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棄收了,林昭問最近有沒有新書,張棄指了一排,接著就開始催他:“下篇可有著落了?”
林昭充耳不聞,看這個也好,看那個也行,這櫃子不錯,那門框很漂亮,就這樣看著看著就跑沒影了。
張棄又給讀書的二人分糕點,他們已經十分熟絡了,幾乎天天見,她給宋知多分了幾個,他家裡還有妹妹呢,洪春拆了就吃,並不理會多與少。雅室裡已經安排了一麵書架,就差一套公用的筆墨紙硯了,當然也是要收費的。
宋知給張棄騰了位置,張棄表示不了,還要出去看店,又說:“明日我休假。”
洪春點頭,他家裡有事,吃完了就收拾收拾先行一步了。走了洪春,宋知便打算幫張棄做些活計,恰好雅室屋頂有要補的瓦片,他上去補,張棄就在下麵扶著梯子,本來這些事情她自己也能乾,但宋知要是不做點什麼總覺得虧錢甄二鳴。
補完後,二人又開始清掃灰塵,宋知隨口問:“你是南方人嗎?”
張棄說:“也不是很南,冬天會下雪呢,聽說更南的地方,一年四季都不會下雪。”他們熟絡,卻也沒互相交底,宋知並不知道張棄的來曆。
“剛開始見你,我還以為你也是讀書郎,將來同樣也要科考的,但好像沒見你怎麼讀書。”此人很矛盾,有時和街麵上的孩子差不多,沒什麼見識,對一切都很好奇,像是能上房揭瓦見狗就咬的熊樣,有時又像是讀過書的,竟有幾分儒雅氣息。
“我考什麼,能活著就不錯啦。”張棄沒有大抱負,目前為止,好好活著就是她最大的誌向了,她想過過安生日子。
“那是很可惜的,你爹娘沒有讓你科考的打算嗎?”
“家裡隻剩我一個了。”聽起來好像很慘,但張棄除了偶爾會夢到李氏外,並無不習慣,李氏在夢裡也是會發瘋打人的,所以同之前相比,好了很多,雖然還打,但至少不是真的疼在身上。
宋知一愣,正想著說什麼話勸慰一番,就聽他說:“不打緊,大郎的妹妹可有讀書?”
“有的,說起來,她還比我聰敏一些,說以後要當個大詩人。”宋知笑說,神情裡帶著點自豪。
這天晚上張棄去城郊的屋子住,還給二老貢了吃食,洗了澡就在牌位前守著白燭看了會兒書,直到四更才合上書回屋睡了。
第二天雖然不用起得和平時一樣早,但也不能睡太遲,她該早點去賀家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於是揣上賀禮就過去了。
然而到了賀家才發現,她壓根沒有用武之地,這裡仆人進進出出,賀微穿了新衣,正守在灶台前眼巴巴等著鍋裡的吃食,轉頭看見張棄:“來這麼早!是不是想來乾活?娘果然說得沒錯,你是歇不住的。”
張棄哪裡是歇不住,要是允許,她能躺上十天半個月不出門,是位置在這裡,不得不勤快些。她笑笑。
賀微說:“你跟我一塊兒等吧,趁現在多吃點,待會兒來客人了就沒機會吃了。”
賀微的經驗之談,待會兒賀川的生意夥伴是要來送禮的。
“阿微快出來看,少卿大人在金風樓!”
張棄聞言望去,門口站著幾位同賀微年紀相仿的女子,正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像一群清晨的小麻雀,對這個世界正保持著最純真的期盼和好奇,很多人都曾經是這樣,朝氣蓬勃,對一切都充滿希冀。
但是在將來,不知何時,何地,何事,這些少年獨有的性質會突然消失,甚至連他們本人都沒有絲毫察覺。
張棄忽然老氣橫秋起來,已然忘了自己也是這樣的年紀,直到賀微朝她招手:“去看看嗎?”
張棄一笑:“我去乾什麼。”她是男的。
賀微一想,好像也是,於是提起裙擺,興高采烈地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