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異化了(——千刀萬剮,屍骨無存。...)(2 / 2)

可每波動一次,他們的心中就彌漫上一寸絕望,救援他們的人始終沒有來,或許來了卻沒有找到他們,而現在他們似乎已經被放棄了,外麵的人正在加固這秘境的陣法。

“我們徹底被放棄了……”說話的是寒水門僅存的一個人,也是他們之中唯一一個女子。

但是薑嘯聽她說一句話,就哆嗦得不行,害怕到想吐。她是吃同門屍體活下來的。

薑嘯其實已經意識不清了,他根本沒有修煉辟穀之術,到如今還沒有餓死,他自己都不知為什麼。

魏欣師兄已經昏迷了好幾天了,這些天隻醒過來了一刻,對著薑嘯極小聲地說,實在不行就將他扔出去。

薑嘯在他說到一半的時候,就驚恐地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

可他們真的已經到了極限,那個雲滄派的謝宿,也和寒水門的大師姐一樣,吃了同門。

他們其中沒有吃的,很少很少,薑嘯第一次在這樣慘烈殘酷的境遇之下,放棄了求生欲,他不肯吃一口,寧死不願。

謝宿似乎早已經忘記了要弄死薑嘯的事情,他神智恍惚瘋瘋癲癲的,那雙泛著不詳黑霧的眼睛,每天都在盯著昏死的弟子們,薑嘯兩次對上他的視線,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他幾乎已經魔化,狀態反倒是最好的,被他看了一眼,薑嘯仿佛被咬下一塊肉一樣。

每天死去弟子的屍體都是他處理的,他也會分食給其他弟子那些肉,薑嘯卻覺得,謝宿已經完全將他們當成了儲備糧,而非同盟或者道友。

無儘的絕望彌漫在這小小的角落,該來的還是會來,晚上了,外麵的妖魔獸又開始嚎叫,不停地、震耳欲聾地嚎叫起來。

今天晚上,他們嚎叫得格外厲害,猶如最後的嘶鳴,震得所有弟子一陣陣嘔血,再這樣不停地叫下去,再不讓它們嘗到一點點的血肉,他們今夜都會死在這裡,他們連這些妖魔獸的嚎叫都已經承受不住了。

但是今天白天沒有死去的弟子,他們雖然像是死了一樣地躺著,卻都是在苟延殘喘地活著。

“他活不了了,已經好幾天沒有醒了。”謝宿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薑嘯艱澀地睜開眼睛,本以為他說的是自己,他想要自己死。謝宿用那種看死人一樣的眼光看薑嘯,也不是第一次了。

薑嘯已經連躲避的力氣都沒了,他真切地意識到,他會死在這裡。

他再也見不到師祖了。

可當薑嘯意識到謝宿說的是魏欣師兄的時候,他咬牙從地上爬起,在幽暗的石洞,咬牙對上謝宿可怕的視線,“他還活著。”

薑嘯一字一句,“我師兄還活著,你……”

“他活不成了,”謝宿語氣突然加快,他的聲音粗噶得已經不像是個活人,“他就要死了,他必須死了!外麵的畜生們再不嘗到血肉,我們所有人都要死!”

謝宿說著,就彎腰來拉渾然沒有意識的魏欣,薑嘯咬破自己的舌頭,艱難地續起力氣和他撕扯,沒了靈力,經脈撕裂的他們連凡人都不如。

可謝宿明顯不對,他力氣大得驚人,薑嘯被他甩在遠處。

見他還要去拉魏欣,薑嘯嘶啞喊道,“你入魔了!你入魔了……你已經不是人了,我師兄他還活著……”

謝宿被定格一般僵住,半晌咯咯笑了起來,他眉宇間濃重的黑霧已經要遮蓋住眉眼,笑聲更是如同齒縫擠出來的一樣,令人聽了渾身戰栗。

“我入魔了……咯咯咯咯,我入魔了……”謝宿突然指著薑嘯,“那你呢!”

他衝到薑嘯的麵前,粗暴地撕扯下他一直裹著頭的布巾,薑嘯伸手去捂,卻根本敵不過謝宿的力氣。

很快布巾被撕下來,薑嘯泛著不詳紅光的雙眸和他完好無損,隻是有些蒼白,但卻與之前判若兩人的麵容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薑嘯瞬間心如死灰,想要抬手去擋臉,卻隻是抬了下,最終垂落,他藏不住了。

謝宿地獄惡鬼一樣的聲音如同跗骨之蛆般爬進他的耳朵,“你早就異化了,不然為什麼這麼多天不吃人肉,你還能活著,你根本沒有修辟穀術!再說現在辟穀術早已經沒用了!”

“你異化成妖,還指責我成魔?!”謝宿指著沉默的、連驚訝都吝嗇的所有人說,“他們都是靠著我活下來的,你不如問問他們的意見。”

薑嘯死死盯著謝宿,乾涸多日的眉眼再度流出血淚,在這陰暗的環境中,看著尤其的}人。

謝宿微微後退半步,卻見薑嘯撐著牆壁起身,視線環視過麻木的眾人,低低道,“是啊,我異化了。”

薑嘯說,“我可以出去,但是……”

他抬起頭,紅眸寸寸掃過所有人,“但是你們若是敢傷我師兄,我保證,我就算被啃食得隻剩頭顱,也要蹦回來找你們索命。”

他說的並不疾言厲色,卻字字句句攝人心魂。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薑嘯脫下自己臟汙不堪的外袍,披在依舊昏死,氣息微弱得隨時可斷的魏欣身上。

然後挺直脊背,一步步朝著外麵走。

有生十八載,何其短暫,他入門派得師兄們相護,一直無能懦弱,到死能夠護他們一時片刻,倒也不算忘恩負義了。

隻是……見不到他心愛的人,實在死不甘心。

薑嘯慢慢走出了峽穀裂縫能夠護住的範圍,抬頭看著頭頂破碎的天穹,微微歎息一聲。

他的眼中蓄滿了淚水,卻尚未落下,便看到了漫天銀光自天幕落下,如一場盛大而絕美的銀色暴雨,裹挾著雷霆萬鈞的利刃風刀,從天際極速落下――

萬物瑟瑟,群獸嘶鳴奔逃,尖嘯聲通天徹地,大地震動不止。

薑嘯眼睜睜地看著一個背生羽翅的高階妖獸,嘶叫著衝上天幕,欲逃脫這鋪天蓋地的銀雨――卻在雨幕之中轉瞬之間被切割粉碎,裹著鮮血和碎羽的腥熱混著這銀雨從天幕上紛紛散落。

――千刀萬剮,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