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結舊傷(1 / 2)

敖泱仍舊抱著手臂,這是他習慣性的動作,臉上帶著隱隱的不耐煩和不情願,他站在觀景台上,幾束金色的朝陽從木屋頂上斜斜打下來,籠罩著他。

青哲在裡麵忙碌地準備早飯,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外麵,對於這父子分彆的場合,他當然是不會攪合進去的,誰都有自尊。

敖昆眉開眼笑地遊過來,抬頭仰望著長子,不自覺地討好笑著說:“你起了啊,今天醒得可真早!”

是因為我要回南海了嗎?

“嗯。”敖泱簡單回應,他變換了一下站姿,覺得不大自然,又往下走了幾級台階,低頭看了看下麵的父親,覺得還是不大自然。

最後,敖泱在最後一級台階上坐了下來。

父子倆的視線終於勉強平齊了。

敖昆看著長子的一係列動作,簡直高興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他又遊得更近了些,近到敖泱一抬手就能碰到父親的臉。

“你今天要回家了是嗎?”敖泱神色淡漠地發問。

“呃~”敖昆馬上變得局促尷尬,內疚不安,含含糊糊地說:“唔,是要回南海了。父王已經出來了很久,放心不下…你那些兄弟們還撐不起來,整天打打鬨鬨

的…不像你這麼獨立能乾…實在是放心不下,父王得趕緊回去看看…”

南海龍王前言不搭後語地解釋著,眼神躲閃遊移,竟有些低聲下氣的意思。

敖泱看著這樣的父親,突然又覺得十分無趣、空虛,他站了起來,再次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剛才他沒有回頭,如果回頭看一眼的話、就會看到老青龍抬起又放下的爪子——敖昆知道,那孩子又生氣了,但他沒有辦法做到兩全,更加不可能永遠留在西西裡陪著他。

“想回家就回家,不用解釋這麼多。”敖泱再次抱著手臂,神色愈發冷淡,“這就走吧,反正遲早都要走的。”

敖昆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他清楚自己老了,下一次來西西裡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或者說,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來西西裡。

“怎麼還不走?”敖泱有些怒氣衝衝地喊。

敖昆低頭,在水裡潛了一會兒,但很快又冒了出來,語重心長地說:

“父王今天必須得離開了,沒辦法,南海的族民需要龍王。你自己要多保重,不要好勇鬥狠跟陸地獸人爭執,咱們是龍,就彆跟卑賤的陸地獸人一般見識了,啊。”

“唔,你走吧。”敖泱不再低頭,他眺望著遠處的密林樹冠層,風吹來又吹過去,枝葉搖擺著。

敖昆兀自絮絮叨叨:“…敖白和他的伴侶心思比你複雜多了,你要學會分辨善惡,千萬彆輕易被蒙騙利用…”

敖泱不再開口說話,麵無表情地看著遠處的天光與雲影。

“…跟陸地雌性在一起始終不是長久之計,父王非常希望能看到你的幼龍出生,幼龍你怎麼會不喜歡呢?敖白家的那條小龍你不是挺喜歡的嗎?”

敖泱終於回神,轉身欲進屋。

“噯噯噯!”敖昆再次低頭,急忙喊住長子,“敖泱!回來!”

青哲看到見此情景,他迅速做了一個向外推的手勢,示意對方再忍耐忍耐,馬上就可以結束了。

“他簡直不可理喻。”敖泱嘟囔著,最終還是轉身了。

敖昆認認真真地看著長子,想把他的模樣牢牢地記在心裡。

紀墨敖白帶著孩子,在遠處遊動,小龍看到了木屋,一個勁兒地鬨著要過去,因為在他的記憶裡,那兒十分的好:青哲喜歡他、希圖跟他玩、敖泱也疼他。

“咦咦!”小龍一直朝木屋那兒遊,就差滿地打滾了,其實他也已經在水裡翻滾。

紀墨攔住他,耐心地解釋:“沂兒,等會兒再過去好嗎?現在不合適。”

但小龍哪裡會理解‘不合適’,他就是想去,他用尾巴纏住了紀墨的手腕,不斷地撒嬌、祈求、可憐兮兮地翻滾著。

這種情況,敖白就會當嚴父,他直接說:“敖沂,安靜,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小龍看出了父親的強烈反對,他不敢再翻滾、也不敢再強拉著紀墨,而是朝著遠處的敖泱響亮清脆地叫了一聲。

“吼!”

這引起了敖泱的注意,他往這邊看了一眼,小龍迅速朝他笑,又是揮爪子又是拍打水花的。

敖泱莞爾,覺得十分有趣,朗聲招呼道:

“讓他過來吧,彆對敖沂太嚴格了,還隻是幼龍而已。”

敖白又生氣又頭疼,因為他發現小龍越來越有自己的主意了,古靈精怪的。

紀墨也很驚訝,說來慚愧,原本他一直以為孩子還處於容易被唬弄的時候,沒想到這小家夥已經這麼有想法了?

兩個新手家長眼神複雜、麵麵相覷、乃至有些茫然,小龍自己慢吞吞地朝木屋遊過去了。

敖白紀墨隻能跟上。

“過來。”敖泱再次下到最後一級台階那兒,拍拍手,小龍一頭撲了過去,在伯父的掌心裡又是磨又是蹭,親昵無比。

敖白紀墨有些尷尬地候在旁邊。

敖昆看著長子毫不掩飾對小龍的寵愛,他突然心念一動,目光灼然地盯著紀墨…的肚子看。

紀墨十分莫名其妙,“?”

老青龍持續和人魚對視著,紀墨想了想,出聲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我聽說你們今天就要回南海了是嗎?”

“唔。”敖昆回了個單音節。

“那…一路順利。”紀墨一邊禮節性地說了句,一邊不動神色地換了個姿勢,側身立著。

“這是自然!”敖昆傲然回答,然後又問:“你的幼龍叫什麼名字?”

敖白上前、略微擋在伴侶前麵,警惕地說:“他叫敖沂。”你問這個做什麼?

“咦咦咦!”小龍每次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都會非常歡快地答應幾聲,紀墨為了不讓孩子感到被冷落,儘量每次都回應他:“對,你的名字叫做敖沂。”

敖昆看著敖沂,神色變幻了好幾下,最後難得和顏悅色地對紀墨說:“叫敖沂嗎?這名字挺好的…你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孩子是嗎?咳咳~看起來我兒很喜歡敖沂,不如、你們就大方一點、將敖沂留在聖湖?送給敖泱?”

這話一出,紀墨根本控製不住,立刻緊張地拒絕:“這不可能啊,這怎麼行呢?敖沂是我的孩子啊!”

開玩笑吧?敖沂可是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天王老子開口也不給啊,孩子又不是

個什麼東西可以轉手贈送的…

敖白也被南海龍王的要求給弄得懵了,他同樣明確拒絕:“敖沂是紀墨和我的孩子,不可能送的。”

“你們不用理他。”敖泱頭也不抬,臂彎裡摟著小龍,檢查他背上剛長出形狀來的新鱗片,低聲落寞地說:“父母都還在,孩子怎麼可能送來送去?”

聽著兄長這麼一說,不知道為什麼,紀墨心裡又有些過意不去,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過於激烈較真了,雖然他是真控製不住。

“呃~大哥,我——”紀墨開口,想補救一下,因為他也有點擔心大哥和青哲在一起孕育後代的問題,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下健康的後代什麼的。

敖白迅速冷靜了下來,接過伴侶的話茬,說:“大哥,我們是兄弟,你是沂兒的長輩。大哥待沂兒這麼好,他以後要是不學好、長歪了,我非揭了他的鱗片不可!”

“嗯,對!”紀墨也恢複了冷靜,“我們養孩子都是很嚴格的!”

敖泱斜睨了兄弟夫夫一眼,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沒說什麼。但他對敖沂是真的喜愛,這是基於骨血裡的龍族本能,掩飾不住。

“…父王也是為了你好。”敖昆挫敗地說,忍不住又用期待催促的眼神看著紀墨。

敖泱歎了口氣,他看著對自己咿咿呀呀的小龍,再次放軟了態度,說:

“不早了,你們再不出發的話,就要耽誤回家的行程了。這就去吧,我會看著你離開。”

敖昆低頭,再次抬頭時,終於恢複了一點龍王的氣質,叮囑道:“那父王這就先回去了,有機會的話還會再來西西裡看你的。如果遇到了麻煩,你記得要回南海求助…就算父王將來不在了,你的兄弟們也不敢為難你,父王會安排好一切的,你不要害怕回家。”

“回家嗎?”敖泱覺得嗓子眼有點發酸,但麵色如常。

良久之後

“那,父王這就先回去了啊。”敖昆小心翼翼地看著長子的臉色,“你願意出來送彆,父王是真高興!”

敖泱望著遠處的湖光山色、閒雲樹影,長長的一記歎息,麵無表情地說:“回去吧。”

敖昆一遊三回頭,戀戀不舍,但無論怎麼磨蹭,聖湖再大也大不過海洋,他們的身影最終消失在了遠處湖麵上。

南海龍全部下潛,隻餘水麵上一圈圈的漣漪,擴散到了木屋時,隻餘清淺的波紋。

再過了一陣子,什麼也沒有了。

敖泱保持著眺望遠處雲遮霧繞險峰的姿勢,漸漸從麵無表情變成了受傷和漠然

“咦?”小龍感受到了周遭長輩們凝重的心情,他趴在敖泱的手臂上,伸出爪子輕輕地撓了一下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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