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泱手忙腳亂地哄著傷心哭泣的孩子,苦惱地說:“看來我還真是惡龍,你們都在哭。彆哭了,都怪我做得不夠好。”
小虎崽斷斷續續地哭了半個下午,最後嗓子徹底嘶啞了,軟軟地趴在大白龍肩上,徹底發泄過後,他的心情莫名地又變好了,不再惶恐壓抑。
當他終於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平複下來時,海島已經籠罩在了夜色中,篝火又燃燒了起來。
希圖回過神來,安靜地看著燃燒的篝火。
“把這一整個椰子都喝了,今天太晚,明天再吃烤青背蝦,好嗎?”敖泱剝開一個新鮮清香撲鼻的椰子,催促小虎崽趕緊喝。
希圖訥訥點頭,尷尬地接過椰子,剛大哭了一場,他很不好意思,沒敢看父母的眼睛。
“那今晚就吃燉肉吧,這隻呼嚕獸是你亞父早上剛抓
的,新鮮得很。”青哲和敖泱很有默契,都像平常那樣說話,就像下午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似的。
小獸人也有自尊心的,臉皮又特彆嫩,沒得讓他不自在。
“好。”希圖悄悄說了一個字,當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特彆沙啞之後,他又趕緊閉嘴了,不再開口,生怕被父母取笑。
敖泱習慣性坐在中間,希圖則習慣性親昵挨著亞父坐,他是個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小獸人,雖然平時很難看得出來。
“你們倆快吃吧,明天我去抓青背蝦,希圖,你想去瀉湖玩嗎?”敖泱詢問,語氣一如平常。
說到去瀉湖玩,這可是對小虎崽的巨大誘惑,他下意識地答應了,“嗯。”
青哲忍不住又叮囑了一次:“外麵是大海,不是聖湖,有時候風浪會突然變大,很危險!希圖,如果不是你亞父帶著,你千萬彆下去玩,知道嗎?萬一被浪衝走了怎麼辦?要玩水也可以,旁邊的小溪就挺好的。”
“知道了。”希圖點頭,他看著沒有誰取笑自己,慢
慢就放開了一些,猶如蝸牛一般,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觸角去探測外界。
敖泱也補充了幾句:“這件事應該聽你母父的。海上如果起了風,那可不是鬨著玩的,連這個海島都有可能被淹沒。那時,就是一場罕見的海嘯,將我和他徹底隔開,其實我也不記得是怎麼遊到聖湖去的。”
雖然大白龍沒有明說,但青哲和希圖都知道,那個“他”指的是南海龍王敖昆。
“亞父,那我們還是早點兒回家去吧,萬一又有海嘯怎麼辦?”希圖顧不得自己嘶啞的嗓子,緊張地拽著敖泱的胳膊提議道。
——海嘯聽起來真可怕啊!它居然讓亞父和他的父親分開了,害得還是幼龍的亞父從此獨自艱難求生,聽起來我就很怕…
這是屬於不諳世事的小虎崽的看法,但以青哲的年紀和閱曆來看:
哪裡是海嘯造成的骨肉分離?如果當初不是敖昆先把年幼的孩子扔在原地、獨自遊走,如果敖泱是被他父親拚死保護著的,那什麼樣的海嘯也無法分開他們父子!敖昆
怎麼說也是成年的龍,難道還無法護著幼龍躲開海嘯嗎?
青哲想:如果換成是我帶著年幼的希圖遭遇了海嘯,那麼我就是死也不會放開我的孩子!最壞的結果就是一起死,隻要有我護著,小小的幼崽再害怕也是有限的…
敖昆真是造孽啊!青哲暗自歎息,但不好評論什麼,隻是將一碗溫熱的肉湯放到了伴侶的手上。
敖泱低頭,看著明顯害怕了的希圖,他笑著安慰道:“有我在,你怕什麼?多大的海嘯都不用怕,我護得住你們兩個!”
“還是聖湖好,我們家裡就沒有海嘯。”希圖唏噓著說。
“嗯,當然還是家裡好。”敖泱讚同道,然後他又語重心長地問:
“希圖,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來海島嗎?”
小虎崽想當然地回答:“為了過來玩啊。”
“玩是次要的。”敖泱嚴肅提點道:“希圖,我在陸地上跟幾個部落都生死搏鬥過,積怨很深,沒法化解,但隻要我活著,就沒有誰敢動你。等將來我和你母父不在了,你被欺負的話,就可以來西西裡海求助,我已經托付過
敖白紀墨了,他們都是言而有信的海族,一定會替我照顧你的。你記住了嗎?”
這些話,敖泱已經跟伴侶提過了,但青哲再次聽到時,仍然十分感動。
大白龍幼年在海上流浪求生時,遭遇了數不清的危險、吃了無數的苦頭,後來輾轉漂泊之下才遊到了陸地聖湖。聖湖魚蝦眾多,又沒有凶猛的海獸,才給了一條幼龍獨自長大的機會——雖然,整個過程孤苦又無依無靠。
如今,假如不是為了伴侶和孩子,敖泱是不會離開聖湖,再次回到海洋的。但成了家的龍,有許多的想法都會改變的。敖泱這次過來,一是滿足伴侶從未見過海島的心願,二是為住在陸地上的自家找個海上的退路,今後如果發生了危險,隨時可以到兄弟封海的島上避難。
“亞父——”希圖信任地靠在敖泱身上,扁扁嘴又很想哭:他從來沒有想過,亞父竟然為自己打算到了那麼深遠的程度,連他的死後都為自己考慮到、安排好了。
敖泱見狀,立刻又後悔了,覺得自己不應該提那些,但不提他又不放心——人有旦夕禍福,父母一旦去了,最放心不下的還是孩子。
“好了好了,你亞父不過提醒你一下而已,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青哲掩去了憂愁,極力微笑著調節氣氛,又忙忙碌碌地為小虎崽烤肉吃。
敖泱見狀,剛想去幫忙,希圖已經搶先過去了,他認真地說:
“母父懷著弟弟,以後就我來烤肉吧,你和弟弟好好休息。休息好、吃得多,我們家的弟弟才會像敖沂弟弟那樣健康。”
當一切都說開之後,希圖已經被徹底安撫住了,他現在什麼也不擔心,也相信父母不會因為弟弟而忽略自己,所以,他開始擔心未出生的弟弟將來是否健康。
如果弟弟生下來就不健康怎麼辦?萬一他像容革革怎麼辦?革革實在是太不幸了,他那麼乖巧可愛,但我聽說海鹿一族是有可能無法成年的…
青哲欣慰地笑著說:“希圖真是個好哥哥,我也希望弟弟是健康的,不過這個要等到他出生才能知道。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生下來。”
敖泱再次溫情地看了一眼伴侶的腹部,沉吟了片刻,提出:“得想辦法找祭司了。”
“亞父,要請一個海族的祭司,還要請一個陸地的祭司。”希圖嚴肅地提醒。
敖泱摸了摸希圖的腦袋,讚賞地說:“嗯,你說得對,我們一起照顧弟弟,希望海神和獸神共同保佑他是健康的。”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棱裡透進來,將海水折射成七彩斑斕的光束,搖曳生姿。
“爸爸!”小龍從臥室裡飛快地遊出來,活力四射地大喊,“爸爸,過來呀~”
小龍爪子裡捧著一個圓滾滾的彩色卵石,那是容拓當初去北海辦事給他帶回來的禮物,有一小堆的卵石,但小龍最喜歡這一顆,經常抱著滾來滾去地玩。
紀墨正在隔壁的庫房裡忙碌,他笑眯眯地回答:“爸爸在這裡,你過來行嗎?”
小龍奶聲奶氣地回答:“行嗎!”然後顛顛兒地遊進了庫房。
裡間的紀墨瞬間大笑,糾正道:“沂兒,你應該說‘可以’或者‘好的’!”
小龍一進去就懇切地請求:“爸爸,要上去,要哥哥~”
紀墨抬頭商量道:“爸爸現在沒空,下午再上去找哥哥玩行嗎?”
“嗷嗚嗚?”小龍把圓溜溜的眼睛睜得更圓,失望得彩色石頭都掉地上了。
“龍是嗷嗚嗚叫的嗎?”紀墨調侃孩子,“老虎才是嗷嗚嗚叫的吧?”
“嗷嗚~~~”小龍煞有介事地模仿著希圖的吼聲。
“不錯,學得挺像的。”紀墨誇獎道,“但是,現在沒空去找哥哥,要等下午。”
小龍低頭、沮喪地用尾巴尖將石頭滾來滾去,片刻後,又悄悄扭頭看門口,躡手躡腳地後退。
“咳咳!”紀墨用餘光看到了,他用力咳嗽一聲。
小龍以後退的姿勢定住了,大眼睛咕嚕嚕轉,這淘氣的小家夥又想獨自遊出去玩了。
這時,門突然被推開,敖白匆匆遊了進來。
“咦呀~父王,要上去!”小龍立刻朝敖白撲了過去,再次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敖白抱起小龍蹭了蹭,顧不上哄他,過去對伴侶說:
“紀墨,父王來了!”
“什麼?父王?哪個…呃,你說父王來了?”紀墨一驚,差點問是“哪個父王”。
敖白顯然也很意外:“是容拓讓小洲先趕回來通知的,他們應該也快到了。”
紀墨過去拍了拍失神納悶的伴侶,然後推著他往外遊,說:
“出去看看!真奇怪,父王怎麼會來西西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