【事情果然如他們設想的那般發展,很快工地田間門就都充斥著年輕人的身影,相反聞香會的人數銳減,他們再也不能靠煽動百姓來做文章了。
這些年聞香會一直是在暗地裡發展,勢力壯大得有限,又失去百姓的支持,頓時如無根之萍,隻需輕輕撥動一下水麵,他們就會陷入混亂。
然後官府對他們窮追猛打,處置方式也是簡單粗暴,無論其在聞香會的職位大小,隻要抓到一律梟首,任何人都彆想心存僥幸。
官府此舉,著實讓聞香會上下繃緊了心弦,從一開始的穩坐釣魚台變成了過街老鼠,徹底無法再阻撓朝廷賑災。
百姓有吃有住,還在官府的督導下開始了秋種,荊州已經恢複了秩序。
他們的計劃徹底失敗了。
聞香會領頭人恨恨地用拳頭砸了下手心,帶人悄悄退離了荊州。】
【得到這個消息,‘燕武帝’十分詫異。
他對聞香會的人下手如此狠辣,搜查得又嚴,為的就是逼他們狗急跳牆。
因為人在不理智的情況下,會暴露很多東西,比如聞香會領頭的人到底是誰?他們的總部在哪?到底是什麼人在背地裡支持他們!
之前那個巡撫隻知道平亂不去賑災,百姓一直餓著肚子,在朝廷換人之前,一直是聞香會在施粥,勉強穩住了局勢。
可問題來了,朝廷每年都要征收春稅秋稅,賑災時尚且捉襟見肘,聞香會一個民間門組織,怎麼會有那麼多糧食?
這糧食是哪兒來的?
如果說他們背後沒有大人物支持,‘燕武帝’是不信的。
所以他才會做出一副,仿佛要徹底滅絕聞香會的架勢,大肆削弱聞香會的勢力,不僅殺掉他們的教徒,還搶走他們藏在窩點的財物、以及窩點。
讓聞香會的人覺得,再不反擊就要被他徹底搞死了,被逼到絕境,自然會底牌儘出,不管是在荊州地界突然增大勢力也好,還是京城中突然生出變故也好,都在‘燕武帝’的預料之中。
可沒想到,這領頭的人還真能忍,損失了那麼多的人手,愣是咽下了這口氣,帶著剩下的人逃了?
‘燕武帝’臉色沉沉,他並不覺得自己贏了。
他想逼對方失去理智,可對方卻始終保持理智。
要麼他還有後手,要麼是在荊州損失的這些根本不值一提。
或者根本就是二者兼而有之。
不過既然聞香會退了,那麼在荊州,目前最重要的事還是賑災。
‘燕武帝’收起其他思緒,專心看顧荊州重建和秋種的事,並清理河道淤泥,加固堤壩,等一切都做完了,才啟程回京。】
【在這期間門,不止一個人想彈劾他。
有些是跟著賑災隊伍來的禦史,有些則是荊州及附近行省的監察禦史,都對‘燕武帝’的血腥做法表示不滿,認為他暴虐成性,合該由皇帝管教一番。
不過礙於此時尚在荊州,十一皇子不僅人狠,手裡還握著兵符,他們根本不敢造次,‘燕武帝’也懶得管他們。
早在下達焚燒那些人頭的命令之前,他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遭,不過他沒想到,回到京城之後,彈劾他的勢頭會這麼猛,仿佛整個朝廷的人都在反對他。
這就有點奇怪了哈。
而且,都察院的人彈劾他也就算了,那是職責所在,你們六部的人跟著湊什麼熱鬨?
六部之中,也就刑部能跟這事兒扯上點關係,其他五部是不是有點太閒了?】
【賑災的隊伍已經回到京城五天,本該論功行賞,可因為這如雪花般的折子,愣是一直推遲了下去。
就連帶去荊州的大軍,此時都駐紮在城外二十裡的軍營中,因為他們的功勞也沒算呢。】
【書房裡,‘燕武帝’舉起虎符,借著窗戶透進來的光,反複翻看,像是要把這兵符盯出個花來。】
【“都五天了,老頭怎麼還沒把虎符收回去?莫非……”】
【他手指撥動了一下,虎符被彈到半空又落下,被他一把撈住,臉上帶著胸有成竹的笑。】
【“莫非跟我想的一樣?”】
“老頭?哼!”
聽到這不客氣的稱謂,皇帝臉綠了,隨手又想抄起什麼打兒子,結果發現剛才扔了一個扳指,這會兒十指空空,沒什麼可用的了。
皇帝看向地上躺著的那枚扳指,謝昭眼疾手快撿了起來,並且不打算還回去。
不然一會兒這玩意就得砸到他腦袋上。
他算是看透了,這皇帝微末出身,是真的一點兒架子都沒有。
人家彆的皇帝想打人,都是讓太監拖出去打,他倒好,每次都自己親自動手,完全不顧這樣會不會有損皇帝威嚴。
見鬼的是,所有勳貴都仿佛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一個反對的都沒有。
他可不想給皇帝留下打他的機會。
所以乾脆就把扳指昧下了。
沒什麼趁手的東西用,皇帝撚了撚手指,感覺不太爽。
既然打不到,就從氣勢上給他重壓。
皇帝語氣不善地問:“朕有那麼老嗎?”
謝昭睜大眼睛:“不是我說的啊。”
這戲裡的事兒,怎麼還能跟他扯上關係呢?
你得學會人劇分離啊!
說得很對,但皇帝不聽。
“可朕現在是在問你。”
皇帝非要問,哪能不回答呢。
謝昭也搞明白了,皇帝這就是在故意找茬啊,自然不可能講理。
謝昭無奈,遲疑道:“嗯……父皇,民間門也不興管五十歲的人叫小夥子吧。”
那老不老的你心裡沒數嗎?
明明頂著一張慫兮兮的臉,說的話卻直戳皇帝心窩子。
眾人驚歎,這十一皇子是練過鐵頭功嗎?這麼勇!
你就不會說一句‘陛下春秋鼎盛’嗎!
向來和謝昭一樣慫的七皇子突然就共感了,忍不住想擦擦額頭上的汗。
弟啊,如果你一直是這麼勇的話,那你做這皇帝我是服氣的。
畢竟有道是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門見白頭。
可事實上,皇帝才是最不希望自己變老的一群人。
他們享受了一輩子的王權在握,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可時間門從不對任何人寬容,再威風的人也有老的那一天。
當他老了,威風不再,曾經臣服他的臣子們、兒子們紛紛開始爭奪他的權利,而自己卻病倒在床上,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所有人爭搶。
這讓他們如何能接受。
所以啊,皇帝不希望自己變老,其他人也不能說皇帝老,尤其皇子更不能說,這都是基操了。
偏偏到謝昭這兒成了個例外。
估計古往今來敢這麼說的皇子,也就謝昭一個了吧。
你是真不怕父皇懷疑你對皇位有企圖啊!
嗯……好像不用懷疑,都已經被沐沐劇透光了,他確實對皇位有企圖。
那你就不怕父皇懷疑你要謀逆嗎!
啊……他本來就是殺了七個兄弟才登基的,確實有謀逆的嫌疑。
哦那沒事了。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啊。
皇帝眯起眼。
他突然更想手裡有個趁手的東西了。
“當然了,父皇您剛才追我的時候,可一點沒看出來老的樣子,這體魄比兒臣強多了。”
想起之前被皇帝提著刀追殺,謝昭還心有餘悸。
他都已經拚了命地跑了,卻怎麼也甩不掉皇帝,一回頭就是陰森森的刀刃,感覺要是再跑下去,他不是被嚇死的就是被累死的。
謝昭臉上的後怕不似作偽,這讓皇帝心裡終於舒坦了一點,但也沒完全消氣。
“你倒是膽子大,就不怕朕讓人打你的板子?”
“不怕!兒臣相信父皇一定是心胸開闊、寬宏大量的。”
不等皇帝開口,謝昭立刻又道:“俗話說這人生嘛,不看長度看寬度,若論壽命,所有人最多都不過是區區百年。”
“可若是比一生的成就,您前半生是威震天下的將軍,後半生是統禦四海的皇帝,屍山血海都走過來了,人間門仙境也見過了,若論人生的波瀾壯闊,從古至今也沒有幾個人敢與父皇比肩啊。”
“兒臣的人生寬度就如那山澗,而父皇您好比汪洋大海啊,見識過了山高海闊,您又怎麼會真的在乎這點小事呢。”
謝昭這一通拍馬屁組合拳,把皇帝誇得非常舒服。
“咳嗯。”皇帝咳嗽了一聲。
倒也不用這麼誇。
什麼人生的長度寬度的,這小子書沒讀幾本,歪理還挺多。
謝昭眼尖地看到皇帝神色舒緩了,拍馬屁暫停,開始總結升華。
“所以,兒臣相信父皇,就像父皇願意相信兒臣一樣!”
皇帝:“朕什麼時候相信你了?”
謝昭指著屏風道:“那兒呢,大軍都還在城外駐紮著,您居然還放心把兵符放在我手裡整整五天,這哪是一般的信任可以做到的。”
經謝昭點明,其他人才注意到這個違和的點。
對啊!
城外可是有幾萬大軍呢!虎符還在十一皇子手裡,如果他有反意,這簡直天賜良機。
隻要對大軍謊稱有人逼宮,他再用虎符調兵衝進皇宮‘救駕’,屆時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軍中所有人謀反的行為都已經落實,不想被殺,他們就隻能跟著十一皇子一條道走到黑,這事兒也就成了。
至於說有人逼宮,他們會不會信?當然會信了。
在原定的時間門點上,二皇子不就是因為逼宮失敗被賜死的嘛,很難說他的兄弟中有沒有人會不信邪地效仿。
大家若有若無的視線掃過二皇子,對比一下發現,這十一皇子是真穩得住啊。
二皇子隻是暫時掌管京畿衛而已,就按捺不住逼宮了,可十一皇子手握虎符五天,居然就在自己府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像是完全沒有這回事一樣。
高下立判。
怪不得這一場奪嫡裡,二皇子是最先出局的那個,而十一皇子卻笑到了最後。
對於謝昭的話,皇帝沒反駁,反而半闔著眼睛,緩緩地捋起了胡子。
片刻後道:“你說得倒也沒錯。”
以他的性子,幾年後經曆了老二逼宮這種事,還能放心地把兵權交到某個兒子手裡,一定是十二分的信任。
越國公輕笑著道:“臣鬥膽猜測,陛下此舉是藏著深意的。”
皇帝來了興趣:“哦?那長明你說,朕有什麼深意?”
越國公道:“彼時朝野內外都在痛斥十一殿下,甚至歪曲事實,往他身上潑臟水,十一殿下難免心生惶恐。”
“陛下就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您和他是站在一起的,所以不用擔心禦史的彈劾,放心去做,臣猜得對嗎?”
其實越國公早有猜測。
熟悉皇帝的人都知道,他這人有個小毛病,每次看上去很生氣,說話陰陽怪氣的時候其實都沒生氣,就算生氣也就是一會兒。
所以戲裡的那個皇帝一開口,越國公就知道,又是小事一樁。
後麵那個‘燕武帝’釣魚時說的話,更是很明顯的一語雙關,想猜不到都難。
眾勳貴:你說啥?
越國公:……忘了還有智力上的差距。
皇帝沒說對,也沒說不對,越國公卻仿佛已經得到了答案,悠然地看著屏風。
謝昭似乎被皇帝遺忘了,但他一點也不失落,甚至巴不得以後都這樣。
而隨著事件展開,所有人都暫時遺忘了謝昭。
荊州的叛亂看似已經結束了,卻又好像有什麼剛剛拉開了序幕,甚至戰場也從荊州蔓延到了京城。
或者說,這始作俑者本來就在京城。
那麼,到底是誰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