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心做短片,是尊重節目的表現,節目組當然也會尊重你,不會搞什麼惡意剪輯。你參與的第一期成片明天就會播,放心吧,內容我都看過了,沒問題。”
話到這裡,秋若蘭深深吸了一口氣,握緊麵前的酒杯,開口道:“薑興德那天心臟病發入院,偏偏搶救過來了。他要是死了,那無所謂了,真相可以大白。
“但他偏偏活了,今天還出院了。”
江黯回想起那日秋若蘭中斷錄製、找自己私下溝通的細節。
那會兒她問自己是不是真不怕得罪薑興德。
緊接著她就決定幫自己,還說要約自己談話。
“你和他之間……”
想到什麼敏感的話題,江黯不太方便問,看向了江璽。
姐弟倆的默契一直在,江璽懂得他的意思,朝他一點頭,這便問秋若蘭:
“他該不會……欺負過你?職場性騷擾?”
秋若蘭怔了一下,然後搖頭。
“倒不是這個……”
低頭思考了一會兒措辭,秋若蘭看向江黯道,“江老師拍的《大英雄》裡,有個天下第一女殺手,她最厲害的武功是‘無影掌’……這影射了我們台裡的一段故事,對吧?”
在江黯編寫的劇本故事中,女殺手在某次比武中,陰差陽錯地殺死了天下第一殺手,於是她就成了第一。
可後來錦衣衛拆穿了她——
其實第一殺手是心臟病發作自己死掉的,並不是真的被她的無影掌所殺。
這個女殺手根本就是個沒有真本事的菜鳥。
然而天下人並不知道這件事。
女殺手靠這一戰名揚天下。
聽說這件事後,洞庭派掌門其實知情,便用大價錢聘了她,讓她去殺嵩山派的一位長老。
女殺手哪有真本事?但被金錢蠱惑的她,最終答應了掌門的要求,接下了這個任務。
可以預計的結果是,女殺手失敗了,卷著錢跑了。
後來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的任務目標——嵩山派的掌門——居然還是死了。
這人不僅死了,屍體上的痕跡,還符合傳聞裡無影掌的相關描述。
於是嵩山派就這樣把掌門之死算了她的頭上。
女殺手有苦說不出,從此過上了東躲西藏、躲避嵩山派追殺的日子。
真實情況當然是,死者其實是被那位幕後大佬,也即洞庭派的掌門殺的。
他自己要殺人,但他特意聘請了一個菜鳥女殺手,隻是為了利用她那陣子的名氣,讓她為自己背鍋而已。
這段靈感,是江黯被節目組派來的小導演激發的。
拍短片那會兒,小導演將節目組副導演薑興德坑一名實習生的故事,講給了江黯聽——
薑興德還年輕的時候,接了個跟一位大企業家有關的談話節目。
談話節目是直播,出不得一點錯。
誰都知道,那位企業家難采訪、架子大,很可能語出驚人,說些不合時宜,不能隨意在公眾麵前說的話。
到時候電視台吃不了兜著走。
這個時候,台裡有位新人非常拔尖兒,剛得了台裡針對新人舉辦的風采大賽的獎。
那年台裡的新人其實沒幾個,素養也都一般,比賽的賽製也很有問題,有個姑娘靠撿漏一路闖進決賽,又因對手忽然生病而得了冠軍。
這位冠軍畢竟是台裡相關比賽的負責人選出來的,他不能砸自己的飯碗,不能主動給上麵的領導說自己的賽製真有問題,便將這位姑娘捧得很高,在內部網頁上連發了多篇文章吹噓她有多優秀。
後來姑娘自己都信了,一時間自信心爆棚。
新人風采大賽評選結束後,各部門會從中選人,薑興德說服姑娘來了自己的部門,並把那項難度極高的任務推給了她。
“你現在還在試用期,屬於臨時工。等你完成這個任務,你就能有正式編製!
“放心,彆怕,到時候我會帶你一起的!一個直播而已。”
薑興德是這麼對姑娘說的。
然而正式直播的前三分鐘,他剛好因心臟病發入院。
編導急得跳腳,那位姑娘站了出來,傻乎乎地說自己沒問題,老師都和她交代好了,即使老師不在,她也能獨自完成任務。
後來直播果然出了大問題。
姑娘自然因此被開除了。
這是江黯聽到的故事版本。
事實上很多自以為是的知情人聽到的版本,也是這樣。
現在看見秋若蘭的表情,江黯察覺到事情不一般。
他問:“我知道的並不是全部真相?”
“你知道的,隻是很表麵的東西。那個大家眼裡背鍋的、被開除的姑娘,是我在傳媒大學的學姐,她後來……”
秋若蘭臉色有些發白地看向江黯,“你知道她當年采訪的大人物,是誰嗎?”
“誰?”江黯問。
秋若蘭道:“秦振。他叫秦振。”
·
另一邊,邢峙參加了大學生電影節。
走過紅毯後,他與幾個青年演員一起參加了一個座談會,主題是電影工業化相關的內容。
座談會結束後是觀影活動。
他會觀看參展的電影作品。
饒有興致地將一部電影看到一半,有人坐到了邢峙身邊,正是那個叫施楠的。
見邢峙起身要走,施楠叫住他。
“邢峙,請彆急著走,我是來道歉的。麻煩你替我向江老師說聲不好意思。那天台上的酈老師批評得對,是我格局太小。”
邢峙表情冷淡地坐下,並沒有看施楠一眼。
隻聽他道:“我就是挺好奇的,我一直以為你和江老師隻是炒作,現在看來……是真的?
“邢峙,我知道你欣賞他,但我其實也一直覺得你是直男。所以整整大學四年我都沒有對你表白……”
邢峙淺淺蹙眉,不免都有些怪江黯了。
他想,如果江黯非要畫烏龜,畫他的手上、脖子上,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現在好了,他又不能以脫褲子給人看屁股的方式秀恩愛。
“你請自便。”
邢峙冷著臉起身要走,他聽見施楠在身後道,“你知道秦振嗎?”
邢峙身形微頓,然後坐下。
施楠笑了笑,傾身上前,挺小聲地對他說:
“我聽說江黯在他的豪宅裡住過一段時間。”
周圍空氣好像驟降了十幾度。
瞥見邢峙的表情,施楠道:“他倆好過,後來鬨翻了。江黯也是因此被雪藏的,你不好奇他和秦振睡的時候……”
施楠話沒說完。
因為他被邢峙揍了。
邢峙轉過身,以施楠完全沒有辦法反應的速度,朝他的麵門上重重來了一拳。
周圍人群的驚呼聲響起。
閃光燈開始響個不停。
邢峙置若罔聞,隻上前一把提前了施楠的衣領,他麵容冷冽,眼眸冰冷更甚嚴冬。
用低沉到了極致,以至於聽起來如刀般鋒利冷峻的聲音,邢峙道:“彆費力氣,我和江黯之間,永遠不會再有任何誤會。”
#邢峙毆打大學同窗施楠#
這個詞條上了熱搜。
《愛演才會贏》的節目組果斷蹭起了熱度,連夜發了江黯和施楠PK相關的火藥味十足的花絮。
於是相關詞條直接爆了。
江黯和秋若蘭溝通完後,和姐姐回去探望了父親。
他是第二天早上才看到的熱搜。
與邢峙通了個電話後,江黯立刻趕回自己的彆墅。
邢峙在餐廳。
走向那邊的時候,江黯看到了張翠芸小心翼翼送上早餐的樣子,好像生怕得罪了邢峙。
誠然,邢峙現在的神態表情看起來確實有點嚇人。
但估計張翠芸主要是被他打人的動圖之類的嚇到了。
把張翠芸支走,江黯走至邢峙身邊坐下,問話的時候語氣挺溫和。
“怎麼回事?施楠說什麼了,怎麼把你氣成這樣?”
江黯問的第一句話,不是他為什麼動手,而是施楠說了什麼。
這表示他……表示他相信自己,對嗎?
他不像張翠芸那樣,會對自己心生戒備,以為自己是個情緒不穩定的凶徒。
邢峙身體周圍的寒冰好像碎了。
甚至他的表情都柔和了。如初雪被暖陽融化。
邢峙終究開口如實轉述了施楠的話。
然後他抬眸看向江黯。
“哥哥,我當然相信你,我隻是當時氣不過他敗壞你的——”
“好,我知道了。”
江黯對上邢峙的目光,“行,我把那事兒的來龍去脈,完整講給你聽。”
(請寶子們看下作話~)
第067章 第 67 章
偌大的餐廳裡, 江黯與邢峙對視片刻,開口道:
“在我的世界裡,天大的事, 都要吃飽了睡飽了再說。
“你先吃東西, 一邊吃,一邊聽我說好了。”
邢峙用那雙有著些許紅血絲的眼睛注視著江黯, 片刻後他點點頭, 低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江黯打了個嗬欠道:“其實施楠說得沒錯。我是在秦振的房子裡住過。”
“咳……”
邢峙被咖啡嗆到了。
他立刻抬眸看向江黯, 那眼神堪稱受傷。
“這什麼表情?誒,邢峙, 就算我和他真有什麼,那也是六七年前的事兒了, 那會兒我還不認識你呢。你才……
“嘖, 你那個時候好像還沒成年吧。”
瞧出邢峙心情不好,江黯伸出手薅了一下他的頭發,逗他,“我還真是比你大上不少。”
江黯的逗弄明顯起到了反效果。
邢峙好像真急了, 一把抓住他的手,“哥哥”也不喊了,隻是聲音又啞又沉地喊了一聲:“江黯。”
與此同時他眼裡的紅血絲更甚, 看起來更委屈了。
於是江黯不逗人了,正色道:“但我不是一個人住的,是整個劇組。”
邢峙表情總算恢複幾分正常。
小醋精真是名不虛傳。
江黯再薅了一下邢峙的頭發, 解釋道:“那會兒我在拍一部叫《金融街》的電影, 我演一個金融大鱷的私生子。
“有幾場戲要在一個大豪宅拍。電影的製片人和秦振的關係很好, 從他手底下借了一個平時不怎麼住的豪宅給劇組,然後我們就去秦振家裡拍電影了, 就是這樣。
“那個豪宅在半山腰上,好像叫什麼金玉豪庭。”
同一時刻,金玉豪庭7號。
秦振正在遊泳池邊的躺椅上閉著眼睛曬太陽喝酒。
當時開放商特意把吉利的數字都留給他了,讓他提前選房。
秦振選了7號,而不是8號。
他不圖所謂的“888,發發發”,而更迷信“七上八下”。
秦振當然不是一個人在這裡。
他身邊陪著的是新認識的情人——阮鬱。
參加完第一期節目後,阮鬱讓經紀人找節目組方做了些運作,以確保他能在PK賽中贏過江黯,或者至少不要輸得太難看。
那日錄完節目回去,阮鬱自覺在台上表現得不錯,也在上一任金主麵前多炫耀了幾句。
哪知他被批了個體無完膚。
阮鬱出道時是個柔弱的小白花,幾年後的如今,靠著流量被各路人馬捧慣了,氣焰也逐漸囂張起來。
名義上那人是他的金主不錯,但他隻是圖對方的電影資源。
他圖資源、對方圖色,各取所需而已,阮鬱沒覺得自己低了金主一頭。
心中不快的阮鬱當場炒了金主,而後又在自己那位極擅長拉皮條的經紀人的幫忙下,通過一個飯局認識了秦振。
便是為了這個飯局,阮鬱沒再繼續參加節目的錄製。
事後阮鬱想,自己之所以退出節目錄製,其實內心深處很可能是把上任金主的話聽了進去——
繼續與江黯在那節目上較勁,到時候丟臉的隻會是他自己。
但越是這樣,他越惱羞成怒。
憑什麼所有人都說江黯比他更好?
有傳言稱秦振和江黯好過,又鬨翻了,更有人說江黯暴力對待過秦振,兩人從此結仇。
據說江黯被封殺,也是因為秦振。
秦振背靠秦家,手裡的資源不是阮鬱之前的那個金主比得上的,何況他還跟江黯有仇?
沒有比他更合適的攀附對象了。
畢竟他不僅能給自己資源,也許還能和自己同仇敵愾,一起搞得江黯再也翻不了身。
昨晚阮鬱剛陪了秦振一晚,這會兒正躺在他旁邊的躺椅上刷手機。
他刷到了江黯和施楠在《愛演才會贏》中結下仇怨、邢峙為江黯出頭揍施楠等等消息。
這些消息看得阮鬱笑出了聲。
秦振閉著眼睛,懶洋洋地問他:“看什麼看得這麼開心?”
阮鬱正好想試探秦振現在對江黯什麼態度,有沒有可能幫著自己對付他,便道:“我還能看什麼,圈子裡的八卦唄……今天熱搜可熱鬨了,影帝居然在新電影宣傳期公然打人,影響挺惡劣的……
“那個人叫邢峙,你認識嗎?還有江黯……”
“江、黯。”
念過這兩個字,秦振睜開了眼睛。
見狀,阮鬱咽下一口唾沫,立刻坐直了。
他仔細地觀察起秦振的表情。
隻見他隨意笑了笑,抬手一指麵前的泳池。
“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在這池子裡遊泳來著。”
看著眼前的泳池,人如秦振,一時也生出了一點觸景生情的感懷,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江黯的情形——
秦振在一位製片人的牽線下投資了幾部電影,回報率還不錯,跟那人的關係也就還不錯。
某次,那位製片人說要拍一個金融題材的電影,需要一個豪宅,並且是那種一看就讓人意識到,豪宅裡住的人有錢又有品味的豪宅。
因此他想想借秦振的房子。
秦振答應了,但他本人無暇管這種小事兒,是讓秘書去和對方溝通的具體事宜。
他手底下資產太多,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借出去了哪套,並且很快就把這事兒徹底忘了。
某日,秦振從國外辦事回來,去了某個小情人那裡。
生意有些不順利,秦振心情不好。小情人兩句話沒說對,就這麼觸怒了龍鱗。
秦振當即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小情人家。
那裡正好離金玉豪庭近,他就讓司機把自己帶去那邊住一晚。
進屋後秦振才發現了不對勁。
他看到了很多攝影器材、還有各種本不屬於他的家具。
在司機提出報警前,他想起來,他把房子借出去了。
生意不順,情人不夠貼心,連夜從機場跑到情人家,又在惱怒中從情人家回到自己家,結果發現連自己家居然也不能住了,還得再去下一個住處。
秦振惱火極了,簡直感覺全天下都在和他做對。
他不耐煩地轉身,囑咐司機:“算了,回市中區那套公寓。遠就遠吧,反正明天要去那邊開會。”
說完這句話,秦振剛要走,聽到了泳池那邊傳來了落水聲。
他狐疑地從屋外繞至泳池處,這便看到了一個男人穿著泳褲在泳池裡遊泳。
氛圍感極好的燈光下,泳池裡的水波如雪,那人的皮膚也如雪,白到了反光,比燈火還要晃眼。
“老板——”
司機從身後走來,秦振及時回頭給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司機便站著不敢動,也不敢說話了。
秦振沒上前,也沒後退。
他沒驚動泳池裡的人,就隻是默默站在暗處望向那邊。
秦振閱人無數,靠水池裡一個遊泳的身影,就感覺到這人的臉也一定長得不錯。
於是他饒有興致地等在暗處,就像是獵人在等待待價而沽的獵物的出現。
那會兒在遊泳池裡的男人,自然是江黯。
在水池裡遊了一圈後,他光|裸的上半身浮出了水麵。
月光與燈光一起傾瀉在他漂亮光潔的身體上。
肌膚是白皙無瑕疵的,如此刻的月光一般。
腰是精瘦有力而線條流暢的,像最蒼勁的、偏想惹人攀折的那支柳條。
再往上,是勻稱而深陷的鎖骨,不堪一握的脖頸……
最後是那張在此情此景中,足以用“驚為天人”這四個字來形容的臉。
果然是美人。
竟比自己剛才設想裡的,還要美上太多。
秦振淡淡笑了。
他感覺這是世間罕見的美人魚,意外闖到了自己家裡來。
他這幾日諸事不順,但居然又在這個原本非常不愉快的晚上,偶遇了一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這堪稱是驚喜。
像是天意的特彆安排。
美人很快爬上了岸,然後去到了岸邊立在三腳架上的一個攝像頭處。
他操作著攝像頭看起了回放。
這個時候他是弓著身體的,背脊曲線實在惹人遐想。
看回放的時候,他搖了搖頭,似乎對哪裡不滿意,於是重新點亮錄製鍵,再度去到水池邊,以一個極其漂亮優雅的姿勢跳了下去,驚起無數染了月華與燈火的水花。
這一刻秦振什麼都明白了。
美人是在這裡拍戲的演員。
他應該要演一場跳進這遊泳池的戲,他覺得自己跳水的動作不夠到位,於是在這裡反複練習。
“老板,”司機看出什麼來,上前小聲詢問,“要我做些什麼特彆安排嗎?”
秦振沒立刻回答。
他隻是給李秘書發了條微信。
很快李秘書回了他消息,說這棟彆墅隻有一樓和二樓的部分房間借出去了,秦振在三樓的臥室,還有一部分客房,劇組是沒動的。
“等這位小朋友練完,你請他去三樓茶室喝杯茶。我今晚就住這裡。”
語畢,秦振轉身離開了。
這便是他見江黯的第一麵。
秦振自己都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不需要去“主動狩獵”了。
已經看得太多了,他也就不在乎身邊人的美與醜了。
他這樣身份的人,有的是人挑選著一茬又一茬的漂亮的男男女女往他跟前送。
看得順眼的,他就留下,看不順眼的,他就讓人送走。
他是不需要戀愛的,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無非是發泄欲望的工具,無非是交易。
他從來沒有必要去追求誰,也確實沒這麼做過。
在他們圈子裡,誰要是為愛情要死要活,是要被人嗤笑的。
因此,那一晚見到江黯,對秦振來說,幾乎堪稱是他生命中唯一可被稱作是“邂逅”的相遇了。
這應該是可以用“浪漫”二字來形容的。
與平時他習慣的那種“交易”沒有半點相似。
思及往事,秦振瞥向身邊的阮鬱,忽然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畢竟阮鬱跟他身邊的其他人都是一樣的——
無非是飯局、應酬、酒會上被人直接推過來的。
阮鬱也就是臉蛋還過得去而已。
隻聽阮鬱很驚訝地問:“遊泳?江黯怎麼會在這裡遊泳?難道他在這裡住過?
“他……他也跟過你嗎,就和我一樣?”
“他當然和你不一樣。”
秦振淡淡道,他喝下半杯酒,打量阮鬱半晌,目光忽然變得饒有興致,“不過……有辦法可以讓你變得和他相似那麼些許。”
阮鬱被秦振看得心裡有些發毛,麵上的笑變得很勉強。“比……比如呢?”
秦振下巴往泳池放下一抬。
“跳下去,遊一圈,我看看。”
阮鬱臉白了,立馬推辭。“我、我不會遊泳。”
向來隻有周圍人順著秦振、而沒有忤逆他的道理。
秦振的臉立馬黑了。
他站起來走到阮鬱麵前,一句話沒有多說,一腳把人踹下了泳池。
阮鬱麵色慘白、滿眼驚恐地在水裡撲騰著。
“我真的不會遊泳,救命!救救我!!!秦老板,求你了!!!”
秦振沒理他,眼睜睜看著他在水裡沉沒。
“醜陋不堪。”
留下這四個字,秦振走了。
他覺得有些遺憾,也有些掃興。
那晚的月下美人,果然是不可複刻的。
片刻後,李秘書趕緊追了上去。
“老板,這……這……我找人救他?”
“你把他撈起來,給他找部電影資源。然後讓他滾吧。”
秦振挺不耐煩地走了。
沉在水裡奄奄一息的阮鬱,把這話聽到耳朵裡。
對貿然接近秦振這件事,他感到了後怕,感到了恐懼,但也感到了不甘心。
連他的秘書都能隨便找部電影給自己拍……
這樣的人不能隨便放過!
但是這樣的人……未免又太過可怕!
阮鬱在剛入行的時候,常被公司拉去飯局一類的場所,那會兒他被培訓得很好,知道怎麼討好那些大佬,用身體換到不少資源。
不久後他就火了,應酬陪酒常有,但陪睡少了很多。
隨著他流量越來越大,被粉絲捧,也被身邊的工作人員捧,逐步有了高姿態,幾乎忘記了早年是怎麼討生活的。
偶爾公司讓他去陪酒,他還要居高臨下地“挑金主”。
他有名氣有星光,拿喬的時候,金主們其實還挺吃這套,尤其是煤老板那種土大款暴發戶。
這麼久以來,阮鬱當然也遇到過不少有奇怪XP的變|態。但他現在發現,也許一直以來他運氣還算不錯,遇見的人玩得再花,都至少有底線,把他當人看。
尤其他上一個金主,對比之下都算是聖人了。
可秦振不一樣。
彆說把他當明星了,秦振根本不把他當人!
當然……秦振自己也簡直不是個人!
阮鬱不免怕了。
他知道待在秦振這樣的人身邊太危險。
如果不是那位李秘書,也許自己真會淹死在這泳池裡!
與此同時,他心裡不免又對江黯生出了更大的嫉妒與恨意。
他今天遭了大罪,可他沒法向秦振討這個債。
於是他隻能更恨江黯。
都怪江黯在這裡遊泳的樣子讓秦振記掛,他才差點丟了性命。
李秘書把阮鬱撈起來,找人把他送去客房休息,還看很體貼地幫他收拾好了行李箱。
等他見到阮鬱的時候,阮鬱看起來已經緩過來了。
然後他看見阮鬱遞過來一塊表。
“李秘書,你能教教我……怎麼討好秦老板嗎?”
·
秦振身邊的其他美人,要麼被人如精美的禮物般裝扮完美,放到酒店床上等他像剝糖紙一樣剝開;要麼被人在飯局上硬塞過來。
對於他來說,隻有和江黯的相遇,是天意、是浪漫、也是特彆。
他沒再遇見過那樣的月下美人。
然而這一幕在江黯的轉述裡,就完全是另一個樣子了。
“所以啊,有些時候,人也不能老當勞模,運氣一旦不好,就被蒼蠅纏上了。
“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裝得人模狗樣的,真沒想到是那種貨色。”
邢峙麵上沒有什麼表情。
但江黯看得出,他五官繃緊,後槽牙咬得也很緊。
江黯伸手,將拇指與食指分開,放在邢峙的嘴巴兩邊,輕輕捏了一下,然後道:“好了,沒什麼好生氣的。後來我敲他腦袋了啊。
“我講這些,不是要你生氣的。隻是不希望你瞎想。
“我知道你相信我,但估計不給你徹底講清楚,你難免會瞎腦補過程,然後煩心。”
“那麼……”
邢峙的聲音很沉,“司機請你去喝茶,然後呢?你去和他喝茶了嗎?”
江黯挑了眉,有種在被審問的感覺。
邢峙看出什麼,一把抓住他的手。
“哥哥,我隻是擔心。你要有警惕心。他那種人——”
“放心吧,我沒有喝茶,大晚上的喝什麼茶?
“不過我也去茶室見了他一麵,算是正式認識了他。
“我那會兒其實挺尷尬的。雖然是劇組借的地方,雖然我在那兒練習,也確實是因為工作,但當時實在有種亂進彆人房子、被主人抓包的既視感。
“他裝得挺紳士,後來時不時來劇組,還參與我們的殺青宴,就和他熟了起來。對了……”
江黯看向邢峙,“你是怎麼知道,我被雪藏是因為他?
“還有……兩個多月前,就是你計劃給我表白那次,他給我打過電話。這事兒你知道嗎?”
兩人溝通期間,熱搜的相關話題正不斷發酵。
黑子有組織有規模地出現了,矛頭直指江黯。
竟然有爆料稱——
江黯和施楠PK賽,本來是施楠贏了,江黯買通了一名叫酈雲的製片人,才靠她贏得了最終比賽。
江黯不僅在比賽中用了不恥手段,比賽外估計對邢峙吹了不知道什麼枕邊風,竟讓邢峙對昔日同窗下了手。
爆料人列舉了諸多細節證據。
江黯個人、工作室的微博全部淪陷了,網上一片腥風血雨。
甚至有CP粉中偏向邢峙那方的人,公然唱衰起了兩人,稱邢峙自從談戀愛後,行為舉止就變得和從前完全不同了,如今居然不顧未來不顧前途、不顧正在宣傳期的電影,公然做出打人的行為,都是受到了江黯的不良影響。
最後江黯從前所謂的擺黑臉、耍大牌,甚至扔掉粉絲禮物的黑料和視頻,也全都被人再度翻了出來。
輿論一度嘩然。
[質安大隊]也一片風雨飄搖。
第068章 第 68 章
餐廳內的兩個人為了好好談話, 把手機都調了靜音,暫時也都沒有關注那些亂七八糟的輿論。
邢峙隻是看著江黯,認真回答起了他的問題。
“導致你被雪藏的罪魁禍首, 這不算難查。你跟我說過這件事後, 我就已經開始著手找人幫我查了。
“至於那個電話……我知道的。我知道他對你打過電話。”
江黯有些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的?啊對了……我把手機扔那兒了。你打開了?
“不對,我把手機丟了之後, 啟用了丟失模式。你不知道密碼的話, 手機已經變磚頭了, 按理你看不見。”
江黯敢丟手機,其實也不怕被人看見了裡麵的東西。
他會定期清理微信等地方的文件, 重要的合同條款一類的東西,他都保存在另一部手機上。
此刻隻聽邢峙道:“丟失模式也並非萬無一失, 我擔心你手機被有心人撿到, 弄點什麼新聞出來,所以幫你收了起來。不過我沒打開過。我隻是……透過垃圾桶的手機,意識到了不對勁。”
“嗯?什麼不對勁?”
“最初我以為你是生我的氣,氣到把手機扔了的。
“可冷靜下來之後, 我意識到這明顯不對。畢竟後來我用小號聯係你,你是直接接了電話的,你願意把自己生氣的點告訴我, 而不是一言不合關機、扔手機。
“所以,你扔手機,不是因為我。這種情況下, 我難免會想, 是誰惹你那麼生氣。我忽然想到,
“我意識到你不是被我氣到扔電話的。秦振恰在那段時間回國。所以找人查了一下……
“抱歉哥哥,我平時不會隨便查人通話記錄的。”
“你最好是。”
江黯表情嚴肅, 但暫時沒有對邢峙的做法發表評價。
可能他也這會兒實在沒有考慮其他事的心情。
他隻是思忖了一會兒,再皺著眉看向邢峙道:“那你知道,他在電話裡和我說了什麼嗎?”
邢峙搖頭。
江黯道:“他問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叫他小叔。還說……說什麼,你和我炒作,是在利用我。
“你爺爺如果你知道你會和一個男人結婚,一定不會把繼承權交給你。他這脾氣,你們全家族的人都知道。
“你利用我的名氣和訂婚,是在家族麵前作秀,讓他們以為你不想要繼承權,但實際你和你爺爺串通好了……”
“當然不是這樣。”
邢峙用力捏住江黯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讓他吃痛。
此刻邢峙的表情幾乎堪稱是沉重了。
但他很快想到什麼後,海一般深邃、霧一般朦朧的眼神裡,突然又出現了光彩。
就如夜間迷失在漆黑海域的、失去了方向的船隻,忽然被燈塔的光芒照亮。
邢峙看著江黯笑了,低聲道:
“哥哥,你沒有信。是不是?不然你不會是那種反應。不然你不會讓我住進你家——”
“人渣的鬼話我為什麼會信?”
江黯笑了笑。
笑過之後,他又嚴肅下來。
那是因為他想起了認識秦振後發生的事——
秦振這種地位的人,見多識廣,也懂點藝術、文學一類的東西。
何況剛開始他裝得挺紳士,江黯也就和他還算聊得來,以為他是一個儒商,和他結為了朋友。
當然,他們不是關係多好的那種朋友,但也能沒事一起吃吃飯、喝喝酒。
電影拍完之後,江黯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過秦振,他那會兒正值當紅,行程很多,全國到處飛。
直到後來,電影本來都要打算上映了,審核方麵卻出了問題,宣傳口也有了挺多的負麵消息。
導演和編劇改了不少台詞,江黯等演員去重新補錄了台詞,然而後來聽說電影還是沒過審。
一日,製片人在微信群裡提出,主創們一起去找一下秦振,給他送點好東西,讓他幫幫忙。他在這方麵很有人脈,能幫大家搞定局裡的人。
製片人讓所有主創在當初拍電影的金玉豪庭7號見麵。
誰料江黯到了金玉豪庭,發現隻有自己來了,其他人全都沒在。
他在群裡問,大家紛紛給出借口,遲到、堵車、小孩兒突然發燒得去趟醫院等等。
後來,李秘書把江黯請了進去,問他要喝咖啡、茶、還是酒。
江黯隨意要了杯茶。
這時候他心裡已經留了個心眼。
江黯不傻,畢竟秦振花名在外,他猜到自己估計是被劇組整了。
劇組說要給秦振送好東西。
他本來以為指的是錢、或者名貴古字畫一類的玩意兒,誰料這個“好東西”指的其實是他自己。
江黯迅速給Ada發了微信,讓她偷偷帶人來接應。
麵上江黯不敢打草驚蛇,免得在Ada出現之前,他被秦振的人強製收走手機、再被悄悄轉移到其他地方。
於是在李秘書送了一大杯紅茶過來的時候,江黯笑著接了過去,裝得非常傻白甜。
後來他一邊喝茶,一邊問李秘書身後的那幅油畫是不是莫奈的真跡,問秦振是花多少錢、在哪兒買的。
李秘書回頭看油畫的時候,江黯趁機把茶倒進了旁邊的花盆裡。
為防引起懷疑,江黯一次沒倒太多。
他不停找話題轉移李秘書的注意力,每次對方的目光一離開,他就倒掉一點茶。
演戲要演足。最後還剩小半杯茶,江黯在李秘書的注視下,一滴不剩地全部喝進了嘴裡。
演戲要演足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的謊言最易讓人信服。江黯估計即便茶有問題,喝掉這麼點,問題也不大。
過了一會兒,江黯開口稱自己有些不舒服,頭很暈。
他看見李秘書麵上出現了果不其然的微笑,心裡一沉,知道自己猜對了——
秦振果然要對他下手。
劇組也果然把他賣了。
後來江黯被李秘書帶去了客房。
他裝作暈得不行的樣子,立刻倒在了床上。
李秘書笑了笑,隨即離開。
他不知道,他前腳剛走出去,江黯後腳就從博古架上找了個花瓶抓在手裡,再把這隻手藏到了被子裡。
一段時間後,閉著眼裝暈的江黯聽見房門被推開,有人一步步走近。
再過了一會兒,他感覺一隻手沿著他的後腰摸了進來,手法非常流氓。
而就在那個人要朝他的唇吻上來的時候,江黯忽然睜開了眼睛——
麵前的人果然是秦振。
猝不及防對上江黯那含著憤怒的眼睛,秦振一愣。
就趁他這麼愣神的瞬間,江黯抽出藏在被子裡的花瓶,狠狠砸向了他的腦袋。
秦振側倒了下去。
花瓶“啪”得一聲掉在地毯上。
江黯起身離開,出門的時候,在走廊裡撞見了握著手機驚慌失措正往樓上奔的李秘書。
“你你你……你做了什麼?”
李秘書做出了一副要叫人的樣子。
沒腦子的花瓶,見到秦振就往上生撲的人,李秘書見得太多了,於是他沒有太把江黯這樣的所謂大明星放在眼裡。他是萬萬沒想到,江黯能乾出這種事。
“這個時候,你要麼去補刀,免得他活過來後怪你辦事不利,要麼你就打120救他。找我算賬?不明智。”
屋外,Ada帶著十幾個人趕到了彆墅大門外。
江黯一把將李秘書推到牆上,走人了。
一個月後,電影完成了過審、上映。
但江黯拒不出席相關發布會、路演等任何相關活動。
他是主演,這麼做當然會被人質疑與劇組不和。
采訪的時候,便有記者就此事采訪了電影製片人。
這位製片人正是與秦振關係不錯,當初找他借過豪宅的那個人,也是在微信群裡讓大家一起去見秦振、自己卻沒出現的那個人。
這位製片人當然是把一切都推給了江黯,說他耍大牌、脾氣差——
劇組其他人都在好好宣傳電影,就江黯一個人不合群,路演不來就算了,連微博也不隻字不提這電影。
誰的問題更大,不是顯而易見嗎?
大概是怕江黯反咬一口,他們要先把江黯的公眾形象抹黑了再說。
等江黯在公眾心目中的印象跌至穀底,到時候無論他再說什麼,也都輕易不會有人信了。
因此那段時間,網上江黯的各種黑料鋪天蓋地。
後來江黯收到了公司高層的要求——
他得去給秦振道歉,否則他會被雪藏。
江黯選擇了被雪藏。
正如對Ada說過的那樣,江黯確實是想利用這個機會體驗生活、增加閱曆、磨煉演技。
可與此同時,他其實也是對這個圈子失望了。
他被惡心得很徹底,甚至第一次對拍戲這種事產生了排斥,他變得心灰意冷起來。
講述這段往事的時候,江黯的語氣非常輕描淡寫,就像是在說無關緊要的小事。
聽完這段故事,邢峙則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一段時間後,他一言不發地緊緊將江黯抱緊了懷裡。
江黯能從這個懷抱裡感覺到安穩、可靠。
可與此同時他也感覺到了邢峙抱他的時候用力過大、以至於兩隻胳膊都在微微顫抖著。
“好了好了,我沒事。還是那句話,我說這些,隻是不想你往不好的地方腦補。現在你已經知道,我沒被欺負的。放心。”
“嗯,我知道。我隻是……”
“隻是什麼?”
“我之前一直喊你哥哥,這會兒卻一點也不想這麼喊了。我不想比你小那麼多。我不想你在經曆這些事情的時候,我還在學校準備考試……
“我好想能早一點陪在你的身邊。我想幫你趕跑每一個試圖欺負你的人人渣。
“抱歉江黯,如果我沒有‘脫粉’,如果我早一點認識你——”
“邢峙,說老實話,其實我很感謝有這麼一段經曆。”
江黯打斷他道,“我那時正值當紅,拿了那麼多獎,被人吹捧得飄飄然,其實真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那會兒有很多關於我的不實黑料,但也有一些是真的,我脾氣不好,愛掛臉,有時候還挺瞧不起人,看到對手犯錯,我會在心裡想,這麼菜怎麼配和我演戲?
“仗著自己有所謂的咖位,我也經常對人擺臉色什麼的。有些罵,我挨得不冤。
“另外,那陣子我接戲,開始變得很功利,要麼奔著票房去,要麼被獎項去,觀眾緣和獎杯,總得拿一個,不然我會陷入很深的內耗焦慮,擔心被市場拋棄。
“我給自己定了很多任務和目標,完不成就好像有罪一樣。它們化作了在背後抽我的鞭子。可我完全忘記了審視自己的不足,也就陷入了沒有意義的焦慮中。
“那段經曆讓我清醒過來,有了沉澱下來重新認識自己的機會,其實也不失為一段好事。
“當然啊,我隻是感謝經曆本身,可不是感謝秦振和《金融街》那部劇組的人渣們。”
江黯說的是實話。
那個時候,他其實也就和現在的邢峙差不多年紀。
那會兒他被“史上最年輕的三金影帝”“天賦異稟”“老天爺賞飯吃”這些大眾給他貼的標簽所蠱惑了。
他活在了這些標簽構成的泡沫裡,被它們徹底綁架了,他在潛移默化下認為,自己生來確實就該拿影帝、闖進國際影壇成為世界巨星、功成名就顯達一世……
一旦實現不了,他就成了千古罪人。
那個時候江黯的心態其實已經失衡了。
演戲對他來說,也不再單純是興趣。
聲名成了他的負累。
秦振那個圈子的影響,也更他懷疑,如果他不犧牲尊嚴走點捷徑,就實現不了他在電影上的野心。
他甚至開始感覺不到對演戲的熱愛了。
後來在國外留學,江黯徹底回歸了學生心態。
和話劇社的同學一起在學校的小舞台上拍話劇的時候,他總算慢慢重新找回了演戲本身的樂趣。
他回憶起來,自己剛入這行的時候,其實也隻是單純喜歡表演這件事本身給他帶去的樂趣而已。
所以他其實隻要繼續保持喜歡就可以了。
於是後來再接戲的時候,他不需要再考慮這部電影的製作班底,不需要考慮這部電影能不能讓他拿影帝、或者得一個好票房……
隻要劇組人靠譜,角色和他心意,讓他有挑戰欲就好。
就這樣,沉寂多年後,江黯大跌眼鏡地,出演了所有人都不看好的、草台班子組建的那部《觀音橋》。
這當然不意味著江黯在電影上失去了野心。
他依然想站上更大的舞台,被所有人看見。
但那不會再是他的執念。
他不會再為“這個人演技這麼好,就該拿奧斯卡影帝”這樣的評價所負累、內耗。
那些象征著榮譽的獎杯,得到了是驚喜,得不到反而是人間常態。
從邢峙懷裡抬起頭,江黯注視著他的眼睛,開口道:
“邢峙,你性格裡有強勢的一麵,很多時候我則表現得無所謂,在你麵前完全不像一個所謂的長輩。
“但今天我要以電影圈前輩的身份,告訴你一個道理——
“身為演員,需要真聽真看真感覺,需要有強大的共情能力、調動麵部肌肉的能力、理解劇本理解人物的能力……這些都是老生常談的話。
“可我想告訴你的事,這些能力固然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一個演員最值得被人稱頌的天賦,不是被人誇‘他天生就會演戲’,而隻是四個字——保持熱愛。
“你看,其實很多人一開始天賦很好,演戲也靈,可後麵漸漸地疲累了,把這事兒當行活做了。
“他足夠有經驗,演得當然不會差,但也稱不上一個好字。這其實就是不夠熱愛了。
“其實也許不止演戲,各行各業也都是如此。
“人這一輩子,能把喜歡的事當做職業,能以此為生,不愁吃穿,還能喜歡一輩子而不感到厭倦,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倘若有人做到了,他一定是個幸運的人。
“我就很幸運。我能做自己喜歡的事,還能靠這份喜歡掙很多錢。
“其實那段經曆對我幫助最大的,就是讓我重新找回了熱愛。”
說完正兒八經的話,江黯好像有些不習慣起來。
他回避了邢峙注視著他的熱切目光,過了一會兒才重新與他展開了對視。
大概是想讓話題輕鬆一些,江黯開口道:“所以你就該喊我哥哥。我會告訴你很多過來人的道理的!
“你看,你也得過‘影帝’,你不要像我當年一樣被聲名的光環所負累,繼而陷入內耗。這次得影帝,下次不得,很正常。這次票房高,下次電影撲街,也很正常。
“另外……邢峙,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不對。”
邢峙問話的時候聲音很沙啞。
他叫回了江黯“哥哥”,就好像在借此表達他有乖乖聽江前輩訓話。
“哥哥,哪句話不對?我會好好聽,你再教教我吧。”
江黯被邢峙的語氣逗笑,然後看向他道:
“如果我沒有那段經曆,我演技一定沒有現在好。
“另外……我一定不會是現在的我。
“邢峙,如果你認識的是當年的我,未必會有多喜歡。你也許隻會把我當做一個曾經喜歡過的偶像而已。
“但我想,你現在喜歡的,並不是從前那個隔著網線的江黯,而恰恰就是現在的我。對嗎?”
“當然。”邢峙的語氣很鄭重。
“那不就對了。”
江黯湊上前吻了一下邢峙的額頭。
“所以,不存在什麼要是早點遇到我就好了。
“我之前有時候也會覺得,遇見你的時候,我要是再年輕點就好了。我在想我會不會比你大太多。但也許……
“邢峙,不早不晚,我們遇見的時候剛剛好。
“你遇見我,就是在我最好的時候。”
·
江黯把自己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在邢峙有下一步反應之前,找了個倒咖啡的借口,離開餐桌去接咖啡了。
然後他被邢峙拽住了手,拉了回來。
“你——”
“哥哥,隻是想親你一下。”
江黯沒來得及答好與不好,門鈴響了。
張翠芸前去開了門。
然後Ada和宋思柔雙雙帶著煞氣衝了過來。
“你倆乾嘛呢?還在這兒喝咖啡談戀愛啊?接下來可有場硬仗要打!”
“怎麼都不接電話?開會了,開會了啊!律師馬上到。必須發律師函了,看我告不死他們!”
·
另一邊。某寫字樓頂層。
秦振正指揮著人拆一幅畫。
畫的名字是《月下美人圖》。
那是他在遇到江黯之後,找油畫大師按著江黯的樣子定製而成的。
讓工人取下畫後,他叫來了剛送走阮鬱的李秘書。
“你把這幅畫,給江黯送去。”
李秘書心裡在哭爹喊娘。
麵上他笑嘻嘻地:“好的老板。”
秦振像是看出什麼來,隨意拿起一支鋼筆往他那處一扔。“我當年的原話是,‘他彆拍戲了,我可以養著他’,怎麼就被傳話成了,我要求雪藏他,還把人嚇到國外去了?”
李秘書:“……”
“去運作一下。是時候和江黯見一麵了。”
“………………”
第069章 第 69 章
江黯家的餐廳已然成了臨時的會議室。
會議上, 江黯和邢峙暫時都沒有說話。
事實上兩人很難插得進嘴——
Ada和宋思柔正你來我往,爭鋒相對。
“不是啊,揍人的是邢峙, 一開始大家也都在抨擊他, 今天電影路演,人家都沒讓他去, 是吧?”
說話的是Ada, “後麵怎麼回事?怎麼罵起我們小黯來了?神他媽邢峙跟小黯在一起後才變成這樣的, 神他媽小黯給他吹了枕邊風,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已經讓人做了分析了啊, 明顯有人故意帶節奏!
“讓小黯吸引火力,邢峙就不用挨罵了, 是嗎?邢峙的電影也就沒事兒了, 是嗎?
“小黯明明什麼都沒做,可沒有這種平白無故挨罵的道理!”
“Ada你冷靜一點。我們怎麼可能帶這種節奏?”
Ada長相清冷禁欲,板著臉的時候看起來格外強勢。
長著一張萌妹臉的宋思柔隻有通過增大說話音量的方式,勉強讓自己顯得更強勢一些。
“確實, 一開始有一些邢老師的唯粉、事業粉在往這個方向帶節奏,電影宣發那邊也想順勢踩一踩江老師,讓他把火力吸引走……
“但在發現這一點後, 我們工作室的人已經第一時間去和兩邊溝通了,他們的聲量並不大,現在也沒再繼續汙江老師。
“真正持續在帶節奏的人, 絕對不是我們。
“咱們捋個邏輯啊, 邢峙向來沉穩自持, 有智慧、謀而後動,他從來不是會隨便對人動手的那個人。當時實在是因為施楠侮辱江黯, 他才……
“Ada你想想,那是觀影會,到處都是耳朵,如果邢老師不立刻采取極為強勢的行動來阻止施楠胡說八道,你信不信現在江老師和秦老板的謠言已經流傳開了?
“邢老師是為了保護江老師的聲譽,這才動手的。
“那會兒他完全沒有考慮他的形象會受到什麼影響。他一心隻為江老師。他怎麼可能帶節奏攻擊江老師?”
Ada瞥一眼邢峙,再用冷漠的眼神看向宋思柔。“嗯,也許邢峙不會這麼做。但你呢?你未必不會吧。”
宋思柔當即一拍桌子,眼睛快都氣紅了。
“我跟你說不通了是不是?我們也合作很久了,你就這麼看我?枉我還把你當朋友當戰友——”
“啪!”
江黯把兩杯咖啡放到她們麵前。
他總算抓住機會插了句嘴,“都消消氣,我和邢峙已經講清楚了。你倆也彆鬨誤會。咱們矛頭對準外麵就好。”
邢峙緊接著開了口。“照我看,也許是施楠帶的節奏。”
聞言,宋思柔的一雙眉毛挑了起來。
思忖了一會兒後,她看向邢峙道:
“有意思了,他故意激怒了你,讓你對他動手以至落人話柄,然後他又帶節奏讓江黯成為集火對象,以便洗白你——
“一方麵,他對你還有情,不想讓你挨罵。
“另一反麵……他就是想讓江黯他們那邊,以為這事兒是我們乾的,和我們生出罅隙,Ada剛才果然就中計了……”
Ada眼珠往上翻,露出一對眼白。
宋思柔對她做了個鬼臉,又對邢峙道:“他不會真以為他挑撥離間成功了,就能和你在一起了吧?”
“他這個人從小到大順風順水慣了。稍有不如意,他就會不滿,然後搞小動作,他希望全世界都圍著他轉。我很了解他。”
邢峙說完這話,想到什麼,及時看向江黯補充道,“哥哥,我說的了解他,不是那種了解。我隻是——”
“沒關係。我知道。”江黯朝邢峙笑了笑,伸出手揉揉他的頭,“不用對我解釋。”
邢峙:“謝謝哥哥。”
一旁圍觀了這一幕的王語疏:(#^.^#)
吳子安:啊啊啊啊。
Ada:“…………”
宋思柔:“…………”
Ada喝了一大杯威士忌,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宋思柔則拿出手機,通過微信支出了一筆巨款,讓某大師加急做一場讓小人退散的法事。
之後這兩個剛吵完架的女人做了一個統一的決定——
讓工作室的其他成員趕緊收心,大家一起頭腦風暴,想想解決這次輿論危機的辦法。
與此同時她們把邢峙和江黯趕去了旁邊的小桌子上,避免他們當眾發糖影響員工們的工作注意力。
此時此刻。另一邊。
李秘書要替秦振出席一個活動,等活動結束,他還得負責親自把那幅《月下美人圖》給江黯送去。
路上阮鬱不斷地給他打電話,他在無奈之下接了。
李秘書輕易不好給這些“嬪妃們”臉色看,他們今朝不得寵,可萬一哪天飛上枝頭得到聖心了呢?
“阮先生,你的誠意,我已經通過那隻表感覺到了。老板今天晚上會去哪兒吃飯,我已經告訴你啦,你能不能再引起他的注意,那要看你自己想辦法了!”
“他心情怎麼樣?”阮鬱問,“如果還和早上那樣,我再出現他眼前,不就是觸黴頭嗎?”
李秘書想了想,如實答:“應該不是太好。”
“那得他的心情好起來,我才有希望吧?請李秘書指點一二。你還缺什麼,儘管和我說。”
“哎,實話跟你說啊,其實老板本來沒怎麼的,你們一個二個最近湊熱鬨似的,非要在他麵前提江黯,他心情能好嗎?”
“他還在意江黯?”
“沒得到的,總會想一想。”
“那你說……”阮鬱福至心靈般想到什麼,開口道,“如果他以為江黯和邢峙分手了,他會高興點兒嗎?
“如果……如果大眾磕起了他和江黯的CP呢?”
阮鬱想得挺好,這樣既能趁亂汙江黯一把,又能討好秦振。
他簡直都快覺得自己是天才了。
李秘書一聽這話倒是差點笑出聲。
成也蕭何敗蕭何。
阮鬱靠粉絲起家,但做事也陷在粉圈思維裡出不來了。
但李秘書沒打算點醒阮鬱。
他還是更喜歡那個眼睛長得像江黯的“冰山王子”黎岸。
黎岸好擺布,心眼大,討人喜歡,最得寵的時候,也從來沒有狗仗人勢,借秦振的威風給他的這些下屬臉色看。
“你們是老板的狗,我是豬狗不如的玩物,我遠不如你們的。”
這是黎岸對李秘書開玩笑般說過的原話。
他對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楚。
有時候李秘書和他有同病相憐之感。
阮鬱可絕不是這樣的人。他要是真上天了,自己如果不順著他,搞不好吃不了兜著走。
於是,唯恐天下不亂似的,李秘書笑著開口道:“你試試唄!反正最壞的結果,無非是老板依然讓你滾蛋。”
“行。那我試試!謝謝李秘書。”
阮鬱掛了電話。
掛完電話,阮鬱立刻找了經紀人李瑞傑商量這件事。
李瑞傑把熱搜研究了一遍,道:“真有意思……揍人的是邢峙,現在全網罵的人成了江黯。邢峙美美隱身了。”
“什麼情況呢?這事兒是邢峙乾的?”阮鬱問他。
“宋思柔的手筆吧。和她鬨翻後,我是很久沒和她接觸過了,不過我是了解她的手段的。
“你看呐……雖然我曾經確實有過對不起她的時候,但《金陵春》那次,我費心費力討好她,說好了可以合作共贏互換資源……結果呢,她居然和Ada一起擺了我一道!
“要我說,邢峙和江黯之間,主要還是炒作,就算不是,娛樂圈裡誰還玩兒真愛啊?
“現在是邢峙電影宣傳的關鍵期,宋思柔這個人又是從來不肯吃虧的,這不,她毫不手軟地向江黯下手了……
“所以,你想讓秦老板以為他倆分手,多容易啊。趁熱搜正熱鬨,我們完全可以告訴大家,放江黯黑料的人恰恰就是邢峙!
“一個熱點的退去,往往是因為另一熱點冒了出來。邢峙帶這個節奏,就是為了讓大家罵江黯,而不再注意他打人的事!
“然後呢,我們就可以順勢再找人帶一波節奏,說江黯發現這件事後,果斷和邢峙分了手!
“嘿嘿,這麼一搞,誰會認為他倆還能甜甜蜜蜜在一起啊?
“秦老板看到這個消息,肯定會高興的!你晚上表現好點,趁機把他的心重新奪回來!”
李瑞傑笑了。
阮鬱也跟著笑了。
“挺好。這麼一來,就算兩人沒分,也得分了。在大眾的視角裡,邢峙必須是個渣男!他這麼渣,江黯如果還和他在一起,會被罵戀愛腦的!哈……”
“哎等等啊,他倆要是真分了,那江黯和秦老板……到時候你怎麼辦?”
“我覺得江黯不太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或者就算兩人成了……秦老板那種人,還會為他斷掉其他情人不成?不可能啊。江黯真要跟了他,就是坐實自己找大佬包養的傳聞了。
“所以你看,無論他怎麼選,我都賺了!”
就這樣,下午三點,一個營銷號發了一條長文分析。
這條分析直指邢峙,質疑為何他為何在打人事件中完美隱身。
#渣男邢峙#
這個詞條的熱度飛速上漲,很快就爆了。
下午四點,又有營銷號發了一條微博,——
江黯小號控訴邢峙,直言自己被背刺,兩人疑似已分手。
營銷號發了張截圖。
在這張圖裡,被他們稱作是江黯的人,發了這樣一句話:
【嗬嗬,鍋又給我背?行,我背,反正已經背慣了,早點看清楚你也好。從此山高路遠,你我就此末路】
這個人的ID是:【江行遠】
沒有任何證明能證明這是江黯的小號。
但營銷號紛紛說是,而大部分路人不會深究,於是不知不覺很多人就把這當作了事實。
而在此事發酵了約一個小時之後,又有一條新的勁爆消息出現了。
那是一篇指向性非常高的文章,名叫——
《大佬金主和他的金絲雀白月光》。
文章講的是一位背景顯赫、身世不凡,如今產業涉足新能源、基建、金融等等的大佬,喜歡上了一個娛樂明星,傾儘所有資源把他送上影帝的位置,然後兩個人卻因為誤會分手的事。
分手後,大明星黯然神傷,去了國外念碩士。
大佬心灰意冷,去了第三世界國家搞基建。他之後也找過很多人,眉眼全都像那位大明星。
然而除卻巫山不是雲,過儘千帆皆不是。
他想重新把大明星追到手。
很快有人扒出來,這位大明星是江黯。
至於這位大佬,他姓秦。
#江黯與邢峙分手#
#江黯是什麼品種的白月光#
#大佬和白月光我磕到了#
#秦江=擒江#
#擒江比質安大隊好磕多了#
……
今日的十幾條娛樂類型的熱搜,全跟江黯和邢峙有關。
其中好幾條熱搜還都爆了。
江黯氣笑了。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紅”。
哪怕是他憑一部電影連續拿了三個影帝的時候。
看來對大眾來說,八卦還是更有吸引力。
此時此刻,彆墅內。
為了應對上一場風波,眾人剛結束頭腦風暴、想到了應對的策略,卻又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這些新的、接二連三的輿論風波。
幾乎所有人都傻了。
“昨晚和早上那些消息,我們基本能確認就是施楠弄的了。
“他一導演,其實玩這些粉圈把戲玩得很不嫻熟,可下午這個……”
“下午這幾個熱搜,百來個營銷號同時出動,操控大眾情緒、設置懸念給鉤子……帶節奏的樣子成熟多了,不像是施楠。”
“不是施楠的話,是誰呢?”
“江老師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不是啊,怎麼這麼多妖魔鬼怪齊齊出動了,怎麼回事?”
Ada太陽穴狂跳,頭疼不已。
她趕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再問王語疏速效救心丸有沒有準備好。
宋思柔按住她的手。“行了,彆喝昏過去了。你光喝酒有什麼用啊?我把大師的微信號推給你,你也找他做場法事吧!”
Ada一把推開她的手,噸噸噸把酒灌下了肚。
“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迷信呢?”
又一個小時後,給大家訂完飯的邢峙,手機忽然響了。
他拿起來一看,是施楠打來的電話。
這會兒江黯就坐在邢峙的對麵。
邢峙向他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一起去了二樓露台。
這裡聽不到一點一樓大家開會時的喧鬨聲。
邢峙直接點公放接了電話。
“什麼事?”
隻聽施楠問:“邢峙,你現在在哪兒?”
邢峙與江黯對視一眼,隨即開口道:“在我自己家。”
“江黯和你……沒在一起?”
“……沒有。”
“你們……熱搜我看到了。你應該也看到了。江黯和秦振的古詩……你看到了,現在你總該信我的話了?”
施楠問他,“話說,你和江黯真分手了嗎?”
“沒分!”
邢峙的聲音很沉,再與江黯對視一眼,他開口對電話那頭道,“我隻是暫時沒住在他那邊了而已。
“我不相信他和秦振真的發生過什麼。我還是那句話,你彆再白費功夫。我不會和江黯分手。
“就算我和他真分了,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等等……你沒住江黯那邊,該不會是被趕出來了?
“所以邢峙你看,你不信他和秦振的事兒。但他呢?他不信你,對不對?
“他信了營銷號的話,以為節奏真是你帶的,是這樣吧?否則他趕你出家門做什麼?”
“……你彆自以為是。”
邢峙話雖這麼說,但語氣明顯透著一股不確定和失落。
過了一會兒,他歎了一口氣,再道,“今天一波又一波的黑料,全是針對江黯的……我得查清楚是誰做的。等查清楚了,我才好對他解釋。
“話說回來,施楠,這事兒不會是你弄出來的吧?
“我知道你有這樣的能量。就因為嫉妒他嗎?我說你這人——”
“當然不是我。”
見邢峙懷疑自己,施楠著急忙慌地打斷他道,“我有姐們兒在一個流量明星的工作室。我知道這事兒是誰乾的。”
“是誰?可以告訴我嗎?”
“可以。阮鬱。從昨晚開始,所有帶節奏的,都是阮鬱!
“我告訴你這件事,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嗎?”
“什麼條件?”
“我想和你見一麵,把事情好好聊清楚。
“不會耽誤你太久,一個小時就可以。你如果想知道更多江黯和秦振的過往,我也可以一並告訴你。”
從接通電話那一刻開始,邢峙就開始演戲了。
他所說的所有話,都是故意為之。
他在一步步地引導。
而施楠無疑上鉤了。
最後一絲夕陽被夜色吞沒,邢峙和江黯對視的雙眼也隨之沉入黑暗。
走上前,江黯近距離看向邢峙的眼睛。
就好像想問他到底想做什麼。
然後他看見邢峙做了個口型:“狗咬狗。”
幾隻瘋狗齊齊撕起了江黯。
與其單獨對付,不如借力打力,讓他們狗咬狗。
而同一時刻。
一輛商務車穿過夜色,停在了江黯家門口。
車上坐著來送畫的李秘書。
第070章 第 70 章
夜色中, 一輛商務車由遠及近地駛近彆墅。
它沒能開進庭院,而是在鐵門外停了下來。
這一幕,一樓餐廳的眾人透過落地窗看見了, 二樓露台上的江黯和邢峙也看見了。
從車牌號認出了這是誰的車, 邢峙的眉眼驟然鋒利。隨後他握緊的拳頭被一隻溫熱的手掌蓋上。
側過頭,他對上江黯的眼睛, 看見他對自己搖了搖頭。
邢峙握緊的拳頭終究鬆開了。
“哥哥你——”
“沒事, 交給我吧。”
片刻之後, 江黯獨自下了樓。
他沒讓那輛車開進來,而隻是去了院門外見人。
院門開了又關。
江黯走至商務車前, 看見了西裝革履的李秘書。
他的臉上帶著很公式化的微笑,見江黯來了, 他略鞠了一躬, 再把手往旁邊一指。
有兩個戴著白手套的人,這便捧著一幅畫從車後方走了出來。
日光徹底隱沒,月光透了出來,與院門外的路燈一起將那幅油畫照亮。
油畫的風格不算寫實, 但能一眼看出畫裡的人是江黯,年僅21歲的江黯。
畫上,富麗堂皇、而又極具現代科技感的建築邊, 有一個泳池。
月華與科技感雜糅的建築物在夜色中是銀色的,整體看上去就像是一輪墜入人間的月亮。
泳池倒映著月光,無數染了月光的水花飛濺而起, 像散落四野的萬千星子。
此情此景實在太過美麗, 美得讓人驚歎,
然而水裡的人更美。
他赤|裸著身體仰躺在水麵之上,身體像是由雪堆出來的, 比此刻的月光水光還要動人。
這具身體的曲線流暢到了極致,卻又因為水光的遮擋而若隱若現,委實惹人遐想。
他的一雙眼睛微微半闔著,讓人忍不住想,這雙眼睛如果睜開,這周圍的一切事物也許都會黯然失色。
看到這幅畫的時候江黯想,畫確實是好畫,隻要不去想這畫先前是掛在哪兒的。
李秘書笑著看向江黯道:“江先生,仔細算算……我們已經快八年沒見了。彆來無恙!哈哈……
“江先生的風采,我家老板一直就這麼記了八年。這是他當年找國外油畫大師KJ特意為你作的畫,江先生肯賞臉收下嗎?”
這幅畫有著毫不掩飾的意|淫味道。
意|淫者卻將之送到被意|淫者麵前,在江黯看來,這個舉動很有侮辱性質。
但他這會兒的表情倒像是並不介意。
他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過了一會兒張翠芸便走了出來,帶著那兩個端著畫的人,把畫送進了彆墅內。
李秘書麵露驚訝。
“江先生肯收,那我就好交差了!謝謝江先生體諒啊!不過……嘿嘿,你不會轉頭就把它燒了吧?”
“不會。”江黯道,“很多人都畫過我,我燒也燒不過來。”
“嗬嗬……那是,江先生畢竟是大明星嘛。
“有句詩不是這麼說的麼……‘有美人兮,在南山之側。我不見兮,寤寐思服’,當年我家老板初見江先生——”
江黯打斷李秘書。“替你家老板誇我啊?打住吧。誇我的人海了去了。讓他先排隊。”
“哈哈,”李秘書倒也什麼話都能接上,“老板這隊都排了八年啦!你看,你就答應和他見一麵,吃頓飯唄?
“江先生啊,這熱搜呢,我也看見了。我知道你最近心煩,不過大家都是朋友,我們可以幫你解決的嘛!”
江黯沒立刻接話茬。
沉默了一會兒,他好奇地看向眼前人問:“我就奇了怪了啊……秦振不是什麼情聖,這點你比我更清楚。
“當年他也就是對我一時圖個新鮮什麼的,這個勁兒早就已經過去了。畢竟你看,這八年裡,他從沒再找過我。
“所以他現在唱的是哪出?李秘書,我知道你也是替人辦事,夾在中間為難。你有什麼需要,我可以適當配合你。但你也給我交個底,你家老板到底圖什麼?
“可彆給解釋我說他這幾年在國外忙。他再忙,也沒耽誤他泡其他小明星。
“該不會……他就是看我和邢峙在一起了,想找邢峙晦氣才這麼做吧?”
“哎喲使不得使不得啊!江先生說這話,不是低看自己嘛!使不得!”
李秘書大概拍馬屁拍慣了,肉麻的話張口就來。
“江先生太低估自己魅力啦!確實,邢先生的出現,讓老板重新注意到了你。但他找你,真不是為了和邢先生鬥氣啊。江老師可彆誤會!
“老板跟小輩鬥什麼氣啊?之前他沒找你,主要也是抹不開麵嘛。他被圈子裡的朋友笑話了好久呢……
“再說了,老板真的對你感到很抱歉,想當麵和你賠個不是。吃個飯、喝個酒,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多好?你說是不是?
“你們就算做不成情人,多個朋友也多條路啊!”
江黯假裝遲疑了一下,問他:“我不信你的話。邢峙和秦振到底什麼情況?邢峙和秦家……”
“秦家……嗬嗬,這裡麵關係可複雜了。邢先生可沒有江老師以為的那麼簡單啊。不如這樣,你和老板見一麵,有什麼事,當麵問他?
“老板可不屑於在這種事上嚼小輩舌根,當然是有什麼說什麼。到時候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秦家人麵前的邢峙,和你認識的是否不同。”
江黯麵上的笑容皆數消失,像是真的在因邢峙而感到煩惱。
他歎了一口氣。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很發自內心。
“邢峙這個人……確實不簡單。到現在我才發現我並不了解他。”
李秘書乘勝追擊。“那江先生,這頓飯——”
沉默了許久,江黯看向他。“我考慮下吧。我會把你從黑名單裡放出來的。想好了我微信聯係你。”
李秘書立刻笑了。
他拿起手機,毫不掩飾自己錄了音。
“好說好說。有江先生這句話,我也好交差了。感謝江先生體恤我們打工人!”
江黯瞥他一眼。“話說回來——”
李秘書趕緊道:“有什麼顧慮,江先生儘管說!”
“請我吃飯?不會又想在飯裡下藥吧?”
“關於這事兒,我會親自向您賠罪的!當年這事兒都怪我!是我想討好老板,給老板一個驚喜,自作主張和你們劇組那位製片人商量著這麼做的。這事兒不是我們老板的授意,你千要彆誤會他!
“你看,咱老板有錢有勢,臉和身材也好,這無數男男女女往他身上生撲,他哪需要使這種手段?
“真的江先生,全怪我!怪我一時糊塗——”
“你不需要解釋。總之,如果要吃飯,地點我來定,時間我來選。讓你老板按時赴約就好。總之從廚師到服務員,一定都是我的人。”
“好好好,沒問題!我回去就和老板講!”
送走李秘書一行。
江黯通過遙控按鈕打開鐵門。
他走進庭院,看見在石子兒鋪成的小路上等著自己的邢峙。
年輕人的表情攏在陰影裡,叫人看不清喜怒。
江黯走過去,湊近了看他。“嘖,沒吃醋吧?”
“還好。”邢峙拉住他的手往彆墅方向走,“隻是有個問題要問你。”
“什麼問題?”
“想見哥哥,我也要排隊嗎?”
江黯眉毛挑起來。“好啊,你偷聽。”
邢峙道:“那可沒有。我聽得挺光明正大。說起來……”
“嗯?”
“哥哥,那幅畫,你打算怎麼處理?”
身邊邢峙的整個身體都崩得很緊,大概是對這個問題特彆在意。
江黯頓時感覺自己現在的處境,很像那種被老婆問“如果我和你媽掉進水裡你先救誰”的丈夫。
想了想,江黯道:“這畫好晦氣,不然交給宋思柔,讓她請大師給那畫做場法事吧。”
·
另一邊,某個衣香鬢影的酒會上。
阮鬱總算找到了秦振,並還成功和他碰了個杯。
秦振的心情似乎還不錯,阮鬱猜測自己的計策揍了效,不枉他費錢費力地請人編故事、寫軟文,現在不少人都誇起了秦振,磕起了他和江黯。
看到這樣的言論,秦振多少會覺得愉悅吧。
“哇,這不是阮鬱嗎?你最近那電視劇,我老婆好喜歡看。方便要個簽名吧?”
“哇你本人比電視上看著還瘦呢。”
“我們公司今年的年會,你方便來唱首歌嗎?費用什麼的都好說!”
……
一路上阮鬱收獲了很多讚美。
他在秦振身邊坐下的時候,秦振也沒說什麼。
於是他更得意,覺得自己挺能提秦振長臉,這應該讓他很滿意。
比起他身邊的其他情人,自己的咖位可是要大多了。
秦振看起來很忙,還有下一場局要趕。
在他要走之前,阮鬱及時叫住他,一雙眼睛在光下顯得楚楚可憐。
“秦老板,我落了個東西在你家……我晚上能跟你回去取嗎?”
這句話的暗示意味太明顯。
聞言,秦振捏起阮鬱的下巴望著他,一時沒說好,但也沒說不好。
過了一會兒,他淡淡一笑,朝阮鬱湊近了,似乎想給他一個吻。
然而這個時候他手機響了。
拿起手機的那一刻,秦振臉色變了。
這是跟了老爺子幾十年的秘書石秋仁打來的電話。
他的地位幾乎等同於老爺子。
“喂,石叔。”
秦振一把推開阮鬱,去到了旁邊空無一人的、為了招待而準備的小宴會廳。
“您和爸身體還安康吧?”
石秋仁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我你倒是不用操心。但老爺那邊……小振啊,熱搜上的事情,你處理乾淨。老爺最近心臟不好,不要讓他煩心了。”
“熱搜?抱歉,我今天一直在忙。沒有太注意。”秦振臉色一變。
隻聽石秋仁再道:“時代變了,現在同性婚姻能合法,但你是知道老爺的態度的。你在外麵玩玩就算了,或者即便真決定找個男人過,他也能忍……
“但秦家叔侄倆喜歡上同一個演員,為他爭搶、鬨得不可開交……老爺子絕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新聞。
“秦家人後來下了海,祖上卻是書香門第,這種笑話可不能鬨出去!”
李秘書是秦振的私人秘書。
但他事務上的事,都是另一個業務秘書主導的。
掛電話後,秦振打開微博看了眼熱搜,臉色黑得嚇人,他當即給那位業務秘書打了電話。
“你們怎麼辦事兒的?”
“抱歉秦董,您說的是熱搜的事兒吧?我給您打過電話,沒打通。短信我也發您了。相關事宜我正在找人查,本來打算有眉目了再找您做進一步彙報的——”
“那就好好查,查清楚了!”
秦振黑著臉推門而出。
阮鬱在小宴會廳門外等了很久,見狀當即把自己送上去,卻等來一個言簡意賅的“滾”字。
秦振走了。
阮鬱愣在原地。
過了他接到一個電話,居然是邢峙打來了。
“喂?邢峙?你……”
“我知道熱搜的事情是你做的。不必否認,你工作室有人把你賣了。或者就算他不賣,這事兒也好查。那些聯動的營銷號,就是被你公司包年的,常年為你們打仗的。”
“你少信口雌黃——”
“可能你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你是不是不知道秦家到底是做什麼的?”
“我不知道,你就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秦振是我小叔。”
“…………”
“阮鬱,秦家不會允許這樣的新聞鬨出去的。我看你是失心瘋了,才敢找人在網上發秦家人的風流韻事。”
“我……你……”
“這樣吧。我們見一麵。我可以幫你,你估計會受到些損失,不過還能繼續當你的偶像,不至於翻不了身。作為交換……”
說這話的時候,邢峙握緊身邊江黯的手,與他對視一眼,再對阮鬱道:“作為交換,你要把你知道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我指的是江黯和秦振的事。嗯,沒錯,我想知道他們知道發生了什麼。
“嗯。好。見麵的時間地點,我會發給你。你到時候直接過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