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占據頂樓整層的宋昀然家不同, 公司給秦恪租的房子隻有兩室一廳。
雖說西城上院的戶型都很寬敞，但宋昀然走進去，還是覺得格外逼仄, 連帶著站在身旁的秦恪，都有了極強的存在感。
“我給你倒杯水？”
秦恪見他站著不動, 主動詢問道。
宋昀然說：“不喝。”
他今晚在酒吧喝了太多飲料, 現在晃晃腦袋說不定都有水聲。
秦恪給他找了一雙拖鞋：“那你先進來。”
宋昀然抿緊嘴唇，磨蹭了一會兒才把拖鞋換上。
他走進客廳, 發現秦恪家意外的整潔乾淨, 不像他家, 哪天阿姨有事來不了, 家裡就會被他折騰出遍地雜物。
難道這也是主角必備的素質嗎？
宋昀然不屑，這有什麼了不起的。
他坐到沙發上看著秦恪還是端了兩杯水放到茶幾上，也沒伸手去拿，而是將雙手放在膝蓋上, 背挺得筆直，久違地想營造出總裁的霸道形象。
秦恪在旁邊坐下：“你彆太緊張。”
宋昀然皺眉, 他有什麼可緊張的？
然而他一抬眼，從牆上電視的倒影中看見自己正襟危坐的姿勢。
仿佛第一天上小學的一年級學生，唯恐坐姿不端會被老師點名批評。
“嘖。”
宋昀然連忙調整姿勢，不太熟練地翹起二郎腿，重心往後靠向沙發, “有話快說，少在這裡浪費我時間。”
兩人認識這麼久，秦恪基本能分辨宋昀然的語氣了。
比如此時不爽的語氣配合不太禮貌的用詞，就是宋昀然想表現出凶狠不耐的樣子。
但他那張臉太沒有殺傷力，裝起凶來根本嚇不到誰。
秦恪輕聲問：“你最近都沒去公司？”
宋昀然冷笑：“你以為自己是誰, 我的事輪得到你管？星河是我買下來的，我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不去，信不信現在我心情好，馬上把你們全部開除。”
“可你看起來心情並不好。”秦恪說。
廢話。
宋昀然在心裡吐槽，換作你是
我，你心情能好？
他瞪了對方一眼：“對，我心情是不好。你既然領著公司給的錢，不如講段相聲逗老板開心一下？”
秦恪目光淡淡地看過來，看得宋昀然莫名心虛。
啊，我真是太壞了。
他有些後悔地想，原來拿錢羞辱彆人是這種感覺。
一點都不快樂，反而覺得自己像裡的跳腳反派，每句話都透著讓人討厭的勁。
可話已經說出去了，他又沒辦法撤回。
隻好氣鼓鼓地不說話。
秦恪看著他鼓起的腮幫，險些想伸出手指戳一戳。
但最後他還是克製住那股衝動，問：“你是不是餓了？”
“？？？”
宋昀然驚訝地轉過頭來：“你聽沒聽懂我剛才在說什麼？”
我可是在羞辱你！
特彆過分的那種仗勢欺人！
秦恪淡定地回道：“嗯，聽懂了。所以你餓嗎？”
不提還好，他一提，宋昀然感覺真的好餓。
他下午起床的時候沒心情吃飯，直接去找賀子遊打遊戲了。
遊戲結果不用說，反正又是屢戰屢敗的日常，而且敗得比平時還要慘烈，氣得他在賀子遊家一口東西沒吃。
打完遊戲，賀子遊又拉他去酒吧。
他嫌那家酒吧的零食味道不好，吃了一口就沒再碰，全程光顧著頓頓頓喝飲料。
就連現在，空虛已久的胃部也傳來難受的感覺。
讓他心頭的無名火燒得更旺。
宋昀然板著臉問：“有吃的嗎？”
秦恪笑了一下：“給你煮碗方便麵？”
“一碗方便麵就想打發我？”宋昀然不滿地嘀咕，“你能不能有點誠意。”
秦恪起身往廚房走去：“沒辦法，這幾天沒在家，晚上十一點的飛機剛落地，家裡隻有方便麵，委屈小宋總湊合一下了。”
宋昀然曠工太久，根本不知道秦恪最近在忙什麼。
他睫毛接連顫動幾下，細品之後，提煉出那句話裡的關鍵信息。
從機場到西城上院的車程是半小時。
那麼推理可證，秦恪回家是十一
點半左右，跟他手機顯示的未接來電對得上。
所以說那時候到現在的兩個小時裡，秦恪一直沒睡在等他回來？
不至於吧。
宋昀然覺得他想多了，但依舊懷抱一絲幻想，慢吞吞地挪到廚房。
秦恪剛開始燒水準備煮麵。
他見宋昀然來了，並沒有把人支走，而是任由金貴的小宋總格格不入地站在那兒，自己則從櫥櫃裡拿出一包方便麵，然後又打開冰箱拿雞蛋。
冷藏室的光打在他臉上，照亮他眼底很淺的一層倦意。
是很明顯的、舟車勞頓後沒有休息好的狀態。
宋昀然繃緊嘴角，等秦恪準備煎蛋時，才不鹹不淡地提醒道：“你小心點，大半夜彆把廚房燒了。”
秦恪動作一頓，煎個雞蛋而已，至於把廚房燒掉？
他思考片刻，才意味深長地問：“你燒過？”
“瞧不起誰，當然沒有！”
宋昀然蹭蹭蹭跑到餐廳拉開餐椅坐下，堅決不肯承認，他還真乾過這事。
煮一碗麵不需要太長時間。
沒過多久，秦恪端著碗出來，看見宋昀然早已等候在餐桌旁時，不由得也沉默了一瞬。
他把麵碗放到桌上，還沒來得及囑咐“小心燙”，宋昀然就拿起筷子猛塞了一口。
“唔！……（￥…”
宋昀然瞪大眼睛，嘴裡不知道在喊些什麼。
秦恪靠在桌邊，哭笑不得：“太燙了？沒事，吐出來吧。”
宋昀然用力搖頭。
如此不優雅的行為，太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他艱難地把食物咽下去，猛灌了一口秦恪剛從客廳端過來的涼水，總算緩了過來。
這下他吸取了教訓，用筷子把麵挑起來，先仔細吹過幾次才喂進嘴裡。
酸辣味的方便麵格外開胃，餓了太久的宋昀然一口氣吃掉半碗，才轉而去品嘗秦恪煎的雞蛋。
不得不說，秦恪的廚藝非常好。
周圍蛋白的部分煎得香脆，而中間的部分，用筷子輕輕一戳，就有滑嫩蛋液緩緩流出。
宋昀然評價道：“麵煮得一般，蛋倒煎得不錯。”
“再幫你煎一個？”秦恪問。
宋昀然皺眉：“你什麼居心，想讓我在淩晨一點暴飲暴食？”
他吃掉最後一點煎蛋，意猶未儘地舔舔嘴唇，“再煎兩個可以嗎？”
秦恪眉眼間全是笑意：“恐怕不行。”
宋昀然抬起頭：“你也太吝嗇了吧。”
“不是吝嗇。”
秦恪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家裡隻剩一個雞蛋了。”
“……哦，這就沒辦法了。”
宋昀然失望地嘟噥了一句，想到自己居然把秦恪家吃空了，不由得有些難為情。
很快，香噴噴的煎蛋盛在瓷盤裡送到了麵前。
宋昀然這會兒又謙讓起來，小聲問：“那我都吃完了，你會不會餓啊？”
秦恪說：“沒事，我吃過飛機餐。”
宋昀然嘴角翹起來，心滿意足地填飽了肚子。
吃完後還難得主動地把碗筷拿進廚房，然後蹲在洗碗機前麵，滿頭問號地研究上麵的按鍵。
秦恪走過來，彎腰摁下按鍵，又從他手裡拿走碗筷，和用過的鍋一起放進了洗碗機。
寂靜的淩晨時分，洗碗機運轉的聲音也格外清晰。
兩人站在廚房安靜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秦恪先開口：“現在不生氣了？”
宋昀然剛要答應，接著就是一愣。
怎麼搞的！
他明明是來跟秦恪攤牌的，怎麼莫名其妙變成他吃了秦恪家的飯，心裡的怒火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沒等他想好如何回答，秦恪又說：“聽陳靜說，最近你沒去公司，星河的大家都很想你。”
“我才不信。”宋昀然哼哼道。
秦恪低笑一聲：“真的，沒騙你。”
宋昀然垂下眼睫，被兩個煎蛋治愈的傷感再次席卷而來。
他看著洗碗機顯示屏上閃爍的燈光，輕聲說：“彆以為我不知道，他們心裡根本沒拿我當總裁看，一點都不怕我。他們都以為我就是閒來無事，買家公司鬨著玩，運氣好誤打誤撞躲過了《戀愛方程式》的大坑而已。”
秦恪心中湧上一陣怪異的情
緒。
原以為以宋昀然大大咧咧的性格，應該不會注意到那些細微之處。
但原來像他這樣的人，也會因此感到失落難過。
“還有你也是。”
宋昀然慢慢蹲下去，重新抱膝蹲在洗碗機前，下巴抵在膝蓋上，“我說你拿不到角色的時候，你肯定在心裡笑話我。”
秦恪聲音低了幾度：“沒有。”
宋昀然仿佛沒聽見，繼續自言自語：“所以我想開了，我不做總裁了。反正公司有唐助理在，我去或不去都沒區彆。”
“怎麼沒有區彆？”秦恪說，“他跟你不一樣。”
宋昀然自嘲地笑了笑：“哪裡不一樣，他看起來更像個總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