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能怪他嗎?
阮榛不是個喜歡招惹是非的人,他最大的夢想就是買個新房子,讓張老頭和黃狗過上幾天安穩日子,那個小院年代太久了,總是漏水,屋角的牆皮也時常脫落,無論多麼認真打掃,也會在下水道發現蟑螂。
每到這個時候,阮榛會喊爺爺,他樂意在對方麵前撒嬌,展示自己的脆弱。
張老頭揮著拖鞋就過來了。
小時候的阮榛怕黑,怕冷,怕蟲子,膽子很小,睜著倆烏溜溜的眼睛不說話。
長大後的阮榛依然怕。
他動作又遲鈍,做什麼事都慢吞吞的,樹懶似的不著急,當然比不過張老頭的利落。
“行了,”張老頭捏著衛生紙,“彆怕,又不咬你。”
阮榛笑得眼睛彎彎。
“嗯,爺爺是大英雄。”
他什麼錯都沒有,張老頭不該倒在宋家的大門口,黃狗也不該死於棍棒之下。
而如今,憑什麼要在那處小院裝上偷拍的攝像頭,宋琴文已經死了,憑什麼兒子們也不肯放過他?
阮榛坐在床上,看著自己的手。
“混賬。”
他冷冷地開口:“一群卑鄙無恥的小人,不要臉!”
還有宋書靈。
“總有一天要給蟑螂拌你的飯裡,”阮榛想起昨天對方嫌惡的眼神,不由得抬高音量,“什麼狗屁三爺,王八蛋宋書靈——”
他罵得起勁,以至於忽略了鑰匙轉動的聲音。
很輕微的一聲。
門開了。
宋書靈站在門口,居高臨下地看過來。
屋內瞬間安靜,阮榛蹭地一下坐起來,眨了兩下眼。
“你剛剛在說什麼?”
“沒有。”
宋書靈麵無表情:“說實話。”
阮榛遲疑著開口:“在說,宋書……鬆鼠,有隻鬆鼠從窗外竄過去了……阿嚏!”
宋書靈默默地後退一步。
還是著涼了。
阮榛身體底子不是很好,用張老頭的話來說,就是沒見過這樣金貴的孩子,餓不得凍不得,稍微怠慢了點,就敢生病給你看。
由於宋琴文的葬禮,阮榛差不多有兩天沒吃飯了。
剛起床那會兒還不顯,關節的酸軟和頭腦的脹痛,在此刻姍姍來遲。
他吃力地捂住腹部:“我……”
宋書靈不置可否地看著他。
兩人之間隔著的距離,可以看得清楚阮榛蒼白的臉,微微顫抖的肩,以及灰藍色的眸子裡,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我應該發燒了。”
阮榛下了論斷,他太清楚自己的身體,水米未進和睡眠不足,他壓根吃不消,本來估計可能要倒在葬禮上——那樣也好,做出個哀痛欲絕的模樣給眾人看,誰知竟撐到了這個時候。
“一粒退燒藥,熱水,還要小米粥,”阮榛擰起眉頭,“再來一份西紅柿炒雞蛋,放糖。”
宋書靈不為所動。
這個表情,阮榛太熟悉了。
一種事不關己,置身事外的模樣。
是身處高位者習慣的姿態。
那麼下一步,對方會不屑一顧地離開,或者——
“春風說,希望能接你回去。”
陌生的男士香水味飄來,似乎是木質香,但阮榛分不出,他現在的小腿肚子都在抖,眼前陣陣發黑。
宋書靈走到他麵前,站定了,風度款款地彎下腰:“你說,要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