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裡想說魚肉百姓,陽奉陰違。
不過想到那些儒家正統教育教出來的官員,似乎也會這麼乾,所以他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李雲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杜兄,夫子的道理天下人人可學,我也覺得應該讓天下人學,但是學是一回事,用又是一回事。”
“真正落在實事上,夫子的道理未必管用。”
杜謙握緊拳頭,抬頭看著李雲,說不出話來。
“使君,聖人的道理,聖人的道理…”
李雲見他說話支支吾吾,於是接話道:“聖人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天底下讀過這句話的人數不勝數,若都能做到這句話,早就天下大吉,海晏河清了。”
“何至於如今世道大亂?”
“大多數人,隻是彆人姑妄言之,我姑妄聽之。”
“再說了。”
李雲放下杯盞。緩緩說道:“我求實務,求事功,不一定就是反儒,四書五經還是可以學,隻不過除了這些經書,想要在我這裡做官,就還要學一些實務。”
杜謙苦笑道:“使君現在,非是常人了。”
他看著李雲說道:“以使君的本事,將來大有希望一統天下,若是一統之後,依舊照此辦理,這便至少是要延續二百年的成例。”
“二百年不求道,聖人之道,恐怕就無人會提起了。”
他盯著李雲說道:“使君不要忘了,聖人還有一句話,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這句話,可以說是所有封建王朝存在的基石了,也是帝製時代,天子威權的來源所在。
杜謙的話,也是曆朝曆代,為什麼尊儒尊孔的原因。
聖人的話裡,有能讓他們存在二百多年的邏輯。
李雲認真考慮了一番,還是輕聲道:“我還是現在的想法,當官…至少要有一些本事,不能隻會背書作文。”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至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他看著杜謙,緩緩說道:“杜兄,我謀取天下,初心不在此。”
“即便是聖人之言,也是君君父父在前,臣臣子子在後。”
李某人很是堅定:“維係朝廷,靠得非是這些聖人之言,而是讓天下百姓好過一些。”
杜謙歎了口氣道:“使君這話自然是沒有錯,但是古往今來,帝座上的天子所求,是百姓哪怕過得不好,也不去造反。”
李雲搖頭道:“我不取這些。”
他看著杜謙說道:“杜兄,先前咱們已經說好了,凡有大政,當先試行,江東便是一個很好的試行地方,我們現在缺文官,無論如何,先在江東試上個一兩年。”
杜謙起身,低頭拱手道:“屬下遵命。”
李雲站了起來,拉著他的衣袖,笑著說道:“怎麼這趟回來,杜兄似乎變得客氣一些了?”
“禮不可廢。”
杜謙緩緩說道:“如今的使君,已經可以說是江東國主了,該有的禮數,是必須要有的。”
李某人想了想,也沒有多說什麼,一路把杜謙送到李園門口,二人在門口分彆,李雲對著他抱拳道:“這個事情,我這幾天在李園多想想,杜兄回去也多想想,如果杜兄還是想不明白,隨時來找我聊。”
“我這個人,最擅長聽取意見。”
杜謙緩緩點頭道:“屬下明白。”
二人分彆之後,李雲扭頭回了李園後院,去看老婆孩子去了。
而杜謙,往外走了幾十步之後,忽然回頭看了看李園。
此時此刻,他想到了一個還在繈褓之中的嬰孩。
思索了一番之後,他忽然鬆了口氣,背著手回了金陵府衙。
聖人之道,幾千年了,沒有人能夠真正更易得了。
哪怕可以…也不可能長久。
一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