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抱了一會兒, 言卿鬆開盛野，微微仰著頭，抬眸看著他, 像在觀察他的反應。
盛野安靜地任他看, 他臉上的表情柔和下來，不再像之前蹙著眉心, 就算沒有在明麵表露出來, 仍然能看出煩躁的樣子。
言卿盯著他看了兩秒，慢慢彎起唇角 ：“好像是有點效果。”
盛野神情柔和地抬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 掌心下的頭發柔軟，夜風中, 心臟都變得柔軟, 輕輕應了一聲 ：“嗯。”
他看著言卿用一隻手扶著腦袋，有點難受的樣子 ：“回酒店吧, 我想睡覺。”
盛野知道言卿喝了酒, 看他好像醉了，但說話又很條理清晰的樣子，低頭和他平視, 笑道 ：“你到底喝醉沒有？”
言卿搖搖頭，嘴裡嘟囔了句沒有, 他點的那杯不知道是什麼酒, 後勁還挺大。
搖頭的動作讓他感覺有熱氣從腳跟跟著竄上大腦, 看著盛野低頭和他平視, 而顯得很近的臉部線條，眨了眨眼 ：“盛野。”
“嗯？”盛野輕聲應道。
下一秒, 就見眼前人的身影晃了晃，手指伸出想抓住他的衣服 ：“我有點站不穩了。”
盛野眉心一跳, 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手就及時抱住往他這邊倒來的言卿。
言卿暈暈乎乎地靠在他懷裡，臉上有一層淡淡的粉色，雙眼闔上，眼睫毛輕輕顫動。
酒勁上來了，言卿站都站不穩，感覺腳軟得不行。
“還是喝醉了。”盛野說著一隻手拽著言卿的手臂，然後轉了個身，把人背到背上，環著他的小腿往上托了托。
言卿下意識地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兩隻手摟著盛野的脖頸，像是覺得舒服，臉貼在盛野後頸裸露的皮膚上，呼吸清淺地噴灑在上麵。
盛野環著言卿腿的手不禁收緊了一瞬，隨即感覺背上的人輕飄飄的，語氣裡帶著一點真情實感的困惑 ：“怎麼這麼輕，你平時吃飯肉都長到哪裡去了？”
言卿沒說話，呼吸清淺，似乎是睡著了。
盛野無聲地笑了笑，背著他往酒店走。
回到酒店，剛把人放到床邊，言卿就被這陣動靜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盛野轉身就看到他眼睛時不時緩緩眨一下，盯著酒店的陳設打量，似乎在思考這是哪兒。
盛野故意逗他 ：“言卿，我要把你賣了，害不害怕。”
言卿不知道有沒有認出這是酒店，抬起頭看著盛野搖頭，聲音有點黏糊 ：“我又不值錢。”
盛野嗓音都染上了笑意 ：“誰說你不值錢，嗯我看看，好多人想買呢……這麼值錢還是我自己留著好了。”
他隨便開了兩句玩笑，看著言卿困倦的樣子 ：“先彆睡，我叫人送解酒藥上來。”
“你在這兒乖乖坐著，我去打盆水。”
言卿感覺腦袋變成了一團漿糊，不想思考，乖乖地坐在柔軟的床鋪上，盛野端著水盆和洗臉巾出來時，就看到言卿坐在床邊，似乎連姿勢都沒變。
“哎，怎麼這麼乖？”盛野把水盆放在旁邊，把沾上水的洗臉巾拿在手裡 ：“是不是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
言卿搖頭很認真地說 ：“你讓我做壞事，我是不會做的。”
這下盛野是真的被他逗笑了，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樂道 ：“行，還挺遵紀守法。”
“來吧，遵紀守法的小朋友，該洗臉了。”
盛野把洗臉巾貼在言卿臉上，冰涼的水流一觸碰到他泛紅滾燙的臉頰，言卿就舒服的仰著臉，閉上眼睛，很乖的樣子。
他動作頓了一下，洗臉巾在言卿臉上擦拭著，一點點擦拭完他的臉。
洗臉巾輕輕掠過言卿緊閉的眼睫毛，盛野看到被擦的彎曲的眼睫毛在洗臉巾離開的那一瞬又瞬間回彈，重新卷翹起來。
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碰一下，就聽見敲門聲，輕輕地嘖了一聲，走過去打開門，是他叫酒店服務生送上來的醒酒藥到了。
接過醒酒藥道了聲謝，回頭，言卿坐在床邊昏昏欲睡，快要倒下去了。
盛野去倒了一杯水 ：“先把醒酒藥吃了，要不然明天早上起來頭疼。”
端著水杯走過去，言卿盯著他手裡拿著的藥皺緊了眉，搖了搖頭 ：“我不吃，苦。”
“混著水喝很快的，不苦。”
言卿垂著眼睫，嘴唇緊抿，無聲地表達抗拒。
盛野看了看手裡的藥，又看看言卿，覺得他好像發現了言卿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小毛病，怎麼說呢，一點都不討人厭，反倒有種讓人想哄著他的可愛。
他微微附身，嗓音溫柔，用如果是顧紹聽見，一定會大驚失色的音色哄他 ：“這樣，你吃了藥，我給你吃糖行不行。”
言卿歪頭看他，思索了一兩秒，從他手裡拿走藥，直接握著盛野拿水的手，把藥吃了，然後那雙眼睛帶著絲絲渴望的看著他。
盛野對上他因為吃藥而露出的委屈表情，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摸了摸鼻子 ：“幸好裝了一顆，要不然罪過就大了。”
他看著言卿吃了糖，然後監督著他刷牙，又幫他簡單洗漱了一下。
等他躺在床上，呼吸平緩地睡著後，盛野坐在床邊，看著睡著後碎發貼在額前，胸膛微微起伏，整個人都透出一股靜謐感的言卿。
胸口處被一股陌生的滿足感充斥滿整顆心臟，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看著言卿熟睡的側臉，輕聲道 ：“晚安。”-
隔天早上，昨天就定好今天的行程是爬景山，言卿一早就被鬨鐘叫醒，然後昏昏沉沉地從床上爬起來，跟著盛野往餐廳去的時候才注意到外麵的天色還很早。
爬山要趕著一早去，去晚了天氣熱起來就沒多少體驗感了。
但言卿昨晚本來就喝醉了，早上又起這麼早，大腦還沒轉過來，一直到吃飯時才恢複了點精神。
盛野幫他拿的早餐，是偏清淡的雞蛋和牛奶，盯著他看，壓低聲音問 ：“頭疼嗎？要是頭疼就不去了，反正還有幾天時間，改天去也行。”
言卿搖頭 ：“不疼，就是有點困。”
盛野見他沒有露出不舒服的神色才點頭。
言卿慢吞吞地喝了一口牛奶，喬寧就坐在他旁邊，看了他兩眼 ：“所以你昨天就是喝醉了吧。”
“嗯。”
“酒量不行啊，你們走得太早了，不知道昨天晚上酒吧有多熱鬨。”喬寧說 ：“好多帥哥美女。”
在他們走後，喬寧他們又在酒吧玩了兩個小時才回來。
“那還挺可惜。”言卿配合道。
喬寧看著言卿困倦的樣子，視線隨意一瞥就看到旁邊盛野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特彆自然地幫言卿剝雞蛋殼，咋了咋舌，感覺盛野對言卿好的有點過分了。
他隔空對盛野說 ：“兄弟，不用幫他剝，這點小事他自己能做。”說著還推了推言卿的肩膀 ：“是吧？”
言卿沒注意這邊的動靜，看著盛野手裡幾乎快剝完的雞蛋，笑了下 ：“對，我自己剝就行。”
盛野把盛在蛋殼裡的雞蛋放到言卿盤子裡，隨意道 ：“順手的事。”
喬寧聞言，看了盛野幾秒鐘，突然道 ：“兄弟，我發現你這人挺好的。”
盛野眉梢微挑，看了過去，喬寧真情實感地說 ：“剛見麵時覺得你是個高冷的大帥哥，相處久了發現你挺熱心的，對卿卿很照顧，連剝雞蛋這種小事都願意幫他做，要是我，肯定做不到。”
喬寧神經大條，早就把第一天見麵時莫名其妙感覺到的針對忘了。
盛野垂眸看了眼言卿，笑笑 ：“應該的，他平時也很照顧我。”
和他們隔著兩個座位的顧紹像是突然被噎住了一樣，端起水猛地順了一大口，又轉過頭去咳了好幾聲 ：“咳咳咳。”
等順過氣後就看到一桌子的人都在看著他，顧紹環視一圈對上盛野投來的似笑非笑的眼神，咽了口口水 ：“……不小心噎到了。”
李一黎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葛儒向他投來一個關心的眼神 ：“哎，朋友，你知道嗎。每次看你吃飯都快看的我快憐愛你了。”
“……”顧紹沒好氣地說了句滾，默默將目光投向喬寧的方向，見他被這個插曲打斷，沒再繼續談剛才的話題，才鬆了口氣。
太怪了，那個氛圍。
但整桌人似乎隻有他在意。
是他太敏感，還是他們這桌人神經太粗了？
顧紹心裡裝著事，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等吃完飯，大家回酒店收拾行李，他們準備在山上過一夜，山上有個民宿是看日出的最佳觀景處。
顧紹走在後麵，神思不屬，他昨晚想了一晚上，還是決定最後幫盛野一把。
看到盛野和言卿的相處時一副越陷越深的樣子。
顧紹良心未泯，想到曾經見過身邊人為情所困時的狼狽樣，不想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也變成那個樣子。
他慢吞吞地走在後麵，盯著言卿的背影若有所思。
盛野感覺到注視，回頭就對上顧紹的目光，想到顧紹這兩天吃錯藥的表現，溫聲對言卿道 ：“你先回去，我處理點事。”
言卿看到了走在後麵的顧紹，猜到他們有話要說，點點頭 ：“好。”
他邁開腳步朝房間走去，等他的身影進入電梯，盛野才慢慢轉頭看向顧紹，聲音冷硬 ：“說。”
盛野決定最後給顧紹一個解釋自己一係列反常行為的機會。
顧紹琢磨了一晚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以身試險，幫盛野撥開前麵的雲霧，讓他看清楚這是一條多麼絕望的路。
而且這個辦法是有一定可行性的，在宋錦白追盛野追的轟轟烈烈的時候，盛野拒絕宋錦白的決絕，也讓很多有同樣想法的人望而卻步。
顧紹深呼一口氣，看著盛野的眼睛，想到自己是在為友誼奉獻，忍著惡寒，一字一句道 ：“你說，我跟言卿表白怎麼樣？”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盛野有一瞬間懷疑自己的聽覺出現了問題。
他足足沉默了好幾秒鐘, 看著顧紹臉上不似作假的表情，從胸腔裡重重呼出口氣，然後上前幾步揪著顧紹胸口的衣服把他往走廊儘頭偏僻的地方帶。
“誒, 我自己能走。”顧紹身子扭著, 被盛野用拖麻袋一樣的動作拖著，姿勢彆扭得不行 ：“我自己走, 自己走。”
他的抗議沒得到盛野一個正眼, 盛野邊往走廊的僻靜處走去，胸膛不斷起伏, 在壓抑怒氣。
他在想是不是他對言卿的態度太模糊不清，讓顧紹以為言卿是可以被他拿來隨意取笑、找樂子的對象？
還是顧紹真的病得不輕？
一路以這樣拽麻袋的姿勢把人拽到窗戶處, 旁邊就是酒店的應急通道, 盛野放開顧紹，顧紹腳步不由踉蹌了幾步。
他倉促靠牆站穩, 慌張地望著盛野, 很害怕他突然給自己兩拳。
盛野的身影半隱藏在黑暗裡，掀起唇角，要笑不笑地看著他 ：“什麼意思？解釋。”
顧紹可太熟悉他這幅狀態了, 盛野真正氣到極點時，不會大吼大叫, 暴怒到失去理智, 但就是這樣克製的人, 生氣起來才會更加可怖。
他後背貼著牆壁, 退無可退，隻能和盛野對視, 看著盛野望向他的眼神極淡，嘴角彎起 ：“剛才的話, 你再說一遍試試。”
“……”
再給顧紹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再說一遍了，咽了咽口水，感覺這事大發了。
他還沒組織好語言，盛野的眼神徒然變得漠然，一步步朝他走來，語氣帶著費解 ：“是不是我的態度不夠明確？”
顧紹緊緊貼著牆壁，不斷往後縮 ：“？”
盛野站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低頭，拳頭慢慢握緊 ：“讓你覺得他是你能拿來取樂的樂子，真心話大冒險輸了？還是跟人打賭？”
不是，什麼真心話大冒險，什麼打賭？
顧紹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兩秒後才發現盛野是以為他跟彆人打賭輸了，才要跟言卿表白——
天地良心啊！
他純粹是為了讓盛野看看一般直男被男的告白會有的反應，從而達到讓他死心的目的好不好！
他為了兄弟不受情傷，連自己的清譽都豁出去了，竟然還被人懷疑是拿人打賭。
顧紹覺得他冤死了，就看見盛野目光審視著他 ：“言卿恐同，你故意的吧？故意惡心他，這也是你打賭的一部分嗎？”
顧紹 ：“！！！”
言卿恐同，他恐同？
他他他恐同？！
顧紹整個人都傻了，眼神呆滯，看著盛野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不管不顧地道 ：“不是，這，他恐同，那你……”
話到關頭，他硬生生將湧到喉嚨的話吞了下去，差點咬到舌頭，看著盛野的目光漸漸變得複雜起來。
他以為盛野根本不知道直男的威力，就像曾經的他麵對眾多gay都能百折不彎一樣，結果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他不僅知道言卿是直男，還知道他恐同，還要喜歡他，這是什麼大無畏的精神？
顧紹重重咽了口口水，發現這個局麵遠遠超出他的想象，不是他這種凡人能插手的。
盛野沉著聲音，冷冷吐出兩個字 ：“解釋。”
顧紹心裡再多腹稿都被盛野那句“言卿恐同”給嚇沒了，張了張嘴，最後隻訕訕地說 ：“……對不起。”
盛野深深地從胸腔裡吐出一口氣，眸光沉沉地看著他 ：“你該道歉的對象是我嗎？”
顧紹一臉誠懇地反思自己的“行為” ：“我等會兒就去向言卿道歉，不該拿這種事開玩笑……也不該拿他打賭。”
默默背上這口鍋，看著盛野臉色稍霽，顧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用琢磨不透的目光望著他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是不是沒吃過什麼苦？”
他想到盛野的家世，還有從小到大一帆風順的人生，截至目前的確沒吃過什麼苦。
盛野挑眉，剛想問他是不是真的缺一頓打，顧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語氣意味深長 ：“那你該吃一吃了。”
他救不了他。
神仙來了都救不了他。
盛野嘴角噙著一抹冷笑，慢慢抬起手，活動了一下手腕。
不多時，這裡就響起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
上山的路並不陡峭，反而因為一旦到了旅遊季，上山的人流量就會增加，山路很平坦。
言卿時不時回頭朝落後一步的顧紹看去，再看看他身旁的盛野。
盛野臉上的表情很淡定，看不出什麼端倪，他隻能主動問 ：“你們和好了？”
盛野嫌棄地瞥了顧紹一眼，勉強“嗯”了一聲，給顧紹使了個眼色。
顧紹認命地走上前，摸了摸鼻子道 ：“言卿，對不起啊。”
言卿一臉莫名其妙 ：“啊？”
顧紹說完那句話，攤攤手就去追前麵的大部隊。
言卿還是覺得懵，顧紹為什麼要跟他道歉，想著，把這個疑問告訴了盛野。
盛野一臉淡定 ：“因為他精神不正常。”
言卿覺得盛野和顧紹這兩天都奇奇怪怪的，像發生過什麼矛盾，但見兩人都沒有想說的意思，他便也不追問了。
沿著山路走了好長的一段路，最開始興致勃勃的喬寧他們已經落到了後麵。
“還有多久才到啊？”
徐子銘回頭看了眼身後那段長長的路 ：“這麼長的路真的是我走的嗎？真不可思議。”
“我懷疑我爬上山後，肯定要手軟腳軟，跑個一千米都費勁，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膽來爬山。”
“卿卿，快，快來扶我一把。”喬寧在後麵喘著氣道 ：“我快喘不過氣了。”
言卿回頭朝著喬寧走去，他身體素質還可以，高中時的寒暑假還專門找人學了一些防身術，隻是平時不怎麼動彈。
他走過去喬寧就把手臂放在他肩膀上，大半個身子都靠在他身上 ：“那間民宿是會動嗎？之前看它就在那兒了，現在還在那兒。”
“是你爬太慢了。”言卿說歸說，還是扶著他一起走。
顧紹也走在後麵，見狀眼皮一跳，朝前麵看去，果然見盛野停下腳步，目光盯在喬寧搭在言卿肩膀上的手，不知道在想什麼。
顧紹在心裡嘖了一聲，心想盛野你欠我的人情欠大發了，走上前碰了碰喬寧的肩膀 ：“要不我們倆互相攙扶著走吧，我看言卿好像快撐不起你。”
“不至於吧。”喬寧將信將疑地把手從言卿肩膀上挪開 ：“你彆看他瘦，他學過散打的。”
顧紹還真看不出來，目光在言卿身上多看了兩眼 ：“真的？”
喬寧不好把言卿被變態騷擾的事說出來，隻含糊道 ：“嗯，強身健體嘛。”
喬寧和顧紹互相攙扶著往山上爬。
言卿慢慢跟上站在前麵的盛野，兩人一起朝山上民宿的位置走，盛野偏頭側目 ：“是因為他學的？”
兩人都知道這個他是誰，言卿點頭 ：“是，但也不是全是因為他，學一點防身也挺有用的。”
盛野點頭，真誠地誇獎他 ：“很厲害。”
言卿看著前麵綠意盎然的山道，民宿的位置越來越近，山上的空氣都要清新很多，他抿了抿唇，嘴角還是忍不住彎起弧度 ：“我知道。”
你誇過了-
爬到山上的民宿時，除了言卿和盛野，其他幾人都累得喘不過氣了，言卿額頭也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太陽已經爬到了半空的地方。
“不行了不行了，為什麼這裡不設置纜車呢？”
“可能當地沒想到比愛旅遊的中年人更廢的是當代大學生？”
“啊啊啊啊你一天不拆我的台能死？”
李一黎爬起來就要給葛儒一個肘擊，打鬨過後，打量著麵前的民宿，民宿占地麵積很廣，裝修的很有古韻，看著就是讓人高攀不起的樣子。
李一黎走過來，小聲問盛野 ：“這不會也是中獎包含的部分吧？”
盛野看到言卿也朝他看了過來，他眨了眨眼 ：“不是。”
李一黎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膽戰心驚地問 ：“那住一晚要多少錢？”
盛野說了個數。
李一黎震驚 ：“竟然隻要三位數嗎？我還以為得四位數以上了呢，還好還好，是我能承受的範圍。”
李一黎得到了確切的答案，就拎著簡易行李進民宿，跟他們搶房間去了。
言卿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那一會兒我把錢發給你。”
“…嗯。”
或許是國慶節還有幾天，上山的人並不多，民宿裡的床鋪還有剩，可以一人一間，每間房的裝潢都是一樣的，隻是朝向的風景不同。
山上空氣清新，更貼近大自然，隱隱還能聽見各種鳥叫聲，言卿打開窗戶，收拾了一番，又洗了個澡，拿起手機。
看到李一黎臨時拉了個群，把所有人都拉到群裡，此時就在群裡艾特全員。
【我們剛剛找民宿的工作人員要了燒烤架，快，燒烤搞起來！】
他擦乾頭發，換了身衣服，剛打開門就看到對門的盛野走出來，見到言卿也是一愣，笑道 ：“我們還挺心有靈犀。”
他手臂熟練地搭在言卿肩膀上，低頭嗅了嗅他的後頸 ：“你洗澡了嗎？”
“嗯。”
盛野很輕地笑了一聲 ：“那我們現在用的是一樣的沐浴露了。”
言卿聞言下意識地側頭，盛野還低頭去嗅他身上的味道，這一轉頭，兩人的距離瞬間被拉近，這麼近的距離讓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怔了一下。
從對方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倒影，鼻息似乎都交纏在了一起，連香味都是完全一樣的。
言卿率先反應過來，抿了抿唇，扭過了臉。
盛野怔了怔，旋即反應過來，沒話找話的 ：“這個民宿的沐浴露還挺香。”
言卿感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瞬間存在感變得異常強烈，輕輕應了一聲。
兩人走出去時，民宿的院子裡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了，李一黎坐在燒烤架前翻烤著食物 ：“你們想吃什麼？今天小李為你們服務。”
其他人聞言七嘴八舌的點菜，李一黎笑罵 ：“滾，沒看見我在討好盛哥嗎？”
喬寧和徐子銘在幫著穿串，朝言卿招手，言卿轉頭跟盛野說 ：“我過去他們那邊。”
盛野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
言卿走過去，喬寧拉著他說 ：“這兒的風景真不錯，我們準備等會兒出去逛一逛。”
“不知道會不會看到鬆鼠之類的小動物。”
言卿聽著他們的談話，耳旁突然多出一道帶著驚訝的聲音，抬頭一看，是四個女生從門口走了進來，其中一個看到他捂住了嘴。
喬寧和徐子銘對視一眼，立馬朝言卿看了一眼。
是那個跟言卿要過微信的女生和她的同伴。
言卿感覺一般女生碰到這種場麵應該會尷尬，正想著是要裝作沒看到，還是自然地打個招呼。
那群女生看到他們一行人，表情激動地小聲說著話。
他們這邊的動靜吸引了盛野的注意，他看著那個有過一麵之緣的女生，眉頭不自覺地皺起，邁開腳步就往這邊走。
跟言卿要過微信的女生被同伴推著朝言卿的方向走，喬寧和徐子銘看著她走近，挑了挑眉，不知道她要乾什麼。
女生停在距離言卿一米多遠的地方，看看走過來的盛野，又看看言卿，禮貌地打招呼 ：“好巧，你也和你男……朋友出來玩啊？”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言卿聽清楚了女生話裡詭異的停頓, 微微一怔，順著女生的目光就看到了走過來的盛野。
再看看女生明顯眼裡放光，還有她那群同伴興奮的態度, 大概明白她們之前在說什麼了。
學校裡也有人會把他和盛野湊成一對, 不算稀奇。
言卿抿了抿唇，有種說不上來的尷尬, 不知道盛野有沒有聽見, 也不知道要不要解釋。
他頓了幾秒，儘量用和平常一般無二的語氣 ：“嗯……和朋友出來玩。”
女生“哦”了一聲, 視線在兩人間轉了一圈，禮貌道 ：“那我就先過去啦。”
言卿點點頭, 看著女生走過去, 跟她的朋友小聲說著話慢慢走遠了。
喬寧用手肘碰碰言卿的手臂 ：“這姑娘落落大方，脾氣也不錯, 你真不考慮一下？”
徐子銘道 ：“你不懂女生的心, 這一看就是對言卿沒意思了才這麼落落大方啊。”
言卿沒說話，轉身看到站在他側後方的盛野，他深邃的眉目微斂, 不知道在想什麼。
“盛野？”
言卿輕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盛野聞聲抬眸, 看到言卿在日光中清晰的眉眼, 對上他澄澈的雙眸, 想到女生剛才脫口而出的字眼。
心臟一瞬間漏跳了一拍, 像觸電般有絲絲縷縷的酥麻感。
瞬間充盈滿心間。
帶著點不知名的欣喜，不過轉瞬對上言卿看過來的茫然眼神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盛野嗯了一聲，暗自搖頭, 將這些摸不透的紛亂心思拋開。
李一黎他們準備了食材，坐在民宿院子裡，聽著鳥叫聲看著不同於山腳下的風景吃燒烤，是件特彆舒服的事。
他們慢慢往回走，徐子銘後知後覺地琢磨起來 ：“剛才那姑娘是不是還說了個男，男生朋友還是男性朋友？總不至於是男朋友吧。”
他看了看他和喬寧，感覺誰都夠不上和言卿傳緋聞的檔次。
葛儒在給烤串刷料，樂道 ：“你要是說到卿卿的男朋友，那我還真知道是誰。”
徐子銘和喬寧想到言卿招同性戀的體質，不由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誰啊？”
葛儒樂嗬嗬地朝盛野的方向努嘴 ：“不就在那兒嗎？”
“我們學校的女生特彆喜歡嗑cp，長得好看就被她們湊成一對了，天天在論壇上嗑他們，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換成彆人徐子銘和喬寧還要懷疑一下是不是詭計多端的gay，但盛野和他們一起相處幾天了，看著就是個直男。
正巧兩人站在一起，喬寧打量幾眼 ：“彆說，你們站在一是挺養眼的。”
或許是這幾天兩人經常待在一起，喬寧原本計劃好久沒見，要跟言卿秉燭夜談都沒機會，這時候看兩人同框，莫名體會到一點那群女生的想法了。
是挺搭的。
盛野飛快瞥了一眼言卿，見他臉上沒露出反感的情緒，壓了壓嘴角，還是沒忍住揚起了弧度。
不知道為什麼，這種玩笑話盛野聽多了，但這次格外在意，不但不討厭，還挺樂意他們這樣講的。
李一黎本來在烤串，中途接到一個電話，找人接替他的位置，盛野心情不錯，主動站到了燒烤架後麵，幫忙翻著烤串。
等燒烤烤好，一群沒事坐在桌子旁邊閒聊的人就走過來，瞄準自己早就看好的串就要下手，還沒等拿到想要的烤串，率先出擊的葛儒手背就被拍了一下。
“不行，這串有人了。”
葛儒又去拿其他的，手背又被拍了下 ：“這幾串也有人了。”
葛儒看著燒烤架上烤好的，真誠道 ：“哥你就直說，哪些是沒人的吧。”
盛野隨手指了旁邊的燒烤，葛儒一眼就能看出區彆，怎麼說呢，像是親媽生的，和後媽撿來養的那麼大的區彆。
他拿走幾串燒烤也沒走，就站在旁邊吃，看盛野把他尤其心儀的那幾串放到言卿的盤子裡。
言卿也聽到他們的談話，微微挑眉 ：“給我？”
盛野點頭，笑了笑 ：“你多吃點，他們等會兒下手太快，你搶不過他們的。”
葛儒在旁邊不服道 ：“哥，你濾鏡會不會有點太大了？你沒聽喬寧說卿卿是練過的嗎？”
李一黎毫不意外 ： “你還沒看透咱們宿舍的食物鏈嗎，我們倆是食物鏈底層，卿卿在食物鏈頂端。”
盛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隨手從架子上拿出兩串放到他們盤子裡 ：“行了嗎？能堵住嘴了？”
葛儒戲精地捧心 ：“拿給他的是精挑細選，拿給我們的是隨便敷衍。”
“哎，習慣就好。”
兩人一唱一和的說著，盛野嘴角噙著笑，作勢要把給他倆的拿回來 ：“愛吃不吃。”
“我錯了，吃吃吃！”
李一黎突發奇想 ：“誒，要是卿卿說不吃，盛哥還會說愛吃不吃嗎？”
顧紹悠悠從旁邊走過，飄出一句 ：“我要是你，就不會問出這個問題自取其辱。”
下午落日熔金，金色的太陽緩緩消失在地平線，太陽落山後，天空依舊碧藍。
吃完了燒烤，一群人約著在山上逛逛消食。
言卿被喬寧拉著去找鬆鼠，徐子銘慢悠悠跟在他們後麵，不一會兒就跑出老遠。
盛野的視線一直跟在言卿身上，看著他被拉著在樹林裡走，時不時仰頭看樹梢，跟旁邊人說話。
明明隔著一點距離，他卻能清晰地看到言卿拿著手機拍照時嘴角彎起的弧度，有一瞬間，世界萬籟俱靜，周遭的事物都漸漸遠去，他的眼裡隻倒映出了那抹身影。
這種奇怪的狀態被一陣說話聲打斷。
他們站在一個山坡上，旁邊山坡那頭傳來幾個女孩子的說話聲。
“好巧啊，來拍落日都能碰到，我真覺得你們有點緣分了。”
“是啊，要不再試試，他不是說是跟朋友來的嗎？或許你的感覺失誤了，不追有點可惜啊。”
“長得好先不說，脾氣看著也挺好的，身邊的朋友也都還不錯，最重要的是離開這兒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麵了，所以就算不要麵子追一下也不丟人。”
“不要了吧，這種男生一看身邊就不缺追求者，不喜歡大概就是真的不喜歡，不存在什麼欲拒還迎的套路，我還是欣賞帥哥好了。”
“也是，看著比他身邊那個帥哥好說話，但其實也很難拿捏，哎，我還真好奇這種等級的帥哥到底會喜歡什麼樣的。”
隔著一個山坡，這邊將那頭的話聽的清清楚楚。
顧紹站在盛野旁邊，悄悄去瞥他的表情，盛野的視線落在不遠處，在原地站定兩秒，就邁開腳步往旁邊走去。
顧紹連忙跟上，低聲問他 ：“去哪兒啊？”
盛野走到離小山坡隔著點距離的地方才停下，眸光淡淡地掃他一眼 ：“站在那兒，等人家發現，不尷尬嗎？”
顧紹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盛野看著言卿的方向，輕輕嘖了一聲，覺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
以前好歹是聽到言卿跟人約會會緊張，現在隻是聽到彆人討論他未來喜歡的人心裡就湧起一陣莫名的煩躁-
在山上玩到天色擦黑，大家對這座山不熟悉，沒在外麵逗留，剛黑了一點就返回了民宿。
幾人的房間分散在不同的樓層，李一黎跟他們分開時說 ：“這麼早我睡不著啊，等會兒來我房間玩吧，有個超大的露台。”
“行，等我們去洗個澡。”
“不知道民宿晚上有什麼好玩的，要不咱們熬個通宵直接等著看日出吧？”
“然後第二天下山因為太困摔死，上社會新聞？標題我都想好了，七個大學生在山路上摔死，其背後原因另人深思。”
“……不煞風景能死？”
言卿白天洗過澡了，打算明天再洗，他還沒從露台看過外麵的風景，抬頭問李一黎 ：“風景好看嗎？”
“好看啊，我白天拍了不少照片呢。”
言卿聞言下意識地偏頭看向盛野，眼睛裡表達出的含義特彆明顯，盛野朝著自己樓層走的腳步改道，縱容道 ：“一起去吧。”
李一黎走到自己房間門口，給他們指路 ：“就在前麵，還有一個天文望遠鏡，你們去玩吧，我先洗個澡。”
他白天又是爬山、吃燒烤，身上黏糊糊的，迫不及待想去洗澡。
言卿走到露台看到放置著的天文望遠鏡，低頭打開蓋子，閉著一隻眼睛，找了一會兒，看到想看的星星，嘴角帶著點笑，抬起頭問盛野 ：“你要不要看星星？”
盛野走過來，言卿給他讓了位置，他低頭在偌大的浩瀚宇宙中尋找著星星，天還沒完全黑下來 ：“不太好找。”
言卿湊過來，幫他在浩瀚的星海中尋找著他剛剛看到的星星，天色朦朧擦黑，露台上沒亮著燈，依然能看到兩人挨得很近。
“是有點難找。”
盛野看著言卿閉上一隻眼睛的側臉，白皙的皮膚就算在朦朧的光線中也自帶柔光，他輕聲說 ：“看不到也沒關係。”
聲音近似呢喃 ：“我看過好多次星星了。”
“在哪裡？”言卿眼睛離開望遠鏡，轉頭望向盛野，以為他是在彆的地方看過星星了。
他這一側頭，兩人間的距離被拉得很近，視線交纏在一起，兩人都微微怔了一下。
朦朧的光線，彼此的臉籠罩在這樣的夜色下，像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紗，無端滋生出某種意義不明的東西在流淌。
盛野目光緩緩從言卿的眉梢、鼻尖、眼睛上停留——
看到他亮起的眼睛，是漂亮的杏眼，睫毛纖長濃密，撲閃著，像蝴蝶振翅，輕輕一眨就盛出一片漂亮的星光，像落進了數不清的星星。
盛野視線凝住，像掉進了一片漩渦。
言卿臉上還帶著些微疑問，再次詢問 ：“你在哪裡看過很多次星星？”
盛野的目光慢慢挪到了他輕輕開合的唇瓣，安靜的夜晚隻能聽到鳥叫聲，和他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像要從胸腔裡跳出來。
有一瞬間，腦袋裡電光火石般的閃過一個念頭。
他很想，很想順著吻下去。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這一陣帶著渴望的思緒被反應過來這個念頭的含義而打斷。
盛野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怔鬆, 隨即迅速往後退開，心臟鼓噪的聲音快要震破耳膜，他猛地將視線從言卿臉上移開。
扭臉看向朦朧的山林。
他剛剛是怎麼了？
他居然想要親言卿。
他是瘋了嗎？
盛野驚疑不定, 腦海裡一瞬間劃過無數的念頭, 匆匆消弭，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望著山林呼吸都有點急促。
“盛野？”
言卿帶著幾分疑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他的聲音清悅，像夏季夜晚吹過的一縷微風, 輕易趕走炎熱。
盛野慢慢平複下心跳，才轉過頭看向他, 語調有些不穩, 儘量平和地問 ：“怎麼了？”
言卿覺得他有點不對勁，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 盛野淡定的與他對望。
言卿看不出端倪, 指著天文望遠鏡問 ：“還要看星星嗎？可惜我天文學得不好，要不然找星星會容易些。”
“看啊，怎麼不看。”盛野重重地從胸腔裡呼出口氣, 將那陣莫名且繁雜的思緒拋在腦後，走過來重新站在望遠鏡前 ：“這邊空氣清新些, 也不像城市裡有各種各樣的燈光乾擾。”
他閉上眼睛, 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尋找星星中, 找了一會兒終於找到, 盛野把手機放置到望遠鏡上延時拍攝，等了一會兒, 手機上就出現了一張浩瀚星海的照片。
盛野拿著手機給言卿看照片 ：“看這顆，是金星, 靠近月亮最亮的那顆星星。”
言卿低頭順著他手指指著的星星看去，對這顆星星有點印象 ：“它是不是也叫啟明星？”
“對。”盛野樂道 ：“還有什麼月伴星也是它。”
“還挺浪漫。”言卿嘴角彎起，月色下，他的眉眼像披了一層柔光濾鏡。
為了看照片，他腦袋微微靠了過來，注意力都在盛野拍到的星海上，盛野不經意朝身旁看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側臉。
出神了幾秒，旋即移開眼，心跳似乎又有失衡的跡象，他狠狠閉了閉眼。
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還想看哪顆星星？”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夜幕降臨，肉眼無法看的透徹的銀河，在望遠鏡下慢慢清晰，最後定格在手機裡。
看了一會兒星星，等其他人上來，言卿就去找李一黎，和他們打牌了。
顧紹上樓後先去李一黎的房間，沒看到盛野，走到露台探頭一望，就看到他倚在欄杆旁，身形有幾分懶散的漫不經心，望著遠處的山林出神。
夜風吹拂起他的碎發，衣服的下擺被風吹起，整個人隱藏在濃重漆黑的夜幕中，渾然一體，仿佛藏著無儘心事。
顧紹腳步頓住，望著盛野的身影看了看，，想了想一秒，默默退了回去，沒有上去打擾-
隔天一早，約好要早起看日出，一行人天色朦朧就爬起來，準備去民宿附近的最佳觀測點看日出。
昨天言卿和他們玩了會兒牌就回去睡覺了，不知道後來他們幾個還五排打了半宿遊戲，一路上都能聽到李一黎的唉聲載道。
“好困，好想回去睡覺。”
李一黎倚在葛儒身上，一副困得走不動路的樣子。
葛儒嫌棄 ：“重死了，起開。”
“你們不行啊，就熬了半宿就這副樣子，起來嗨啊。”
李一黎看著喬寧精神奕奕的模樣，驚歎 ：“你不困嗎？這才四五點吧，除了高中那段時間，這輩子沒起過這麼早。”
“那如果是讓你打遊戲打到現在呢？你還困嗎？”
“困什麼困，再來最後億局！”
喬寧嗤笑 ：“嗬。”
盛野安靜地聽著他們的插科打諢，目光不自覺就往言卿的方向看去，等他看清楚言卿的身影後，才意識到目光一點都不受他控製。
隻要言卿出現在他的視野裡，他的目光就會被牽引，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他身上。
像有一根繩子係在了另一端，藏著什麼寶貝，他得時時刻刻看著。
這個想法來的突然又莫名其妙，盛野搖了搖頭，遏製住這陣奇思妙想。
李一黎靠著葛儒往前走，天色朦朧，勉強能看清路，這條山路應該被走過很多遍了，還算平坦，但葛儒一個沒注意腳下有個小坑，慌亂中就要朝前撲去。
盛野一隻手拽著葛儒的手臂，幫他穩住身體，讓他免於摔倒的可能，飛快朝前麵的身影看了一眼，見他沒有被波及到才放下心。
葛儒連帶著倚著他的李一黎，要是沒有盛野伸出援手，差點就摔了個狗啃泥，葛儒驚魂未定 ：“謝謝盛哥，好險，差點就摔倒了。”
盛野等他站穩才鬆開他，看著倚著葛儒的李一黎 ：“好好走路。”
李一黎連忙點頭 ：“哎，知道了。”
葛儒站穩腳跟，吹捧道 ：“盛哥真的好有安全感，要不是我是男的，我都要以身相許了。”
“放心，你不是男的盛哥也看不上你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活躍氣氛，往常盛野也許會跟著吐槽他們一句，今天卻出奇的安靜。
看日出的地方是個平坦的山坡，到的時候才發現山坡上不止他們，隨便找了個空位置站好。
等待著黎明前的黑暗過去的時間最漫長。
言卿扭頭朝盛野看了一眼，見他目光盯著還沒亮起的地平線，眼神專注。
言卿失笑 ：“你沒睡好嗎？”
盛野把刻意不看言卿的目光挪到他身上，看到他漂亮的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裡麵盛著點點笑意，點頭 ：“有點失眠。”
“為什麼？”他問了一句 ：“是不是不習慣周圍太安靜了？”
“好像是。”
言卿笑了笑 ：“我也是，第一次住在山上。”
盛野剛想說點什麼，旁邊響起一聲驚呼 ：“快看，太陽要升起了。”
第一縷晨曦透過地平線緩緩照射到地麵，他們的位置絕佳，金色的光照耀在他們腳下的土地，身旁響起一陣激動的吱哇亂叫。
“我靠我靠，我總算知道為什麼都說這裡是看日出的絕佳點了。”
“好漂亮，感覺身心都被淨化了。”
“啊啊啊啊來個人，快來幫我拍個照片，這不得拿出去狠狠炫耀一波？”
一片鬼哭狼嚎的聲音中，遠方太陽緩緩升起。
金色的驕陽光芒普照大地，碧藍的天空慢慢變得清晰，從地平線中越出，夜晚的漆黑被驅散一空。
吱哇亂叫的嘈雜漸漸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日出，直到太陽掛在空中，和以往每一個早晨看到的沒有太大區彆時，喬寧才放下拍攝的手機 ：“真漂亮啊。”
“是啊，感覺起這麼早也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
“彆說，偶爾早起有益身心。”
盛野聽著他們的談話，目光從金色的日出落到身旁人身上。
沒有道理、沒有緣由，目光總是被他牽引。
哪怕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言卿拿著手機，晝夜溫差大，他穿了一件米色的外套，他比較偏愛白色之類的衣服，也非常適合他，襯得他皮膚白皙、柔軟。
似乎感受到了，言卿看了過來，對上盛野的目光，眼睛彎起漂亮的弧度。
旁邊有說話聲傳過來。
“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看日出之後看向的第一個人就是喜歡的人。”
盛野聞言，整個人都愣住了，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那一瞬間，像是心口裂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有什麼東西迫不及待地鑽了出來。
茫然失措，又帶著點倉皇，盛野這麼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這麼手足無措。
……
徐子銘吐槽 ：“謝謝，很浪漫，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一群男的看日出，說這句話合適嗎？”
“嗨，我這不是告訴你們，你們以後可以帶喜歡的人來看日出嗎。”
“嚇死我了兄弟，你知道你說完這句話硬控我兩分鐘嗎？不敢轉頭。”
他們嘻嘻哈哈的打鬨起來，盛野神思不屬，手放在口袋裡，眉目深邃，眼神晦暗不清。
看完了日出，在民宿吃了早飯，一群人拿著昨天帶上來的行李下山，各自回房間補覺。
一覺睡到下午，一群不甘寂寞的人又發現酒店裡有KTV包廂，互相攛掇著開了一間包廂。
和外麵大多數的KTV差不多，隻是酒店的包廂要更大一些，還有一個露台，能俯瞰半個度假村的風景。
李一黎他們愛鬨，進來就守著點歌台，點了好幾首，喬寧抽空問言卿一句 ：“卿卿，你要不要唱歌？幫你點一首？”
言卿坐在包廂的沙發角落，點了點頭，盛野就坐在他旁邊，眉梢微揚 ：“你會唱歌？”
言卿點頭 ：“就會一點點，不跑調吧。”
他說話的聲音大小和平常一樣，正巧這時候不知道誰點的歌前奏響起，掩蓋住了他的聲音。
盛野沒聽清地“嗯？”了一聲，言卿放下手機，附身湊過去，剛要說話，李一黎開嗓了，一陣鬼哭狼嚎的歌聲響徹在整個包廂裡。
“我靠，這什麼魔音貫耳？”
“求求了哥，我們無冤無仇，下來吧。”
“這嗓子，你是唱高興了，聽的人活受罪啊。”
言卿沒忍住笑了一聲。
輕輕的笑聲順著耳廓像是要直達心臟，酥酥麻麻的，盛野的半邊身子都繃緊了，而且隨著言卿的靠近，他能嗅到言卿身上淡淡的香氣——
盛野猛地站起身，朝著露台的方向走。
言卿疑惑地看著他，盛野不自在地視線亂晃了一圈 ：“……去外麵透透氣。”
盛野站在露台上，重重地從胸腔裡吐出一口氣，眺望著遠方的風景平複自己的慌亂。
裡麵依然一片鬼哭狼嚎，一個比一個唱得難聽，不知道過了多久，包廂裡忽然響起一道和前麵完全不同的聲音。
像陣輕柔的風，尾音繾綣，聲音帶著一點沉靜，故事感很強。
包廂裡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
盛野回頭就看到言卿拿著麥看著屏幕上的歌詞在唱歌，他神情有幾分漫不經心，穿著一件白色的衣服，整個人都透著股自然隨性。
站在包廂略有些昏暗的環境裡，唱著一首現在不怎麼流行的老歌，眼睛望著歌詞，睫毛輕輕眨啊眨。
有那麼一瞬間，周遭的人都遠去，隻剩下那道身影靜靜地佇立在那裡，奪走他所有的視線。
過了好久，盛野才從那種被牽引的狀態中回神，視線匆匆從房間裡的人身上掠過，正不知所措時，撞上了從包廂裡走出來的顧紹。
盛野叫了聲他的名字。
顧紹本來是來露台透透氣，被盛野叫住就朝他的方向走了過去 ：“怎麼了？”
盛野再次不經意地看到了裡麵的言卿，他唱完一首歌，隨手把麥給了下一個人，似有所感地回過頭，嘴角勾起露出了個淺笑。
顧紹茫然地看著盛野，等著他開口，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他正要說話。
盛野沉默許久，聲音無端有點沙啞。
“你……談過戀愛吧。”
“什麼意思？”顧紹驚訝揚眉，心底隱隱有種預感。
盛野半倚著露台，碎發被風吹起，半邊身影模糊不清，語氣狀似隨意地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顧紹轉頭飛快看了他一眼, 目光又慢慢移到坐在包廂裡看手機的言卿身上。
他走到盛野旁邊，和他一起靠在露台旁，麵朝著度假村的風景, 微風拂麵、心曠神怡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
這個問題太簡單了。
但大概是旁觀者清, 也或許是盛野從來沒有談過戀愛，麵對的對象還是一個男生, 所以會猶豫, 搞不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
顧紹的手指在欄杆上輕輕敲擊，用自己淺薄的知識說 ：“大概就是總會關注他, 一群人裡最先看向他，他一出現你的視線就不受控製了。”
“他看你, 你高興, 他看彆人，你就不高興, 他和彆人親近, 你就特彆不高興。會隨著他的開心而開心，想到他都像吃了好大一顆糖，心裡甜滋滋的。”
“會有占有欲, 會產生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念頭，隻是這樣想一想心臟都像要超出負荷一樣。”
顧紹抬眸眺望著遠方, 最後道 ：“看到他心跳會加速, 在他麵前會變得有點不太像自己……大概就是這樣？”
盛野聽著顧紹對喜歡的理解, 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臉上明明沒有太大的表情，顧紹卻似乎從他臉上讀出了一絲恍惚。
微風輕輕吹拂, 盛野的心像漂浮在半空中，親耳從顧紹嘴裡得到喜歡的答案, 茫然中夾雜著一些驚訝。
和絲絲微不可察漂浮在空中的欣喜。
他喜歡言卿嗎？
盛野輕易就在包廂裡捕捉到言卿的身影，他坐在角落裡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光將他的臉照亮。
盛野盯著他看了幾秒鐘，心裡一直以來的困惑似乎被點破，但又一個問題擠進了腦海。
言卿是男生。
盛野恐同，也從來沒有想過未來他的對象會是一個男生，他對同性戀厭惡、甚至是避之不及。
可現在隱隱浮出水麵的答案，是他喜歡上了言卿……喜歡上了一個男生。
雖然沒有談過戀愛，可這對被同性騷擾、恐同的盛野來說，這個答案不亞於是顛覆了他前麵那麼多年的人生。
難道他真的是隱藏得很深的gay嗎？
隻要稍微順著這個想法深入，想到曾經因為被糾纏，而了解了一下gay這個群體時產生的反胃感，盛野就皺起眉頭，難以接受這個說法。
他不覺得自己是gay。
可是麵對言卿時特殊的感覺也不會作假。
盛野心亂如麻，像理不清的線頭，迫不及待想要尋找到答案，他蹙著眉沉默了好久，才問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確定一個人到底是不是gay？”
顧紹默默瞅著盛野，暗道你這都明牌了，他如果不問一句，你要確定誰是gay，會不會有點太假了？
顧紹思考著要不要裝出一副才發現的樣子，輕輕咳了一聲 ：“網上不是有各種各樣的測試題嗎？但要是很急的話，你可以乾脆直接一點，找部……片子來看，如果有感覺的話就是，沒感覺就不是gay。”
盛野大部分思緒都沉浸在這件快顛覆他這麼多年一直堅守的信念的事情上，此時稍微分出一點，再結合這段時間顧紹吃錯藥一樣的操作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顧紹沒否認，雖然他心裡覺得盛野百分百就是彎了，但事情不是發生在他身上。
盛野一直都堅信自己是個直男，突然發現喜歡上一個男生，確實得好好糾結一番。
“要不我找來發給你。”他記得以前盛野被同性糾纏時，為了搞清楚這個群體，短暫的了解了一下就被惡心到了，從那以後更加恐同。
隻是現在心態變了，不知道再看到其他同性戀會不會反感。
顧紹思付著，盛野沒說行不行，隻低垂著眼睫，將所有情緒都藏在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裡-
歌唱到晚上才結束。
國慶假期快結束了，喬寧和徐子銘的大學不在本地，要提前離開，這頓晚飯算是歡送會。
要了一間包廂，隔絕了外麵的目光，經過幾天的相處，李一黎儼然已經把言卿和盛野的朋友當成自己的朋友。
“下次放假有空再來玩，你們跟言卿一個地方的吧？江城好玩的地方多嗎？”
“多啊，隨時歡迎你們來玩，到時候我們做東。”
“行啊。”李一黎看了一眼桌上的菜 ：“馬上要開學了，怎麼能沒有酒，現在隻有酒精能麻木我的神經。”
“來來來，今晚不醉不歸！”
這個年紀的男生對於酒精似乎都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執念，但也沒太過分，隻點了些啤酒，不像上回在酒吧連喝的什麼酒都分不出來。
快要開學了，飯桌上的氣氛儼然是最後狂歡，言卿看著他們推杯換盞，沒陪著他們瞎胡鬨。
餘光不經意一瞥，看到身旁正在往杯子裡倒酒的盛野，言卿詫異地挑了下眉，沒想到盛野會陪著他們喝，提醒道 ：“彆喝醉了，第二天起來會難受。”
原本是為了回去要做的事，給自己壯膽才喝了兩杯酒的盛野，倒酒的手停下，從善如流地接話 ：“那就不喝了。”
盛野答應的太快，言卿還沒說話，旁邊一直在勸酒的李一黎見狀，忍不住笑道 ：“你們倆的家屬感也太強了吧！”
盛野揚眉望去，葛儒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以為他不喜歡被這樣開玩笑，點頭附和道 ：“對，我們都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親兄弟怎麼不算家屬呢。”
顧紹沒忍住 ：“噗嗤。”
飯桌上氣氛其樂融融，等吃完飯，不出所料，除了言卿和盛野，其他人都喝了不少，好在是啤酒，不至於喝醉。
回去時已經是傍晚了，走在走廊上，言卿偏頭觀察著盛野 ：“你今天好像興致不高。”
盛野明顯心不在焉的樣子，聽到言卿的聲音回神，抬手揉了揉眉心，苦惱道 ：“可能是沒睡好。”
“那一會兒你早點洗澡睡覺吧。”
“不用。”盛野拒絕了 ：“我緩一緩就行，你先洗。”
回到房間言卿就拿著睡衣去洗澡了，看到浴室的門關上，盛野輕輕地呼出口氣，猶豫再三，反複確認浴室的門關上了，才點進顧紹發來的文件。
顧紹特地花錢收來的，作為一個純正的直男，他是不可能看這種東西的。
盛野連心理準備都沒辦法做，毫無防備地點進去——
開頭就令他感到不適。
盛野眉心皺起的褶皺快要變成一個川字了，看著手機屏幕上親得難舍難分的兩個男人，差點沒把手機丟出去。
第一次看這種東西，上來就是這種限製級的畫麵。
盛野對這個群體一直都是不要發生在他麵前，他不會刻意去敵視，但眼看一場限製級的畫麵就要發生在眼前。
盛野重重地從胸腔裡呼出一口氣，果斷點了退出。
他果然還是沒辦法忍下心底的反胃感，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盛野看著黑屏的手機，這是不是說明，他依然是直男？
那他對言卿的感覺算什麼？
他沒有彎，就不會喜歡男生，那對言卿的感覺自然也不是……
盛野剛因為發現自己還是直男而鬆懈下來的眉心，再次皺在了一起，因為這個否定的答案。
心臟很不舒服。
他還沒想明白問題出在哪裡，浴室的門打開，言卿從裡麵走出來，盛野心亂如麻，第一時間把黑屏的手機藏到沙發抱枕後麵。
言卿沒注意他的動作，頭發濕漉漉的還在順著脖頸往下滴水，他隨便擦了兩下說 ：“你可以去洗了。”
轉過頭，看了盛野一眼，歪了歪頭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臉色不太好看。”
盛野心臟都懸在半空，聞言，放在腿上的手握緊，勉強鎮定下來。
估計是剛才看視頻還沒緩過來，這麼一想，想到看過的畫麵，他又有點反胃了。
言卿看盛野不說話，臉色還越來越難看，走到沙發旁邊，抬手碰了碰他的額頭 ：“難道是對晚上吃的東西過敏了？”
盛野一愣。
帶著熱氣的手背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像片羽毛一樣，接觸到的瞬間就讓盛野身體僵硬，不敢亂動，怕那片羽毛輕輕停留一瞬就離開。
他的心也像是被羽毛輕拂過了。
言卿喃喃自語了一句“沒有發燒”，盛野僵硬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抬眸望著言卿 ：“我能靠近你一點嗎？有點反胃。”
“喝了酒不舒服嗎？”
言卿自言自語，不疑有他，坐在盛野旁邊的沙發上，剛要說“靠吧”，盛野的腦袋就湊了過來。
腦袋輕輕擱在他肩膀，一點也不重，言卿卻有點不自在地扭了扭臉，身子卻沒動，還抬起手慢慢伸向盛野的腰，把人抱住，安撫一樣。
盛野鼻息間嗅到了言卿身上的氣息，清爽的沐浴露混合著熱水的氣息，輕易就將心裡的反胃感壓下，同樣伸手回抱住了他，感到無比的眷念。
和看同性親密時完全不同的感覺。
他一點都不反感和言卿接觸，甚至會渴望更多。
每次他湊過來靠近他，身體裡的每個細胞都好像在歡欣鼓舞、雀躍著，述說著同一件事。
盛野緊緊抱著言卿，有什麼答案好像要浮現出來了，心臟鼓噪得快要從胸腔裡跳出來。
盤旋在腦海裡多日的困擾清掃一空，心口裂開的小縫，慢慢開出了一朵花。
問題的答案從來沒有如此清晰——
他喜歡言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