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一步棋(2 / 2)

這些年,他也沒少以報答皇後的名義,去仁明殿(皇後寢宮)獻殷勤,以便緩和和皇帝之間的關係。

皇帝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也沒忘記一皇子的努力,緩下了聲音道:“嗯,能知道感恩,當年皇後就沒有白救你。這些年,你是如何孝順皇後的,朕都看在眼裡,那些自毀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皇帝的一番話,既有著父親的慈愛也有嚴厲,一皇子收了眼淚,叩頭應是。

“是,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謝昭低著頭翻了個白眼。

還真是大舞台。

不過,有會劇透的沐沐在,這父子溫情也維持不了多久。

【咱們從上帝視角能明白,但是一皇子不明白啊,他覺得就以厲貴妃這個位份,鄭國公這個功勞,以及他跟大皇子隻差了幾個月的年紀,完全可以爭一爭太子的位置。】

【一皇子有這樣的野心,鄭國公舉雙手讚成,當初投奔的時候沒覺得,但是當了十幾年國公之後吧,他發現,哎?還是當老大的時候更舒服啊。】

當了國公還想著當老大?什麼人算是老大?

皇帝唄。

那鄭國公想的豈不就是……?

真是誅心之語。

鄭國公既驚且怒,豁然起身,嗬斥道:“這簡直是胡言亂語!老夫從未如此想過!”

他恨不得衝上去堵上沐沐的嘴,可惜隔著時空,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聽著。

【當初他帶著手下所有的兵投靠,確實得到了謝伯庭的禮遇,還時常以兄長相稱呼,可沒過幾年,謝伯庭要稱帝了,越來越有君主的威嚴,他還得跪下叩頭,厲義覺得不能接受,心裡一直有怨。】

【到後來,一個是富有四海的皇帝,威儀日重,一個隻是眾位國公的其中之一,他心裡落差更大了,總是幻想著,如果當初他沒有投靠謝伯庭,自己乾下去,會不會今天當皇帝的,就是他呢。】

“砰!”

鄭國公是真的怒了,抄起椅子就要砸那個屏風。

臨遠候趕緊攔住:“哎哎哎,你這是乾什麼,彆衝動啊。”

你砸了我聽什麼?

好不容易逮到你老小子的把柄,可不能這麼輕易放過。

繼續說,多說點,最好能一下子把你和一皇子都錘死才最好。

鄭國公奮力想要掙脫:“彆攔我!”

臨遠候死死拉住他:“不行不行,你可彆亂來!”

兩人一番僵持,錯過了最初的可以用衝動做借口的時間,這下鄭國公沒辦法合理砸掉屏風了,一雙眼睛狠狠地瞪著臨遠候,看起來恨不得就在這一刀殺了他一樣。

都是刀山血海中過來的,臨遠候才不怕,甚至還回了個挑釁的眼神。

隻要那位沐姑娘說得夠多,你就死定了,我還用得著怕你?

直到皇帝開口勸架:“夠了,都坐下。”

說完皇帝懊惱道:“朕是不是語氣太生硬了,厲老哥啊……”

聽到皇帝又以兄長相稱,鄭國公完全不敢應,放下椅子,跪地道:“陛下,君是君,臣是臣,這點道理臣還是明白的,更不可能對陛下生怨,那女子瘋言瘋語,挑撥臣與陛下的關係,其心可誅啊!”

皇帝點點頭:“老哥說得是啊,朕不能什麼都信她的。”

還叫老哥?

鄭國公看起來更卑微了。

“行了,不用跪著,坐回去吧,不管真假先聽她說完。”

“是。”

“是。”

鄭國公和臨遠候應道,然後坐下繼續聽。

而沐沐也是真不給鄭國公希望啊。

【鄭國公人老了心卻野了,但是這個時候再去爭,已經爭不動了,直到看到逐漸長大的一皇子,才重新燃起了熱情。】

【他可是一皇子嫡親的外祖父,隻要一皇子能登上大寶,他們厲家的富貴就可以世世代代延續下去。】

【兩人一拍即合,鄭國公將手中的兵權讓渡給了一皇子一部分,一皇子又娶了兵部尚書的女兒,兵權在手難免膨脹,沒多久就逼宮了。】

【可惜啊,百密一疏,一皇子打死也想不到,他一手提拔的京畿衛副統領居然是個一五仔。】

【我說京畿衛副統領,你們可能聽不懂,但我要說鞏介,你們應該就熟悉了吧,他在燕武帝一朝極受重用,更是在大燕建國三十多年後還能以戰功封爵,這分明就是自己人待遇嘛。】

【所以大家都說,鞏介就是小明安插在一皇子身邊的探子。】

【咱們往回推,鞏介剛開始被一皇子提拔的時候,是崇德十八年!那個時候小明才十六啊!十六歲就能布下這麼大一盤棋,怪不得網友都說燕武帝恐怖如斯!】

謝昭目瞪口呆:“我?不是,這怎麼又繞回來了!”

好不容易讓皇帝把目光放到一皇子身上,怎麼倒黴的又是他!

一皇子恨恨道:“我就知道是你!”

轉頭又向皇帝表忠心:“父皇,兒臣一向恭謹,怎麼可能會做出逼宮這種忤逆犯上的事呢!”

“現在終於還了兒臣的清白了,這分明都是十一心思狡詐,想要除掉兒臣的手段罷了,兒臣才是冤枉的啊!”

謝昭指著他:“哎你!”

倒打一耙是吧!

“哈。”謝昭短促地笑了一聲,問一皇子:“那你帶著人闖進宮裡也是我逼著你去的唄?我把兵權塞你手裡的?”

那當然不是,兵權真就是鄭國公讓渡給他的,還有一部分皇帝授予的,此時都在一皇子手裡捏著呢,無從辯駁。

但一皇子找到了其他漏洞。

“那鞏介可是你的人,焉知不是他讒言蠱惑了我,不然我怎麼可能不敬父皇!”

真會推卸責任。

謝昭無語:“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叫鞏介的人!”

一皇子冷笑:“你當然可以說不認識了,人家說了,你是崇德十八年安插的探子,現在這個鞏介還不知道在哪兒,叫什麼名字,我又不能把他找出來當人證,你說什麼都有理。”

謝昭死魚眼,歪著頭跪坐著,看上去像是被一皇子一番話打擊得生無可戀。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哥你就隻顧著給自己脫罪,拚命往我身上潑臟水,我還能說什麼呢,我說什麼都是錯的。”

謝昭歎氣:“父皇,殺了我吧,一哥無罪。”

一皇子:“我本來也無罪!”

謝昭無所謂點頭:“啊對對對。”

一皇子:“你……”

他正要繼續和謝昭吵,忽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樣有點禦前失儀態,忙慌張地看向皇帝,卻發現皇帝看他的眼神如深淵般,黑沉沉地,難以探究。

你無法得知掩藏在那墨色下麵的,是單純的黑,還是複雜難辨的心思。

一皇子忍不住喚了一聲:“父皇。”

皇帝閉了下眼,再睜開時沉聲道:“老一啊……”

一皇子:“父皇您說。”

皇帝沉吟道:“這些年,你東奔西跑的也夠累了,你是朕的兒子,沒必要吃那麼多苦。這樣吧,朕給你安排個人,以後有什麼臟活累活都讓他去,你呢,就在王府好好地享受,行不行?”

一皇子心下一沉,這哪是裡心疼他受苦,分明是在分他的兵權啊。

可他又能如何。

臣子的一切權力都是君上賜予,既然皇帝要收回,他豈能說個不字。

一皇子恭謹道:“父皇心疼兒臣,兒臣高興還來不及呢。正好最近王妃又有了身孕,兒臣還真不太適合在外麵奔波,有了父皇的恩典,兒臣就可以專心在家裡陪王妃了,她要是知道了肯定高興。”

皇帝點頭:“嗯,你們夫妻倆感情好是好事。”

“至於逼宮這件事……”

一皇子驚慌:“兒臣不敢!”

皇帝嫌棄:“沒說你,你,給朕解釋解釋。”他指著謝昭。

謝昭:“?”

怎麼又是我?!

“父皇,這……造反的又不是我。”

一皇子像是被踩了尾巴:“誰造反了!”

“誰跳腳說的就是誰。”

謝昭不屑地轉頭,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一皇子:“父皇,這分明就是……”

謝昭搶答:“汙蔑!陷害!”

“還有呢?你沒詞了?”

謝昭閒閒地歎口氣:“哎,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啊,什麼大鍋都往我身上扣,我真倒黴。”

一皇子又想說什麼,卻被皇帝打斷。

皇帝抬了抬眼皮,問謝昭:“上次這沐姑娘說,你拉攏了武將,對京城守備也很熟悉,這次又說京畿衛副統領都是你的人,總不至於兩次都是空穴來風,其中必有緣故。”

“十一啊,你告訴朕,這個叫鞏介的人,你真的不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