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通這個人,跟李雲是有梁子的。
不管是之前因為鹽場的事情,還是之後的象山縣之變,這廝多多少少都跟李雲有些過不去,不過這些梁子,還沒有到見生死的地步,因此李雲暫時不準備弄死他,隻準備把他這裡麵在明州吞進肚子裡的肥油,打包到越州來。
雖然李雲一直看朱通不爽,但是有一點不得不承認,這個朱通是個很典型的官員。
這種官員有一個共性,那就是趨利,這種趨利與正常人的趨利避害還不太一樣,是一種有一套自己理論體係的為官之道。
這種人,往往耳聰目明。
按照李雲原先的估算,朱通年底從明州離任,差不多在他離開明州前的一兩個月,他的家裡人才會帶著家產離開明州回鄉。
畢竟多留一天,就能多打包一點財產回去,他朱使君不可能帶著從明州搞到的錢財去京城去。
而現在,才五月中,朱通的家裡人就已經到了離開了明州,這說明朱通年前離任之前,至少會再派一批人,帶著一些財物回老家。
不過幾個月,他估計搞不到太多的錢,說不定會換成貴重物品隨身帶在身上。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事都透著古怪。
因為按照李雲對朱通的了解,那位朱使君的性格,如果不是出現了特殊的情況,他多半不會在這個時候,讓自己的家人離開明州。
好在,李雲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多久,李正離開不久,杜謙便親自登門了。
李雲把他請到了宅子後院的一座涼亭下,弄了點冰水給他喝,對於杜謙這種大戶人家來說,夏天吃冰並不是什麼稀奇事,連越州這種地方都有販冰的冰戶,京城自然更多。
他滿意的喝了一口冰水之後,才看向李雲,開口道:“剛剛收到了一個消息,可能對江東局勢有所影響,因此過來跟你商量商量。”
說到這裡,杜謙停頓了一下,看向李雲,開口道:“李司馬這個年紀,怎麼也應該取一個表字了,不然咱們就隻能一直以官職相稱,著實有些彆扭。”
李雲想了想,然後笑著說道:“我出身江湖草莽,沒有什麼學問,一直到現在,也沒有一個正經的老師,非要說的話,蘇大將軍算是我的半個老師,等下回見了他,跟他討個表字。”
說到這裡,他看向杜謙,爽朗一笑:“使君要是稱呼官職不喜歡,便直接稱我李…”
他一個“二”字險些脫口而出,又想到自己明麵上的身份是李昭,咳嗽了一聲之後,改口道:“直接稱我李昭就是。”
杜謙現在雖然已經是同行人了,但到底沒有加入李雲集團,而李雲現在這個官麵的身份還大有用處,暫時不能泄出去。
雖然現在,已經沒有幾個人記得蒼山大寨寨主李雲這個人,但是做大事者,要在細微處上下功夫。
尤其是在杜謙這種聰明人麵前,還是儘量不要說錯話,要不然被他拿住了什麼把柄,雖然不至於受製於他,但在以後的合作之中,說不定會丟失一部分主動權。
“直呼姓名,是大不妥的。”
杜謙搖了搖頭,開口道:“還是暫以官職相稱罷,對了…”
杜謙忽然想起來,連忙說道:“提起蘇大將軍,蘇大將軍的近況,司馬知不知道?”
李雲搖頭,
“我的人都在越州,更遠一些的消息,就隻能靠聽聞了。”
杜謙皺了皺眉頭,歎了口氣之後,開口道:“蘇大將軍幾次進攻叛軍,都因為寡不敵眾吃了些虧,如今他陳兵在宋州,朝廷卻幾次逼著他進兵河南府,想要雙管齊下,迫著那些叛軍就範。”
“蘇大將軍…”
杜謙低聲道:“也不知道是因為不肯,還是因為真的舊傷複發,現在在宋州生了病,據說病的很嚴重,有性命之憂。”
李雲聞言,猛地皺了皺眉頭。
他跟蘇靖,隻相處過幾個月時間,這幾個月時間裡,他大部分時間還是單獨行動的,要說交情,其實並不算特彆深厚,畢竟兩個人第一回見麵的時候,還大鬨了一場,後麵甚至動起了手。
但是李雲對蘇靖這個人的能力,以及品德,還有領兵的方式,都是相當認可的。
畢竟當初,為了減少江南兵的傷亡,他硬生生在越州城下陳兵數月,到最後將裘典所部最後一點點戰鬥力耗去,才動的手。
這幾乎就是傷亡最低的打法了。
而現在,剛在江南道立下了大功的蘇靖,沒有享受半點榮華富貴不說,便已經陷入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以李雲對蘇靖的了解,蘇靖陳兵宋州不動,絕不是為了自己一個人的利益考慮,畢竟是朝廷下的命令,哪怕把他麾下兩三萬江南兵拚光了,隻要中原之亂平息,他蘇靖就是有功的。
他遲遲不動,多半是…不忍心把他從江南帶過去的兵,置於死地。
李雲終於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咬緊牙關:“這不是要把他逼死嗎?”
杜謙歎了口氣,低聲道:“這也是朝廷,跟地方領兵將領之間的較勁,假如蘇大將軍可以不聽朝廷的詔令,那麼其他人自然也可以。”
“所以,才會陷入這種僵局,但不管怎麼說。”
杜使君微微皺眉淡:“我也覺得,朝廷做事情,有些太過急躁了,很多事情,明明是急不得的。”
“這不是太急躁,是昏了頭了!”
李雲冷笑了一聲:“可能這就是所謂的氣數。”
這話就
犯忌諱了,杜謙下意識的看了看左右,有些小心翼翼。
不管兩個人私下裡聊的時候,更犯忌諱的話也說過,很快杜謙就平靜下來,繼續說道:“說起蘇大將軍,差點忘了今天過來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