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一言不發地跳進了水中。
見他板著臉抿著唇，好似在勉強在控製什麼的樣子，江黯有些好奇，正想開口詢問。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邢峙抱著腰拖入了水中。
“誒，邢峙——”
“月下美人，是我一個人的。”
邢峙吻住了江黯的唇，將他的所有疑問皆數吞沒。
他想，他不要再裝了。
他應該也沒法再裝下去了。
不妨就讓他的星星、他的哥哥親眼看到——
他可以惡劣到什麼地步。
·
偌大的泳池裡，海水像凝結後液化了的月光，每次水珠的飛起、下墜，就像是月光在水麵上的起落。
江黯在水下睜大眼睛看向邢峙，下一刻卻被一隻手蒙上了眼睛，然後一邊被親吻，一邊被帶到了泳池邊緣。
後背撞上冰涼的瓷磚，江黯被凍得往前麵一縮，然後撞上的邢峙火熱堅硬的胸口。
一前一後熱與冷的反差幾乎讓他恍神。
“邢……峙……你……”
年輕人的吻又急又密，江黯隻能在親吻的間隙勉強說出幾個字。
邢峙沒有浪費親吻的時間回答半句。
很快江黯也就沒有機會再說半個字了，猝不及防間…………
疼痛讓江黯難以維持任何動作，身體不可自控地向水底墜去。
缺氧感緊隨其後，他感到肺部吃力，呼吸變得困難，大腦一陣眩暈，整個人好似就要這麼溺死在水裡。
下一刻，邢峙蓋住他眼睛的那隻手掌挪開了，轉而端住了他的臀，帶著他往水麵上遊去。
求生的本能讓江黯在被親吻的同時，用兩腿勾住了邢峙的腰。
此刻他是溺水的人，邢峙成了唯一能救他的浮木。
總算躍出水麵的那刻，邢峙暫時停止了親吻。
江黯立刻張嘴大口呼吸。
得救後他發現他緊緊摟著邢峙的胳膊，雙腿也攀附著他，就好像在仰其鼻息而活。
仰起頭，江黯對上邢峙深不見底的目光。
他感覺到了眼前人的危險。
剛才拖他進深淵的是邢峙，救他的卻也是邢峙。
江黯感到此刻邢峙的眼神就像是在告訴自己——
他需要配合對方的一切行動。
否則他就會被扔進持裡被海水包圍得沒有一絲縫隙。
一次親吻，或者一句“我愛你”，才能換一口氧氣。
第076章 第 76 章
江黯咬住了邢峙的肩膀。
這個時候他後知後覺意識到了兩人之間的姿勢有多麼的羞恥。
他四肢攀附在了邢峙的身上, 而邢峙用來托著自己、讓自己不至落入水下的，僅僅是他的兩隻手掌。
江黯幾乎輕輕倒吸了一口氣。
隻因低頭的刹那，他看見那把即將剖開他的那把利刃也染上了月光, 看起來冰冷又鋒利。
“哥哥, 放鬆一些。”
邢峙用沙啞的聲音在江黯的耳邊哄，“你之前說想試試, 那我們就試試。”
江黯的思緒忽然跑偏了。
他抱著邢峙的脖子道：“……我發現我現在的感受挺奇怪的。如果我在拍《觀音橋》和《金陵春》之前就有這樣的經曆, 應該會演得更好一些。”
邢峙：“……”
他手掌下移, 堅定不移地掰開江黯的腿，然後托著他的一隻大腿往上抬。
“那會兒你還不認識我, 你想跟誰試？”
邢峙的語氣充滿質問。
江黯一愣，然後道：“問的什麼話？我說如果。”
也不知是基於吃味, 還是在懲罰江黯這會兒的走神, 邢峙一口咬住江黯的耳朵。
與此同時他……
江黯臉色驟然一白。
邢峙用另一隻手輕輕撫過他的後頸，然後把他的頭按向自己的肩膀。
邢峙肩膀的這個位置，江黯曾經咬過一次。
那是兩個人在拍《金陵春》的時候。
戲裡，冷玉梅與李屹南此生的最後一次見麵, 江黯以冷玉梅的名義，在人戲不分、在混雜了私欲與複雜情感的情況下，把扮演著李屹南的肩膀咬出了血。
此時此刻, 江黯果然也張口咬住了邢峙的肩膀。
他感覺自己好像重新變成了冷玉梅。
至於邢峙，則又變做了李屹南。
然而戲裡戲外分明又是不同的。
江黯正想琢磨清楚到底哪裡不同——
劇痛已經襲來。
……
“你應該算是溫柔的了，可我還是……”
將頭放在邢峙的肩膀上, 江黯有些出神地開口, “那冷玉梅當年被強迫的時候該有多……”
邢峙打斷他。“哥哥。”
江黯：“嗯？”
“不許再走神。”
“……”
“要懲罰。”
“………………”
邢峙後來還是抱著江黯離開泳池, 回到了房內。
顧不上兩個人身體都是濕的，邢峙直接把江黯壓在了床上。
鹹澀海水浸濕了床單, 月光透過落地窗落了江黯滿身。
這樣的江黯還是那個月下美人。
而邢峙也總算能完成他心中那層隱秘的儀式感——
他和江黯的第一次，應該是要在床上完成。
整個過程中邢峙沒有停止過親吻。
江黯瓷白的皮膚上爬滿了一道道痕跡，在月光的照耀下簡直觸目驚心。
……
美人從臉頰到耳朵、再到脖頸、鎖骨，已經徹底紅了。他皺著眉近乎哀求起來。
垂眸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邢峙的心跳快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對於他來說，心靈上的滿足，其實更甚過身體。
天上的星星，荒野的玫瑰，月下的美人……這一回徹底是他的了。
他謀劃、征伐、一步步攻城略地，總算走到了這裡。
不久後，江黯的臉變得更紅。
但與此同時他也輕輕呼出一口氣，心道處|男的第一次很快，這話果然誠不我欺。
總算可以結束了。
至於第二次……
還是算了。
柏拉圖也挺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從江黯呼出那口氣的動作中察覺什麼，邢峙瞳孔變沉變暗，整個人好似僵住了，他不說話，也不動。
江黯略支起上半身，對上他的目光，感覺看到了類似於受傷的表情。
於是他微微笑了笑，抬手揉了一把年輕人的頭。
“不要緊。很厲害了。真的。畢竟第一次嘛。”
邢峙一怔，而後像是氣笑了。
他問江黯：“你這麼看我？”
“嘖，可惜了，忘了計時了。還笑話我五分鐘呢，你這還不知道才幾分鐘。”
江黯重新躺回床上，與此同時推了邢峙一把，是在催促他離開。
邢峙果然離開了。
可是下一刻江黯被翻了個身，並且手裡被遞來一個手機。
“哥哥，這回你計時吧。”
江黯：“……”
他根本沒有按手機的力氣。
可偏偏邢峙好像跟他較上勁兒了。
這回簡直沒完沒了。
後來江黯已經被鬨得沒辦法了。
“我再不笑話你時間短了，行不行？
“邢峙，好了，我要睡覺了。
“……不是邢峙你——！”
邢峙不理他，單隻是繼續。
後來江黯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電光火石間，忽然想到了他看過的CP粉寫的同人H文。
文裡寫，作為Omega的江黯，喊了一聲：“老公”。
Alpha邢峙便在一時激動下……
正常情況下江黯當然無法對著一個比自己小六歲多的年輕人喊出這兩個字。
不過好在他是演員。
他能將自己代入同人文裡的那個Omega.
江黯也不愧是一個演員，迅速投入了角色，像文裡描述的那樣，勉強伸出雙手撐在床上，然後回過頭，給了身後的邢峙一個求饒的眼神。
美人的眼睛水汪汪的，且蘊藏著無限溫柔與深情，邢峙被他看得一時竟真的僵住了身體。
“哥哥你——”
邢峙話還沒說完，就見江黯眨了一下那雙藏著月光的水潤眼睛，他開口道：“老公，你放過我吧。”
好似一股熱血從脊髓處蒸騰而起，直達天靈蓋，邢峙立刻變得和江黯一樣麵紅耳赤。
然後他果如同人文裡寫的那樣……
見目的已達到，江黯心滿意足，立刻脫離人設。
這回他很用力推開邢峙，趕緊把自己裹進被子裡，看來是打算睡了。
片刻後，邢峙卻是重新把他從被子裡撈了出來。
江黯睜開眼，警告般看著他：“我告訴你，不許了。”
“好。不來了。”
邢峙道，“但是床單被套都是濕的，我換了你再睡。另外，我帶你去洗個澡，清理一下。我在網上查了……會發燒的。”
江黯麵紅耳赤。
“…………”
往浴缸裡放滿水後，邢峙把江黯抱了進去。
江黯實在太累，剛進浴室沒多久，就枕著浴缸邊緣睡著了，任由邢峙幫他洗澡。
邢峙一開始確實沒打算再來的。
可後來……
被弄醒的時候江黯睜開眼，不可思議地看向邢峙。
邢峙吻上他的唇，吞下了他的所有質問。
“哥哥，好喜歡你。”
·
後來天已經亮了，江黯才總算有了睡覺的機會。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微微動了一下，他立刻覺得到處都疼，渾身骨頭好似散了架。
“哥哥，醒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聽到這個聲音，江黯勉強坐起來靠著床頭坐著，看見了眼睛亮亮地望著自己的、神采奕奕的、看起來食髓知味心滿意足的始作俑者邢峙。
江黯沒好氣。“哪裡都不舒服。”
邢峙走過來朝他伸出手。
江黯立刻後退，麵露警惕地看著他：“乾嘛？”
邢峙表情看上去略有些受傷。“哥哥，你該不會是……討厭我，或者害怕我了？”
江黯簡直頭疼。“你少來這套。”
邢峙朝他一笑。“那就是不生我的氣，對不對？”
江黯：“…………”
“哥哥，我沒想做什麼，抱你去洗漱，然後帶你去樓下吃早餐，再幫你按摩？”
邢峙問他，“下午要是累的話，可以睡一會兒，晚上再坐飛機回去。”
江黯問他：“那你呢？你下午做什麼？”
邢峙道：“之前跟你說過，我接手了秦家不要的一個影視公司，下午會遠程和那邊開個會。”
江黯麵露詫異。“你就不困嗎？”
邢峙微微抿了嘴，氣質裡那股與生俱來的冷感竟然消失了一瞬。“不困。”
察覺他語氣的異樣，看見他嘴角壓不住的笑意，江黯感到狐疑，“想說什麼就說，彆藏著掖著。”
邢峙笑了，彎下腰來湊近江黯的耳邊，低聲開口道：“吃到了哥哥，一點也睡不著。”
江黯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他一把推開邢峙，彆過了頭。
“說的什麼話，武俠小說看多了？采陰補陽不是……采陽補陽啊你？”
“不是。就是高興得睡不著。終於吃到了哥哥。”
“…………行了，閉嘴吧。”
“對了哥哥。”
“……還有什麼事？”
“昨天你叫過我什麼，還記得嗎？”
“什麼？”
“在床上那會兒，你忘了嗎？”邢峙追問。
江黯低聲嘀咕。“在床上哪是‘一會兒’？我就不該提那五分鐘……把你勝負心勾起來了，吃虧的還是我。”
邢峙像是沒聽到這話。
他隻是以標準公主抱的形式，將江黯抱了起來，往浴室那邊帶。
路上他在江黯耳邊道：“你叫我……老公來著。”
江黯表情不自在了一瞬，抬眸朝邢峙看去，年輕人的氣質裡還是有股冷感，說這話的語氣聽起來也很強勢霸道，但耳朵根分明是紅的。
江黯覺得有些好笑，笑的時候卻牽動身後的傷，於是立刻笑不出來了。
他道：“代入人設演一回而已。你可彆當真。”
“嗯？演？演什麼？”
“那不是為了讓你快點……”
“唔，這招確實是奏效了。”
邢峙把江黯在盥洗台前放下，自背後圈住他的整個身體，以兩臂摟著他的方式去幫他擠牙膏。
然後他看著鏡子裡的江黯問：“哥哥從哪裡學的？”
江黯總不能說他看了兩個人的大尺度同人文，當即道：“彆人教的。”
“彆人？誰？”邢峙目光明顯一沉，懲罰般咬了一下江黯的耳朵。
江黯昨天被咬的地方還疼著呢，誰料一大早又添了新的齒痕。
他正想發火罵人，就透過鏡子看見了一臉委屈的邢峙。
“除我之外，哥哥還會和其他人談這麼私密的話題嗎？”
江黯：“………………”
最後江黯忍無可忍地把邢峙推出去了。
“行了，你去工作吧，這些我自己來。另外——”
“嗯？哥哥有什麼要求嗎？”
“你這幾天少說話。”
邢峙站在浴室門口看向江黯。
“好。我隻再問你一句話。”
“問吧。”江黯把電動牙刷送入口中。
邢峙盯著鏡子裡的他，用沉啞的聲音問：“哥哥，以後還可以叫我老公嗎？”
滿嘴泡沫的江黯：“…………”
他想起了一個梗——
“我的哥哥從前是我的男朋友，後來他成了我的老公。”
可惡，邢峙說這話的眼神太過純良清冷，簡直讓他有種在玩什麼倫理Play的既視感。
“哥哥，可以嗎？”
“……都讓你閉嘴了。快，出去。”
·
從海邊回去之後，江黯和邢峙儘管還住在一棟房裡，但很少見麵了。
為了這次出行，兩人都把行程往後排了，於是接下來各自都展開了緊鑼密鼓的工作。
對於江黯來說，最忙的還是《愛演才會贏》。
他參與的第二期節目已經上映了。
網上對於他的投票支持率遙遙超過了施楠。
主流的觀點是，施楠拍的劇確實畫麵非常好看，運鏡獨特，非常有個人的風格，但故事除了結尾升華了，中間極其老套無聊，不過套了個科幻的刻字。
並且他隻是把原電影的台詞搬運過來了，隻突出了自己的運鏡拍攝方麵的才華，沒有給演員任何發揮空間。
至於江黯，他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寫出兩版劇本，還能讓每個小演員都發揮出色，實在太有才華。
大家沒有想到，他除了演技好，在劇本創作上也很有才華，甚至也有一定的導演天賦。
《大英雄》和《媽媽》的短片一經播放，沒有人不對江黯心服口服，就連之前還有質疑他而站施楠的聲音，也徹底消失了。
經此一事，江黯把從前的黑料也一次性澄清了，在眾人眼裡算是徹底打了個翻身仗。
就連他的工作室，近日都多收了很多的簡曆。
江黯自己倒是還有自己的“料”想報，不過打算等和邢峙穩定一點，以及等節目播完再說。
他本來是抱著還人情的心理參與的這個綜藝，自己都沒想到會和幾個學員處出感情來。
他是輕易脫身不能了，很想把他們帶進決賽。
再者，諸如段南聲等新人，Ada也看好，她和對方，對方有意向簽約江黯的工作室。
雙方計劃在節目完成後就正式簽約。
如此於公於私，江黯都得好好帶人，不求拿冠軍，但至少得進前三。
江黯幾乎成了第五位常駐導師。
約兩個月之後，主持人秋若蘭找到了江黯。
她表示總決賽就要到了。
節目請來了重量級的嘉賓。他會為節目的冠軍量身定製一部電影。
江黯問了一嘴：“誰啊？這麼豪橫嗎？”
秋若蘭的表情有些嚴肅。“秦振。”
第077章 第 77 章
節目《愛演才會贏》即將迎來總決賽。
總決賽分為兩個環節, 其中一個環節仍然是導師帶著自己的學員拍短片，跟上次差不多。
另一個環節則是選手們在舞台上麵對觀眾和評審現場表演一個片段。
這兩部分的成績加總，就是選手的總成績。
然而這次賽製的特殊之處在於——
導師也要演戲, 無論是短片環節, 還是舞台表演環節，導師都需要分彆扮演一個角色。
江黯帶著打贏複活賽的五人在節目組裡走了兩個月, 到現在還剩兩個人沒被淘汰。
他們是演過《觀音橋》的那對師兄段南聲, 以及演過《大英雄》裡老板娘的姑娘, 她叫沈蔭。
20歲的沈蔭外表清純，剛上節目的時候演戲很木頭木腦, 經過江黯兩個月的指導，已大有進步。
不過目前段南聲的人氣更高, 呼聲也高一些, 演戲上要稍微比沈蔭更靈一點，似乎更有希望奪冠。
說起來，在前陣子江黯參與的那場風波裡，這兩個新人演員都在微博上幫江黯說了話, 而毫不在意自己會不會引來攻擊，會不會被人罵“蹭熱度”。
對此江黯也頗為感激，教導他們的時候更是不遺餘力。
能帶著兩個原本已被淘汰的兩個人殺到現在, 江黯心裡當然是高興的。
他還曾聽沈蔭這樣對自己說過：
“我知道自己沒希望進入前三甲……可就隻拿女選手來說，影後手下那個叫秋姣雅的，還有劉導手下的文欣怡都太厲害了, 真比不過。不過我以後會努力趕上她們的。
“老師, 我已經很知足了。能進到最後決賽, 每一期節目都露臉了，就算是成功了！
“對我來說, 這是絕對的有效綜藝！”
然而江黯所有的好心情，都在從秋若蘭嘴裡聽到“秦振”這兩個字的時候消失殆儘了。
“他不會還要當評委坐上評審席吧？”江黯問。
秋若蘭道：“這就不知道了，但他既然要給冠軍出錢拍電影，估計是有投票權的。有消息了我馬上告訴你。”
江黯表情嚴肅起來。
上次秦振沒計較被江黯玩弄的事，反倒幫了他。
江黯當然不認為他是基於癡情才這麼做的。
他隻是和自己有共同的利益。
秦家老爺子一定不希望叔侄都是同性戀、且在爭奪一個“戲子”的傳言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所以秦振隻要解決這個問題就可以了。
至於網傳的那些他和施楠到底睡沒睡過的猜測，對他來說不是很重要。
反正網上沒有他的照片，也搜不出他的大名。
這兩個月裡，除了送那幅畫外，秦振並沒有鬨任何幺蛾子。
江黯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他那樣的大佬被自己敲了腦袋，又玩弄了一番，事不過三，他沒有道理再來找不痛快。
他日理萬機的，又不是無聊閒得慌。
江黯沒想到他憋了個大的。
一想到自己演的戲要被他評頭論足，甚至當著他的麵在舞台上演戲，他就覺得很膈應。
回到棚裡拍短片的時候，江黯心情不虞，但在一聲“哢”之後，能立刻進入情緒。
這次的短片，他們拿到的是港式的警匪緝|毒題材。
段南聲演的是臥底警察，他喊江黯的角色大哥，後來卻親手逮捕了這個大哥。
至於沈蔭，她演一名女警，她與段南聲曾經相戀，但遭遇了斷崖式分手。
分手多年後她再見到他，卻是在某地下賭|博場所，發現他在運|毒。
她不知道他是為了去當臥底，才與自己分手的。
這次的短片可以長達40分鐘。
不過江黯把自己的戲份大幅削減了。
畢竟這是競演節目，他把選手的光芒徹底蓋過了，人還怎麼比賽？
現在這場戲演的是大哥對小弟有所懷疑時，兩人對峙的戲。
對峙的時候兩人正在吃飯。
開拍前江黯仔細教了段南聲，真正的對峙不是大吵大鬨，或者明麵上的劍拔弩張，而要隱藏在各種細節中。
比如大哥夾菜時垂下眼眸，作為警察和臥底的小弟那一瞬間的眼神該如何變化。
再來，大哥伸手到桌下時，小弟的肢體語言和眼神的變化，應該要體現出害怕。
因為他害怕大哥忽然掏槍把他斃了。
“這個時候呢，他的害怕需要被觀眾解讀出來。演員演戲的時候一定要把情緒傳遞給觀眾。這樣他們才能投入、才能共情。
“可作為角色，他的害怕又不能讓大哥看出來。否則大哥會懷疑他心裡有鬼。
“這中間的度挺難拿捏的，非常考驗演員。
“不過我不想直接告訴你該怎麼演，也不想給你做示範，讓你模仿我。
“我們的短片是能靠這種方式輕鬆過關，但對你以後沒好處。
“也彆太擔心，我們先演一遍看。之後你跟我一起在監視器上看看回放，自己動腦子，思考節奏該怎麼調整。”
窗明幾淨的餐廳裡。
作為大哥的江黯喝一口酒，用筷子夾了一口菜，但他沒吃，又把菜放回了盤子裡。
瞥見他的這個動作，段南聲肩膀線條立刻繃緊。
江黯麵上倒是帶著笑，跟這位小弟如話家常。“你嫂子前幾天送去的脆桃，吃了嗎？”
“吃了。”段南聲笑得挺自然，“脆桃和雞蛋都吃了，謝謝嫂子，謝謝哥！這杯酒我敬你！”
“自家兄弟而已，不必！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不過都是她爸媽自己種的，權當是心意。”
江黯夾起那口菜送進嘴裡，再看向段南聲，“你嫂子對你好吧？”
“當然是好的。哥也對我很好。”段南聲道。
“那她讓你見的那姑娘……真不肯見呐？”江黯問他，“真打算一輩子打光棍？這可不妥。男人還是要討老婆的，家裡得有個知冷知熱的人才行！你看看我，打拚一輩子圖什麼？不就圖老婆孩子能過上好日子嘛！”
“我……”段南聲麵露些許窘迫，“主要是吧，我這種身份的人，那不是耽誤人家——”
“你這種身份？”
江黯雙眼微微眯著笑，上一秒他的臉上還有笑，下一秒卻板起了臉，麵帶煞氣，眼若寒霜。
一拍桌子，江黯站起來，一把拿過段南聲剛才敬過來的那杯酒，直接潑到了他的臉上。
酒水順著段南聲的額頭往下趟，他麵色慘白如紙。
江黯站起來，傾身上前，一把扯過他的衣領，逼他抬起頭來直視自己的眼睛。
“什麼身份？你什麼身份，我什麼身份？
“怎麼，瞧不起我啊？
“誰在你快被高利貸砍手的時候給了你一口飯吃，嗯？”
太絕了太絕了。江老師的爆發力太強了。
這眼神、這微表情……
這是導演在監視器後方發出的感慨。
他還是陪了江黯拍《大英雄》的那個李導。
然而段南聲的表現就差強人意了。
他完全沒接住戲，眼神不對，表情不對，整個人木頭木腦的，台詞也說得磕磕絆絆，像是忘詞了。
江黯應該也看了出來，回頭看向李導。
李導便喊了“哢”。
江黯喘了幾口氣，平複了心情。
然後他打量段南聲幾眼，把他叫到了棚外。
他也不講究，隨意就坐在了地上。
路上段南聲不住地道歉。
江黯懶得聽，直接打斷他問：“你剛才完全沒有發出你應有的水平，怎麼回事？你遇到什麼事兒了嗎？”
段南聲麵露難色，看來還真遇到了什麼事。
估計要和他聊一會兒了，江黯給王語疏發了微信，請她幫忙送了兩瓶礦泉水來。
將其中一瓶礦泉水遞給段南聲，江黯道：“什麼事兒，說說吧。需要幫忙嗎？”
“不、不需要的。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我、我這心裡……”
段南聲一邊歎著氣，一邊說了他遇到的問題。
他爸前陣子摔了，剛開始沒事兒，後來就忽然暈了，在ICU住了一陣子，這才剛轉入普通病房。
可這事兒他之前不知道。
他爸已經清醒了，他媽才打電話告訴他這件事。
父親已經沒事了，段南聲自然無需擔心。
但他難免內疚，覺得如果自己一直陪在他們身邊，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他還在想，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兒又該怎麼辦？
“我問過我爸媽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們怕耽誤我比賽……可我總覺得，比賽可以再有，工作機會失去了還可以再爭取，可父母如果真出了問題，那就沒有機會再讓我去彌補了，我……”
對於段南聲的經曆，江黯可太能感同身受了。
昔年他離家十幾天，回來之後才知道母親隻剩下骨灰了，於是他扔掉了粉絲送來的禮物，也扔掉了他的獎杯，他後悔做這一行，他認為自己應該多陪陪母親。
在他被內疚壓垮的時候，他的姐姐江璽給他看了一段影片。
那段影片記錄了他媽媽彌留之際的樣子。
愛美如霍曼文，那個時候已經沒多少力氣了，但是她堅持化了妝、戴了假發。
電視上放江黯接過象征著影帝的獎杯的時候，霍曼文笑得非常甜蜜幸福。
她居然有力氣從輪椅上站起來，獨自走到電視旁邊，然後指揮起江璽：
“快，按暫停鍵，我要和影帝合個影！這可是我兒子誒！等會兒我也給你拍一張，這是你弟弟！”
後來看江黯國外電影節走紅毯的時候，霍曼文已經躺在病床上不能動了。
但是她還在微笑，一臉驕傲地說：
“江黯是所有男明星中最帥的那個！
“這才叫豔壓全場誒！”
江黯撿回了禮物與獎杯，那一夜徹夜未睡。
他把那段影像看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遍，他都能感覺到媽媽又多愛了自己一點。
那晚他簡直又哭又笑。
不知不覺，漆黑的夜空中已經爬上了晨曦。
好似無論人經曆了怎樣的痛苦，太陽都會照常升起。
思及往事，江黯抬起頭望向夜空。
夜幕中滿是星星，媽媽應當是化作了其中的一顆，這會兒正注視著自己。
江黯開口簡要講述了自己的經曆，然後道：
“我姐姐告訴我，媽媽走的時候很平靜，很幸福，最後她都是笑著的，因為她看見我走了紅毯、拿了影帝，她圓滿了。所以我想……
“小段，你剛才的話當然是對的。所以以後你要多留點心，免得繼續被父母騙，一旦發現什麼苗頭，就趕緊回去。另外——
“有一對能支持自己夢想的父母，沒有什麼是比這更幸運的事情了。
“所以你要更努力。一方麵，你努力站穩腳跟，賺到錢，就可以給他們更好的生活，把他們照顧得更好。
“另一方麵，既然他們這麼支持你，那你更不該讓他們失望，應該要好好做出成績來才行。
“好好比賽吧。未來也請繼續努力。
“不瞞你說，第一次看見你演《觀音橋》的時候，我也覺得太過糟糕，但你真的進步很大。在這方麵我的眼光還是很準的。你沒問題。”
說完這話，江黯看到了段南聲望過來的濕漉漉的目光，過了一會兒，他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卻不料一張嘴就哭了。
聽見他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說：
“是，我真的好幸運，有這樣支持我的爸媽，還能遇到老師你，我上輩子一定拯救了銀河係！！！”
江黯失笑。
笑過之後心裡又有些酸澀。
他想到了視頻裡霍曼文彌留之際的笑容，以及她眼裡的驕傲。
他還想到了那把吉他，以及10年前緣慳一麵的“摘星星”。
抬眸盯了星星片刻，江黯給邢峙發了微信：
【還在忙嗎？】
很快邢峙回過來。
【拍了個廣告，剛收工，哥哥還在拍短片？】
【嗯。還要負責學生們的心理健康，當老師可真不容易？】
【哪個學生？心理出什麼問題了？】
【不許亂吃飛醋，人家才19歲】
【哥哥，他也就比我小3歲】
【行了，打住】
江黯看一眼夜空中的星星，笑著對邢峙打字：
【我沒什麼事兒，就是忽然有些想你】
【先繼續拍片了。你早點睡吧】
·
短片拍攝結束。翌日段南聲收到了他所在的電影學院的老師發來的消息，讓他去參加一個飯局，認識一點人。
段南聲當然欣然前往。
他估摸著也許有項目找到老師，自己也能蹭一蹭資源。
等到了現場，段南聲才發現這說是飯局，但其實可以算作是酒會了，在場的人實在太多。他根本不知道該和誰說話，隻知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東西。
過了一會兒，他的老師倒是過來了，旁邊還站著一個西裝革履、麵容英俊的男人。
隻聽老師道：“來，小段，趕緊來敬杯酒，這是秦振秦先生。”
第078章 第 78 章
關於短片拍攝, 這次節目組給每組都留出了更多的時間——足足一個星期。
這背後的原因很簡單。
上次江黯拍攝的《大英雄》在各大平台的播放量很高，討論度非常高，給節目帶來了很高的話題度與熱度。
節目的收視率和網播量達到了罕見的雙高, 連投放廣告的金主多了些, 逼得專門負責播廣告的小主持人正在抓緊時間練口條。
最初節目組在薑興德的帶領下，重點在於對拍攝短片的幕後工作的呈現。
節目著重強調導師們隻有48個小時的時間, 突出了任務的緊迫性, 甚至有意地引導一些撕逼, 此外也會展現電影裡不同的場麵到底是怎麼拍攝的。
普通觀眾很難了解電影的拍攝過程，因此這個方向在第一季度確實受到了一定好評。
但第二季就不一樣了。
觀眾對幕後工作的好奇與熱情漸退, 這種情況下拍攝出來的短片質量又難以保證，節目效果也就很一般。
《大英雄》證明了一件事——
短片的質量非常有助於提升節目效益。
嘗到了甜頭的節目組意識到了這一點, 於是把短片拍攝的事件留得更充裕了, 甚至預算也給得更足了。
江黯對此感到挺高興。
時間充裕，他就能將片子打磨得更精致一點。
一直以來，他不是沒有過導戲的想法，但現實中想要推進這樣一個項目太難, 耗時耗力耗錢也耗人脈，他決定先專注提升演技，等資曆足點再說。
他也沒想到, 在這種綜藝節目中，不僅能過戲癮，還能過一把導演癮, 他還挺享受這種繁忙的。
另外, 大概是江黯那日的開導起了作用, 接下來的幾天，段南聲演得很投入, 沒有出過大錯。
不僅是他，沈蔭的表現也極為優秀。
電影原片裡沈蔭的角色是個花瓶人物，對手戲主要集中在江黯扮演的大哥，和段南聲扮演的小弟之間。
然而為了突出沈蔭的戲份，江黯改了劇本，讓她的角色不再鑲邊，而變得極為出彩，和段南聲的對手戲非常有張力。
最後，江黯還把之前淘汰的另外三個演員叫了回來擔任助演嘉賓，爭取再給他們一個在節目裡露臉的機會。
短片在計劃時間內拍攝完畢。
接下來輪到了後期製作。
江黯讓演員們先回去休息，他和李導一起盯著後期，等成片出來了再離開。
完工已是後半夜，江黯到家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正式的決賽錄製在四天後。
到時候還會有一場舞台上的現場表演。
江黯抽到的是很難現場演繹、很容易讓觀眾出戲的中二偶像風的仙俠類劇本。
不過時間還算充裕。
他打算今天好好休息一天，後麵三天再帶著這兩個臨時撿來的學生，好好討論這出仙俠戲該怎麼演。
江黯一覺睡到了下午。
他一邊吃盯著平板刷電影，一邊吃午餐，之後還喝了杯咖啡。
江黯正感愜意，電話響了。
——秦振身邊的那位李秘書打來的。
江黯臉立刻板起來，但還是接了電話。
“姓秦的到底想乾什麼？
“他真要來節目？讓他消停點吧。之前的流言蜚語好不容易平靜，他這樣容易讓有心人做文章。秦老爺子應該也不願意看到這種事發生。”
“哎喲，江老師說笑啦。老板沒有彆的意思啊！沒有！”
李秘書笑著道，“當年的事兒，真的是我自作主張！但老板也知道，你因此受到了傷害，也遭到了很大的損失！所以他隻是想借這個舉動彌補你而已！”
“彌補？你說明白點。”
“老板也在追《愛演才會贏》呢，一有空就看。你很愛護你的學生，他都看在眼裡……
“你表達過很看好一個叫段南聲的小朋友，對吧？他這愛屋及烏，想送你的學生當冠軍，還想送他一部電影！”
江黯當即嚴詞拒絕。
“免了。這事兒如果被人拿來做文章，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按票數說話就行，我不需要他做額外的事情。”
“哎呀，老板沒有彆的意思！你肯定不會參加他投的項目，你也不缺資源，他都知道！
“但對於你的學生來說，能擔任一部為他量身製作的電影的男主角，是一個太過難得的機會吧？
“江老師，你替段南聲拒絕這個機會，不合適吧？”
“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他到底要乾什麼？他人呢？你把電話給他！”
“老板在和客戶談判呢嗬嗬……不過段南聲倒是在這邊做客……金玉豪庭，記得吧？不愧是江老師的學生啊，他也喜歡那個泳池……”
“你說什麼？”
江黯立刻站了起來。
“嗬嗬，江老師感興趣啦？”
“不許動他。我現在來接他走！”
“什麼動不動的，江老師誤會了啊，咱們老板對你一片癡心啊，怎麼會對你學生下手呢？
“江老師，給老板一個彌補的機會吧。
“雖然你被雪藏的事，不是他授意的，但你確實是因為他丟了很多工作……他真的隻是想補償你！”
江黯直接掛了電話。
邢峙還在國外，江黯不想耽誤他工作，便把此事告訴了Ada，又叫上了小李導演等人。
這陣子江黯老待在影視城，和隔壁棚拍打戲的幾個武行人員也熟了，當即也付錢叫上了他們。
不久後，江黯領著一群能打的人，領著小李導演和明宇電視台的攝影師、記者，浩浩蕩蕩去了金玉豪庭。
他要求攝影師全程錄像，理由很正當——給節目拍花絮。
另外，Ada也帶了人守在附近，隨時會報警支援。
這種情況下，江黯也就不必擔心，他會在接段南聲的時候被扣下。
當然，比起這個，他更擔心段南聲會被秦振……他才19歲！
江黯帶著人到的時候，李秘書已等在了門口。
他始終笑嘻嘻的。
“哎喲，江老師帶了這麼多人來做客啊，受寵若驚啊……哈哈，實在是受寵若驚啊！先生知道了一定會高興壞的，他一定覺得你很重視他啊！哈哈！”
李秘書拍了一個讓人歎為觀止的馬屁。
江黯覺得他能力不怎麼樣，之所以能在秦振身邊留得久，估計就是因為臉皮厚，豁得出去，並且人抗揍，不懼挨罵不怕挨打。
江黯上前一把推開李秘書，領著一群人進了屋。
秦振這豪宅實在大，一群人進去，客廳居然還顯得挺空曠。
“段南聲？段南聲！你還好嗎？！”
江黯進屋後高聲喊起來。
他的表情異常緊張，拳頭都握在了一起。
李秘書趕緊追了進來。
“哎呀呀江老師，小段在遊泳呢。我領你過去。你可彆再誤會老板！他真是請小段來做客的！”
江老師一言不發，板著臉走向泳池。
隻見段南聲果然被招待得挺好，他一個人在極大的泳池裡遊泳，咖啡、精致的點心盤、各式水果就擺在泳池邊，甚至還有一個漂亮傭人候在那裡。
段南聲木頭木腦地在池子裡蛙泳，看到江黯的時候笑得很沒心眼，二愣子似的朝他問道：
“老師！你來啦！你真和秦先生是朋友啊！
“誒？怎麼那麼多人啊？”
江黯：“……”
仔細想想，江黯發現也不能怪段南聲不知情。
前陣子阮鬱為了整自己編故事的時候，所有通稿裡都用的是“大佬”“姓秦”之類的字眼，沒人提到秦振的全名。
後來有人把秦振這兩個字扒了出來，但那也是在有權限的論壇裡，微博裡雖然也有人搬運，可除非是高強度網上衝浪選手，沒人看到，更何況這些帖子很快就被刪了。
段南聲不知道和自己傳過緋聞的所謂大佬就是“秦振”，倒也正常。
江黯顧不上計較。人沒出事就好。
他片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擺出老師的架勢嗬斥。
“行了，起來，先離開這裡！”
見江黯臉色不對，段南聲不多耽誤，立刻從池子裡爬了出來。
他也沒問多餘的話。
“老師，抱歉，我馬上跟你走！”
江黯朝他一點頭，立刻轉身走了。
隻是走出幾步後，他想到什麼，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頭往上抬，看向了樓上的某個臥室。
他也不知道秦振在不在。
但這不妨礙他將兩隻手都舉起來，結結實實朝那邊比了個中指。
秦振的確在樓上臥室。
他一邊慢悠悠地紅酒，一邊透過落地窗前的窗紗望著窗外。
猝不及防間，他看到了江黯比中指的這一幕，倒是微微失笑。
江黯走的時候，秦振一直盯著他，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野裡。
過程中他慢慢把一杯酒喝完了。
好似在欣賞美人的時候，理當搭配昂貴的名酒。
李秘書敲敲門走進臥室，不確定地問一句：
“您把那小朋友千辛萬苦騙過來，就是為了引江黯過來，隔大老遠看他這麼一眼啊？”
當然，這會兒李秘書心裡想的其實是——
就為了看他對你比中指啊？
“嗯。就為看他一眼，不做彆的。”
秦振把酒杯擱在玻璃茶幾上，有些疲憊地閉上眼，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上次我赴約，沒有看到他……這事兒過去多久了？”
“已經兩個月啦。”李秘書豎起兩根手指道。
“嗯。看來我確實是太忙了。”
閉目養神片刻後，秦振倏地睜開眼，看向李秘書，“心裡在笑話我吧？”
“這哪兒能啊？哈哈老板您可千萬彆誤會我。這古話說得好，‘英雄難過美人關’，您老是大英雄才會這樣！哎喲這情種才最是難得呢，您那個——”
“行了，閉嘴吧。”
秦振麵露不耐，倒似也懶得計較。
他隻是又朝窗外泳池邊的位置看去，仿佛還能看到美人生動鮮活地生著氣，朝他比著中指。
多奇怪，初見月下美人時，他以為美人是清冷、文靜、內斂、不諳世事那一掛的，類似於古墓裡的小龍女。
後來他才發現江黯的性格跟他最初的預設完全不同。
可他反而更感興趣了。
“你說……”
秦振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真的在對李秘書說話，“他當時有答應和我去看畫展的。如果不是因為那事兒，也許我們不會是現在這樣。”
“哎喲，老板你當時得出國，所以著急和他確認關係，那什麼——”
“罷了，年紀大了，就喜歡追憶往昔了。”
“您可彆開玩笑，你正值壯年啊你——”
“閉嘴。”
“老板，我再多嘴一句，節目組那邊在問你要不要當評審的事兒。還有啊……邢峙那邊最近小動作也挺多。我覺得你還是要提防他……”
秦振再次疲憊地合上眼。
片刻後他才道：“第一，節目那邊，我會去。
“第二，邢峙那邊，不用做任何處理。
“他想要回他母親失去的那三倆歪瓜裂棗，由他去吧。”
秦振閉著眼。
但李秘書還是恭敬地彎著腰，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老板高啊！您如果真對邢峙做了什麼，江老師恨你一輩子！您現在這是以退為進啊！從內部瓦解他們，不攻自破啊！高，實在是高！
“嘶，哎呀……江老師是會以邢峙為先，還是以他自己的事業和他的學生為先呢？
“邢峙如果發現他被江黯排在了後麵，會不會失望難過離開江老師……哈哈，真令人期待啊。”
秦振沒理會李秘書的奉承。
他隻是緩緩道：
“有一句話，我問過邢峙。‘美人和江山’，江黯會怎麼選。邢峙應該很好奇的選擇，其實我也很好奇。
“讓我們一起看看，江黯到底會怎麼選吧。”
·
W國，邢峙跟著電影團隊參加這裡的電影節。
兩個月他曾跟著團隊在國內跑路演，後來因為打人事件一度停止了所有工作。
待風波平息，他這才又回到團隊中。
邢峙是跟著劇組一起走的紅毯。
他打扮得很低調，作為配角的他並沒有打算喧賓奪主，來一趟他也隻是為了宣傳電影。
邢峙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會在W國碰見許多特意趕來見他的人，比男主角的粉絲多出太多人。
即將開始走紅毯，怕粉絲們影響秩序，吳子安上前幫邢峙安撫起粉絲。
“哎喲你好你好，等會兒幫你要簽名。沒問題！”
“又看到你啦，你好，那個咱們先後退一下哈，彆影響其他主創，爭做文明人！”
……
儘管如此，還是有年紀小的粉絲不聽話。
電影主創們即將在走紅毯前，接受了采訪。
這個時候幾個粉絲大聲尖叫起來，幾乎讓主創們連主持人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老公啊啊啊啊看我！”
“啊啊啊啊老公好帥！！！”
……
邢峙麵容冷峻地望過去，氣質本就冷感的他這會兒眼神如十月的霜凍，頓時讓所有人噤若寒蟬。
緊接著邢峙的目光往旁邊看，看到了幾個CP粉高舉著燈牌、橫幅等等。
上麵寫著：
“祝邢老師和江老師□□美滿！”
“[質安大隊]長長久久！”
“邢峙永遠愛江黯，江黯也永遠愛邢峙！”
……
邢峙立刻笑了，如冰雪融化，春風拂麵。
等活動結束，邢峙回到酒店的時候，聽到吳子安彙報起網上的風向。
“現在有你的大粉站出來說要脫粉呢。”
邢峙問吳子安：“是大粉，還是毒唯？”
吳子安撓撓頭，然後道：“總之，今天現場的照片和視頻流出去了。大家說你雙標，看到自己的唯粉橫眉冷對，麵帶煞氣，看見CP粉的時候完全是另一副態度……
“那位大粉說你隻想要CP粉，不打算要唯粉了。
“她還說……說兩個月前你發那篇申明時就想脫粉了。他們說……說你戀愛腦，完全不顧自己的事業前途，打人是為江老師，發那篇申明，把自己踩進穀底，就為了江老師……”
邢峙隻是淡淡道：“不要緊。不用理。你隻要幫我給他們遞一句話就行——誰也不準在網上嘴江黯。不許為了我黑他。不能說他半句不好。”
吳子安：“好嘞！話說邢老師……”
“嗯？”
“我發現[質安大隊]最大的CP頭子是你本人！”
邢峙很自然地認領了這個稱號。“我一直是江黯最大的粉。”
吳子安：“嘿嘿，拍《金陵春》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你還說對江老師不感興趣呢。”
“吳哥——”
“嘿嘿嘿，我趕緊去轉達你的意思！”
吳子安走後。
邢峙拿出手機給江黯發了一條消息：
【哥哥，我想你了】
未及江黯回複，邢峙接到一個電話。
“邢總，是這樣的，秦振那邊——”
第079章 第 79 章
《愛演才會贏》如期迎來了總決賽。
五組短片依次播放完畢。
對於短片的時長限製, 是節目組根據各位導師手底下剩餘的學生數量來定的。
江黯最初統共就帶了五個學生，如今隻剩兩個，他的時間相對較短, 其他人的則略長一些。
短片的播放順序靠抽簽決定。
江黯抽到了第一個, 這對他來說有些不利，畢竟評審們會在看完所有短片後再投票。
而當他們看了後麵的, 會容易把前麵的忘了。
好在舞台現場競演的這一部分, 江黯這組排在倒數第二的位置。
江黯認為這場戲如果演好, 他們還是有優勢的。
畢竟前麵還沒有人演過仙俠劇，評審們應該也不至審美疲勞。
短片播放完畢, 主持人邀請評審們發言做了評價，但暫時沒有公布票數。
這是怕影響大家稍後的發揮。
第二階段剛開始沒多久, 江黯他們就去後台化妝間準備了。
畢竟他們是古裝戲, 化妝花費的時間相對會較長。
江黯戴了假發，穿了紫色長袍，活脫脫的一個白發仙君就這麼出現在了化妝間內。
他沒有古裝拍攝的經驗，但這兩個月裡做了不少功課, 還讓兩個學生跟自己一起上了專門的儀態課。
這會兒裝扮完成後，他身上竟一點看不出現代人的痕跡，好似真正的仙人穿越了時空, 落入了凡塵。
君子端方，飄逸出塵，當可形容此時的江黯。
段南聲和沈蔭看到他的那一瞬, 雙雙出了神。
江黯倒是沒有其餘雜念。
戴上發套後, 他感到頭皮格外緊, 這種明顯不屬於一個真正仙君應該有的感覺，讓他微微有些出戲。
因此他在努力做調整, 儘量讓自己忽視這一點，進而把自己當做真的仙君。
這出戲叫《弑仙》。
在他們調整後的劇本裡，高光基本全都給了段南聲。
這個計策還是這幾天沈蔭自己提的。
背後的原理有點類似於田忌賽馬——
投票的時候，評審會不自覺地把性彆元素納入考慮範疇，一般來說前三甲不能全都是男的，也不能全都是女的。
其他四組的學員裡，全都是女演員更出彩，比起她們，沈蔭還青澀了些，勝算相對較小。
可其他組的男演員不如段南聲。
如此，他們采用這個策略，就能保證他們組至少有一個人，有較大的希望進入前三甲。
沈蔭之所以這麼做，無非是為了報答江黯。
她已經在綜藝上完成了絕對有效的出場。
不僅如此，Ada已經和她簽完約，並且已經幫她在談一部電影了。
一下子演女主角，沈蔭還不夠格。
但Ada在幫她談的角色頗為出彩，她如果把握住機會，也許能拿個最佳新人獎也沒準。
如此，是否能進前三甲，這對沈蔭來說，完全不重要，但對江黯卻能錦上添花。
沈蔭其實也特意問過Ada：
“你確定要簽我？我能行嗎？說實話，要不是江老師手底下的人少，要不是他手把手教我，我根本留不到現在。”
Ada反問她：“《大英雄》播出後，你看到網上對你的評價了嗎？”
“看了。大家都在誇我，但是吧……”
沈蔭道，“但我知道我有多差勁，不然我不會主動提出，要把機會讓給小段的。我心甘情願這麼做，就是想報答江老師。我們兩個，總得進一個，老師才能長臉。”
“你當然沒有差勁。或者說，你在綜藝的表現雖然有些不儘如人意，但這不意味著你拍不好電影。
“確實，你看著觀眾就不會演戲了，在舞台上競演的時候常常不夠投入。但我去過排練廳，你排練的時候，爆發力、投入度，都比舞台上強。
“另外，你這幾次都沒有遇到適合自己的短片，所以表現不夠好。
“這隻能說明你確實有短板，不是隨便什麼角色都能演，隨時隨地都能入戲的那種演員。你確實不適合參加這種競賽。
“但你單純乾淨，踏實努力，這些都是我和江老師看中的特質。
“你身上的氣質也很特彆，是現在圈子裡很缺的那種。一旦遇到合適自己的角色，你一定會一鳴驚人。
“有時候一個演員很有實力，卻沒有大導緣，就是因為身上缺乏某種氣質。這種東西，是很難靠後天彌補的。但你天生就有，這是你的天賦，你要珍惜。
“我會幫你好好挑劇本的。你放心。”
如此，這次決賽，沈蔭沒有壓力了，不緊張了，感覺自己狀態居然難得不錯。
段南聲倒是看著頗為緊張，臉色格外不對勁，沈蔭便與江黯一起安慰著他。
“你們都簽了我的工作室，且每一期節目都錄了臉，來這節目算是夠本了，決賽無非是走個過場，拿不拿獎無所謂。
“另外四個導師都是我的前輩，我就算輸了，也完全不丟人。所以，安心出演，不要有壓力。”
江黯如是道。
卻見段南聲皺起眉。“老師，我倒不是糾結這個。”
見他神色有異，江黯帶他走到一邊單獨說話。
望了望周圍，確認沒有攝像頭一類的東西，段南聲這才低聲開口道：
“老師，怪我愚鈍，我這才琢磨過來秦振是誰。是……是網上說的那個秦姓大佬嗎？你……
“我不知道你和他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你們之間一定有很深的矛盾。所以我想……
“我想，我不能奪冠，奪冠後就得拍那個人的戲。到時候他還得和咱們工作室簽合同吧？多膈應人啊！
“你看我那什麼……”
倒是不料段南聲琢磨的是這個。
江黯拍拍他的肩，笑著道：“好好演你的戲，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拿不拿冠軍的，順其自然吧。”
“可是……”
“沒什麼可是。電競選手打假賽，演員故意失誤……這些都是我無法接受的事。你既然要做這一行，要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尊重舞台。
“所以，心無旁騖，好好演戲。我的事情我會處理好。不用替我操心。”
·
一段時間後，江黯手機震動，是邢峙打來了視頻。
江黯瞥一眼邢峙周圍的情況。
“剛下飛機？在廊橋上？”
“嗯。不過還是晚點了，現在趕去明宇電視台還是來不及。”
“沒關係，回家等我就好。”
“我會去接你的。哥哥你——”
機場廊橋上人來人往，邢峙也顧不得其他，找了個角落與江黯視頻，就是為了在他登台前看他一眼。
此刻邢峙語氣一頓，是因為在仔細看視頻裡的江黯。
他還沒有見過這樣的江黯——
銀色長發、紫袍，看起來格外清冷疏離、高高在上不容忤逆的江黯，小神仙一樣的江黯。
仙君扮相的江黯實在太美，邢峙幾乎呼吸一滯。
可與此同時他的心也微微一沉。
隻因江黯看他的眼神非常冷漠，就好像兩人從愛侶又變做了陌生人，就好像他真的是神，而自己是不可觸碰他的凡人。
邢峙當然理解江黯。
他沉浸在角色的情緒裡，把自己真的當做了那個仙君，人戲不分才會這樣。
但這也好像意味著，江黯在意自己的程度很有限。
江黯難得扮了仙君，他卻無法第一時間親眼看見，似乎連普通觀眾都不如。
更彆提那個會出現在現場的……
邢峙不知不覺變得嚴肅。
江黯好似看出什麼來。“嗯？怎麼了邢峙？”
“沒什麼。哥哥，祝你演出成功。我知道你會把手機收起來，但演完之後記得聯係我。”
“嗯。彆擔心，找不到我的話，你找語疏就好。”
江黯又瞧邢峙一眼，微微撇開了視線。
“行了，不和你說了。再說我會出戲的。我剛才培養了好久的情緒呢。”
繃著一張臉的邢峙立刻笑了。
他的心臟差點被陰暗麵覆蓋。
可江黯不過一句話，就好像徹底驅散了這些陰霾。
“哥哥，最後叮囑你一件事。”
“嗯？”
“今晚可以穿著這身回家嗎？”
“……說了不許讓我出戲，看來以後拍戲前不能和你視頻。掛了啊。”
清冷仙君紅著臉掛斷了視頻。
江黯把兩個手機都開啟了勿擾模式，然後交給了王語疏幫自己保管。
之後江黯不與任何人說話，抱著劇本待在角落裡獨自醞釀情緒。
而等他出現在舞台上的時候，他已經徹底成為故事裡的那位仙君了。
江黯無視了舞台的燈光、背景音樂、主持人，也無視了台下的觀眾、評審、其餘導師。
他甚至連秦振都看不到。
他的眼裡隻有戲。
在《弑仙》裡，江黯扮演著一位掌管著蓬萊仙島的仙君，名曰紫雲君。
紫雲君手下有眾弟子，其中天賦最高，也最得他器重的，當屬未辰君。
這未辰君，便是這回段南聲扮演的角色了。
他也是這部舞台短劇的主角。
一日，蓬萊仙島出現了一種離奇的瘟疫，不僅轄區範圍內的百姓們飽受瘟疫之苦，連仙君仙姑們都難逃一劫，輕則道行損毀，重則丟掉性命。
這場瘟疫正在持續擴散，假以時日，當侵染整個中洲，天下蒼生危在旦夕。
段南聲扮演的未辰君也感染了瘟疫，他手臂上多了幾處難以愈合的傷，破口處可見腐肉甚至蛆蟲，甚是觸目驚心。
但他身體沒有其餘異樣，於是照例外出曆練。
事已至此，他認為唯有提高實力，才能找到活下去的辦法。
就在曆練期間，段南聲偶然遇到了一個正在欺辱百姓的魔族人。
他一劍將那個魔人斬成了兩截。
在這期間，魔血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滑過了那些傷口。而後那些傷口竟然離奇愈合了。
未辰君欣喜若狂，當即回到蓬萊，找到了師尊，也即江黯扮演的紫雲君。
未辰君向紫雲君提出，他們可以大規模地獵殺魔人，用魔血來治療這場瘟疫。
心懷整個蒼生的紫雲君卻是不同意。
“萬物有靈，魔亦是其中之一，當值得尊重。若行此道，我們便是踩著其他種族的性命苟活。甚為不妥。”
未辰君大膽反駁：“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魔人天性弑殺，師尊可曾想過，若易地而處，他們早就向我們宣戰了？更何況他們早就想踏平中洲了，他們本就對蓬萊虎視眈眈——”
“好了。此事莫要再提！”
紫雲君曾嚴肅且失望地看向未辰君。“等你哪天想明白了，再來找為師。”
可後來未辰君對紫雲君說的卻是：“師尊，我想不明白。這是偽善！這是瀆職！你駐守蓬萊，守著人仙兩族的交界地帶，理當為天下蒼生負責，可你現在在做什麼？有辦法卻不用，你是在任由人族與仙族覆滅……”
“放肆！”
留下這兩個字，紫雲君親手斬斷未辰君身上的仙脈，將他逐出了蓬萊。
這對師徒再相遇，已是百年之後。
這場離奇瘟疫的嚴重程度超乎紫雲君的想象。
他尋遍天下而不得法，眼看著整個中洲即將在這場瘟疫中淪亡，終究是不得已對魔族開了戰，率領群仙展開了這場獵殺魔人的征程。
戰事膠著，曠日持久。
除了仙族人因為瘟疫損耗了很多元氣外，還因為魔族出了個很厲害的將軍——人們稱他為鬼將軍。
鬼將軍熟悉仙門秘法和陣法，總能輕易扭轉戰局，反敗為勝，讓仙門中人吃了許多暗虧。
其後，最關鍵的一役到來了。
因這場戰役發生在雲夢澤，被後人稱為雲夢之戰。
便是在這場雲夢之戰中，紫雲君對上了鬼將軍。
紫雲君這才發現，鬼將軍居然是百年前被他逐出師門的親傳弟子——未辰君。
這回江黯他們小組演的，便是雲夢之戰即將結束的部分。
現在他們正演到鬼將軍擊退仙族，將紫雲君綁到了魔族中。
陰冷的山壁中，紫雲君虛弱至極，但眉眼清冷，下巴高高抬著。
即便淪落至此，他還是那個高貴不容侵犯的仙君。
這會兒段南聲扮演的鬼將軍，正帶著幾個手下在篝火邊烤肉慶祝。
吃一口飽滿多汁的烤肉，他抬眸看向江黯，眼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情緒。
“師尊，讓我再這樣叫你一回吧。
“你一定在想……為什麼我會成為鬼將軍，對不對？
“想當年，你狠心斬我仙脈，逐我出蓬萊之後，重傷未愈的我被區區幾個凡人抓住了。
“他們把我賣給了狼妖，讓狼妖撕開我的身體，取走我的內丹……沒想到啊，後來我被魔族的王女救了。”
“魔族王女？彩羅裳？你當了她的麵首？”
聽過彩羅裳的名號，江黯扮演的紫雲君當即猜出什麼來，嘴角頓時流露出些許譏諷。
可是緊接著，他移開目光，垂下了眼眸，為的卻是不讓鬼將軍看見他眼裡的幾分惘然。
“是。”鬼將軍笑著喝下一口酒，“沒什麼好丟人的。為了活命嘛。說起來，我還要感謝父母給了我一張好皮囊……哈。
“我的第一條命，是父母給的。可他們窮，養不起我，將我扔了……然後我被師尊你撿到了。
“所以我的第二條命，是師尊你給的。
“可後來啊，師尊你不要我了。不僅你不要我，人族也背叛了我。
“過去為了救那些凡人，我殺過不少魔。可到頭來呢？他們為了幾兩碎銀，把被你打成重傷的我給賣了！
“你看，我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全靠魔人給的第三條命！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以後我隻能替魔人們賣命了。”
“啪”得一聲摔碎酒壇，鬼將軍起身走到江黯麵前。
此刻他雙目變得赤紅，緊緊握著雙拳的兩條手臂上青筋一根根凸了出來。
他似乎試圖想學他的昔日師尊一樣雲淡風輕。
可暴怒之下的他無法做到。
“師尊，”
說這些話的時候，鬼將軍胸口劇烈起伏著，“我告訴你這些，隻是想顧及你我間最後一絲的師徒恩情，讓你能夠死得瞑目。另外，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一句話——”
一把扯起江黯的衣領，逼他抬起頭與自己對視，鬼將軍盯著他的眼睛問：
“師尊，一百年了，我想問你一句話——
“把我逐出師門，你悔、還是不悔？
“百年前，你不同意我的做法，不惜毀掉我的仙脈，將我打得半死。百年之後，你卻走上了我曾想讓你走的那條路……
“你當真不悔嗎？”
江黯默默與段南聲扮演的鬼將軍對視半晌。
然後他高高抬起了頭，隻道：“既已淪為階下囚，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任君處置。”
“任君處置？好一個任君處置……”
鬼將軍一把推開紫雲君，退後數步，舉起魔劍用力一揮，斬斷了昔日師尊的仙脈。
縛仙索四分五裂的同時，江黯扮演的紫雲君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鮮血。
鬼將軍從手下解下一條鞭子重重揮向他的脊背。
他狠聲問：“我再問你一句，悔、還是不悔？”
江黯的身體彈起，再重重落上舞台。
他額前滿是冷汗，青筋如蛇般蜿蜒，就好像真的遭到了虐待。
可他不發一言，就這麼承受了一鞭又一鞭。
仙脈已損，紫雲君難以承受魔鞭。
大概挨了三下之後，他已經不行了。
最後他被鬼將軍提起來，一劍刺穿了心臟。
彌留之際，紫雲君江黯對上昔日徒弟的目光，卻是淡淡一笑，輕聲說道：
“昔年為師把你帶回蓬萊的時候，你連一隻螞蟻都不肯踩的。你性本純良……看來是為師沒有把你教好，都是為師的不是，為師認了。”
紫雲君死了。
舞台燈光暗下去之前，可以看見鬼將軍幾乎扭曲的麵容。
他想哭，可他不敢。
他不能被魔人看出任何破綻。
這一幕演完，江黯的戲份就結束了。
之後還有一幕，是鬼將軍和沈蔭扮演的彩羅裳的對手戲。
鬼將軍是彩羅裳的麵首。
可他一直沒有得到彩羅裳真正的信任。
直到看見他親手斬殺了自己的師尊，彩羅裳這才把他當成自己人，甚至封了他一個王。
可最後彩羅裳被鬼將軍殺了。
鬼將軍對人族失望，但也沒有真把自己當魔人。
他哪邊也不想靠。
他想自己稱霸天下。
當初他被彩羅裳救，並不是偶然，聽說這位女魔王好男色，他便提前設計了她、故意引誘了她。
這個故事叫“弑仙”，除了指鬼將軍殺了紫雲君以外，還指他殺了他昔日的自己。
他再也無法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仙了。
關於第二幕，江黯是坐在導師席上看的。
他來不及換裝，甚至嘴角的血都沒擦，就那麼坐在台下目不轉睛地看著。
江黯非常高興，也頗為感動。
隻因段南聲和沈蔭演得非常好。
無論最終能拿到什麼名次，其實他已經滿意了。
而在他的身後不遠外，秦振默默看他背影片刻，問身邊的李秘書。
“照片什麼的都準備好了嗎？”
李秘書點頭。“放心吧。”
此時此刻。
邢峙坐著商務車前往明宇電視台。
進市區有些堵車，邢峙微微蹙著眉，微有不耐。
之後他拿出手機登錄微博，竟意外看到了幾張“劇照”——
跟鬼將軍和紫雲君有關的劇照！
[哇塞，師徒也太好嗑的吧！]
這是放出那幾張劇照的人發出的評價。
第080章 第 80 章
“劇照”一共被放出來三張, 不是非常高清，一看就是用偷拍設備偷拍的，不過並不妨礙看清那上麵的內容。
這三張照片分彆是——
江黯被段南聲提著衣襟, 二人望著對方無聲對峙。
江黯趴到在地吐血, 段南聲在他身後提起鞭子。
最後是江黯被段南聲刺了一劍。
[臥槽，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看見江江演古裝, 好美好仙！嗚嗚嗚他把美強慘師尊演活了！]
[我真的很磕師徒年下, 這是可以說的嗎？從質安大隊爬牆一秒, 就一秒]
[我不管了，我先磕為敬, 這對CP叫“抽刀斷水”怎麼樣？]
……
所謂的“劇照”明顯是觀眾偷拍的。
節目組第一時間進行了公關。
但這不妨礙照片還是快速地流傳了開來。
更有人放出了以江黯和段南聲一起上這場綜藝為素材的同人向剪輯視頻。
視頻的最開始，是江黯和段南聲的那場《觀音橋》。
那會兒江黯為了給學員做示範, 親自在舞台上扮演師弟, 對著扮演師兄的段南聲說出一句：“你還願意睡我嗎？”
段南聲立刻紅了臉，簡直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場戲演下去。
從這個片段開始，視頻剪輯了綜藝播出部分裡, 江黯和段南聲兩個人所有的互動——
段南聲打PK贏了，江黯立刻笑著鼓掌。
段南聲和對手比分咬得緊的時候，江黯的表情看起來非常緊張。
拍《大英雄》的時候, 江黯給段南聲一遍又一遍說戲，給他仔細傾聽……
原本很正常的互動，在BGM以及濾鏡的加持下, 似乎也變得不正常起來。
不少看過視頻的人都表示磕到了。
相比之下, 邢峙和江黯之間的同框物料似乎少得可憐。
除了那場求婚直播, VG的采訪，以及另一個角度的《觀音橋》, 他們之間的同框互動幾乎為零。
更何況《金陵春》尚未上映，相關花絮也沒有播，最近江黯又想低調，兩個人之間簡直沒有多少可供剪刀手們發揮的素材。
當然，段南聲因此挨了很多罵。
諸如[他蹭熱度][他上趕著當小三][他公司故意的]等等。
不過段南聲也通過這個節目積攢了一些粉絲。
這些粉絲們正在努力幫他澄清：
[段南聲簽的是江黯的工作室，他蹭什麼熱度？如果老板不允許，他敢這麼做嗎？]
[到底誰在帶節奏，建議江黯工作室發一下澄清，你們不會這麼對待剛簽約的新人吧？]
……
這自然引來了邢峙純粉的不滿：
[不是吧，江黯和自己簽約的人炒CP，置邢峙於何地？]
[邢峙還不讓我們嘴江黯呢，可這誰能忍啊？]
……
一片混亂中，[抽刀斷水]異軍突起，紛紛發言：
[邢峙和江黯太工業糖精了，我從頭到尾都不信！不經意的糖才好磕，說的就是我們抽刀斷水！]
[“我當你的導師，助你登頂與我並肩”，這多好磕！]
[對對對，師徒年下就是最好磕的！養成係賽高！]
[江老師訓人的時候好A好颯啊，江老師今晚想怎麼訓小段呢？]
[討論一下小段是哪種類型的小狗，帶個話題#訓狗文學#]
……
對此[質安大隊]的人當然不服。
比起[抽刀斷水]，他們在人數上有著壓倒性的優勢，當即與之在互聯網上撕了個昏天暗地。
但也因此，相關熱度開始不斷往上攀升。
原本局限在圈子裡的爭吵，最終還是鬨上了熱搜。
蹙著眉看了一會兒廣場，邢峙一抬頭，發現車開到了電視台附近。
他乾脆搖下車窗拍了一張電視台大樓的照片，然後發了一條微博：
【來接江老師下班】
[質安大隊]的最大粉頭兼正主邢峙親自帶了節奏，[抽刀斷水]難以掀起風浪，徹底啞了火。
之後司機換了個地方把車停下。
邢峙等江黯期間，打開手機，看起了剛才保存的三張“劇照”。
劇照上的段南聲、或者說鬼將軍，已被截掉。
此刻邢峙看的就單隻是江黯——
伏在地上吐血，麵容蒼白而嘴唇殷紅，緊緊皺著眉，卻隱忍不發的江黯。
看向昔年疼愛過的徒弟，表麵冷漠淡定，實則小心翼翼藏起了眼裡的後悔與悵惘的江黯……
這回江黯改劇本的時候，其實與邢峙溝通過意見。
溝通完之後，邢峙在坐飛機的時候，又動筆改了幾句。
當然，在他的設想裡，關於他後來寫的這份私人珍藏的劇本，徒弟是由他自己扮演的。
也隻能是他自己。
除此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
明宇電視台演播廳內。
《愛演才會贏》決賽的所有競演項目全部結束。
節目先公布了一係列特彆獎項。
這些獎項有一部分人情因素的考量，按節目組的希望，最好是每個導師都能拿幾個獎。
江黯靠《大英雄》拿到了最佳短片，並拿到了最具人氣導師獎。
這兩個獎倒沒什麼人情的成分，是節目組根據近日舉辦的網絡投票來頒發的。
江黯算是得的當之無愧。
此外他的學生沈蔭，也得了一個獎——
最佳進步獎。
沈蔭笑著發表了獲獎感言：“這是我人生中獲得的第一個獎杯，謝謝爸爸媽媽，謝謝主持人，謝謝明宇衛視。謝謝江老師，也謝謝我的搭檔段南聲！
“嘿嘿，我練這一段練了好久了！此刻我的心情跟拿奧斯卡是一樣的，我開心到飛起，哈哈哈哈……”
這些過場走完，總算到了揭露前三甲的重要時刻。
作為主持人的秋若蘭走上台宣布了最新規則。
這規則倒是與江黯最初從她口中聽到的不一樣。
最初江黯聽說的是，秦振會把電影資源給到冠軍。
現在秋若蘭說的則是——
在宣布冠亞季軍之後，還有一個特彆的環節，節目組邀請了位願意為我國電影事業略儘綿薄之力的優秀企業家，他會從今天的所有參賽選手中挑選一個人，請最專業的團隊，為他量身定做一部電影。
如此一來，秦振雖然來了節目，但並沒有擔任評審，他不參與投票，也就不影響競賽的公平性。
這種情況下，一旦江黯的學生拿到名次，就算有人扒出他和秦振認識，也不至落人口實，說他和評審勾結做票。
隻要投票環節公允，後麵大佬更偏愛誰，想為誰做電影，其他人管不了，畢竟這是大佬的個人喜好。
秦振這麼一搞，倒像是很體貼江黯，處處為他著想。
江黯腦中卻隻是浮現出了邢峙曾說過的四個字——
“糖衣炮彈”。
很快，主持人宣布了最終的比賽結果。
段南聲拿到了亞軍，冠軍是影後帶出的一個姑娘。
那姑娘已經擔任過兩部電影的主角了，演技很成熟，比段南聲多出太多的經驗。
段南聲輸給她，當然不算虧。
事實上沒背景沒來曆沒經驗的他能走到這一步，已經是爆冷了。
頒獎的時候，對應的導師依次上台為自己的學員頒獎。
從江黯手裡接過獎杯的那一刻，段南聲直接流了淚。
他覺得江黯是自己的貴人。
自己有多好的運氣，才能遇見他做自己的導師。
“老師……我那什麼……”
瞧著段南聲的模樣，江黯倒是有些感懷，想起了自己十幾年前當新人時的感覺。
“沒什麼，想說什麼就說，想哭就哭。彆怕丟人。”江黯道，“此刻的舞台是屬於你的。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段南聲舉起獎杯親吻了一下，然後目光懇切地看向江黯。“老師，能擁抱一下嗎？”
“這有什麼？”
江黯大方地給了自己的學員一個擁抱，並在離開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加油。你得了亞軍，但這其實才是你的起點而已。”
段南聲朝江黯重重一點頭，視線再度變得模糊起來。
他抹了一把眼淚，與此同時意識到一件事，江黯像他現在這麼大年紀的時候，都拿影帝了。
兩個人的起點實在差得太遠。
他知道此生是不可能追上老師了。
不過他還可以好好努力，爭取不辜負老師的期望。
不久後，在主持人秋若蘭的安排下，前三甲的選手和各自的導師站成了一排，等候著那位特彆嘉賓的到場。
他會把象征著特彆邀約的信函，親自送到他選中的學員、以及他的導師麵前。
“邀請秦先生上場。”
秋若蘭說出這句話，秦振西裝革履走上台了。
秦振麵容英俊，身材修長，穿著西裝走上台的時候，看起來很像一個風度翩翩的儒商，沿路引來了許多驚歎。
這也是時隔八年後，江黯第一次看到這個人。
他眼角略添了些細紋，除此之外倒無其他變化。
江黯想，這可能也是因為自己對他印象不深，覺得他麵容模糊的關係。
舞台上燈光炫目刺眼，江黯的發套和仙俠風的長袍還沒有去，在華麗的、充滿現代科技感的舞台上，在一群穿著各色禮服的人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就像是誤闖入人間的小神仙。
秦振遙遙與他對視片刻，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快步走到了台上。
“歡迎秦先生，”
主持人秋若蘭眼裡滑過些許奇異，但很快就擺出了標準的公式化微笑，“秦先生看了這麼多短片，最喜歡哪個呢？”
秦振接過旁邊人遞來的話筒，麵向觀眾席道：“《望江樓》《第七個夜晚》還有《間》，我都很喜歡。”
他提到的《間》，正是江黯拍的那部港風緝|毒題材的短片。
秋若蘭再問：“舞台現場的競演段落呢？你最喜歡哪個？”
這回秦振又答了幾個，倒是沒有提到江黯的那出《弑仙》。
接下來秋若蘭問了他一些比較宏大的問題，諸如對目前電影業的看法、期望等等。
秦振從容有度，侃侃而談，其中應該有提前準備好的部分，但其餘內容算是臨場發揮，幾度獲得了熱切的掌聲。
之後萬眾關注的重點總算來了——
這位大佬到底看中了哪位新人，竟能大手筆地將電影送給他呢？
秋若蘭將問題這個環節後，秦振從秘書手裡接過信函，走向站成一排的導師和選手。
他的步伐很慢，像是在仔細打量每個人，目光帶著思量與考究，有時候走出幾步，還會折返一下。
這應該是節目組的意思，這樣能增加懸念。
但秦振既然能配合，說明他很享受這個過程。
思及於此，江黯也不顧無數攝像頭對準自己，隨心所以地翻了個白眼。
——他以為他選妃呢？
這個時候江黯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從在那個藝術館，秦振配合自己套阮鬱話開始，到今天他突然改了規則，不再隻給冠軍拍電影，而改為由他自己選……
他這一係列行為，其實倒並不是所謂的“糖衣炮彈”。
這些行為的背後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險惡目的。
秦振沒有算計什麼，做這些也沒有任何附加條件，他沒有說，他這麼對了江黯，江黯就一定要付出什麼來回報他。
不含算計、沒有特彆目的、不是交易……
江黯意識到，秦振做這一切，確實隻是純粹向自己示好。
但江黯並不至因此感動。
因為秦振做的這些舉動，背後隱藏著一個東西——
這些行為，通通在彰顯他的權勢。
就像此刻的“選妃”一樣，秦振把自己當帝王。
阮鬱那件事，秦振雖然幫了江黯，但同時也讓他意識到，江黯得絞儘腦汁地應對的事，他隨隨便便就擺平了。
這場綜藝也是，江黯為了幫手下的學員，得熬夜思考怎麼改劇本，思考怎麼才能讓學員們進一步理解人物，可秦振能隨便成為評審，堂而皇之地乾預一切。
甚至為了不讓江黯為難、落人口實，他能隨便改規則……
他像開屏的孔雀，然而他炫耀的不是他漂亮的尾巴，而是權勢，能壓死人的權勢。
就如現在，在國際上多次獲過大獎的影後都要殷切地看著他，希望他能給自己或者手底下的學員一些資源。
這個時候秦振走到了江黯麵前。
兩人對視的一瞬，秦振把手裡象征著電影資源的信函遞給了他。
“江老師，恭喜。”
“謝謝你喜歡段南聲的演繹。”
江黯答了這麼一句，一手接過信函，一手伸出來與秦振握了握。
握手前江黯悄然關了麥克。
握手的時候，他腳步上前，身體微側，和秦振看起來像是在擁抱。
這會兒江黯確實離秦振很近，對於秦振來說，可以算是前所未有的親近，他可以聞到江黯身上的木質調香水味，感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間的熱度。
萬花叢中過的秦振，這一刻心臟居然微微顫了一下。
這是他多年不曾有過的悸動了。
下一刻卻聽江黯在他耳邊道：
“秦先生，其實你確實還是挺有魅力的。但與其仰望他人，我想我更喜歡……被人仰望的感覺。”
同一時刻。電視台外。
邢峙沉默不語地等在商務車上。
他看到了從後門走出來的李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