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21】(1 / 2)

明月歌 小舟遙遙 12276 字 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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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晉江文學城首發

謝無陵提著萬記的烤鴨回了家,還未進門,就聽到院裡傳來孩童清脆的笑聲。

他聽出是隔壁柳家的秀秀和狗娃子。

他從前並不怎麼喜歡小孩,覺得吵,不過今日推開門,看到平素冷冷清清的小院裡,嬌滴滴的小娘子手持針線縫東西,柳嬸子在旁擇菜,兩人閒閒說笑,身畔一雙孩子蹦蹦跳跳嬉戲,午後式微的陽光柔柔籠著院子,一派溫馨熱鬨……

好似,忽然懂了何為家的模樣。

媳婦、孩子、熱坑頭……可惜他親娘死的太早,若她能活到現下,那這個家便更圓滿了。

“阿陵回來了?怎麼站在門口不進來?”

柳嬸子的喚聲傳來,兩孩子也齊齊跑到謝無陵身邊,脆生生地喊,“謝叔父!你回來啦!”

謝無陵摸了摸他們的腦袋,見孩子眼饞他手中的油紙包,勾唇笑:“叔父買了烤鴨,想吃不?”

小孩子哪有不饞嘴的,一聽有烤鴨,眼睛都發亮:“想!”

柳嬸子聞言,立刻挎起菜籃子,快步走來:“哎喲阿陵你可彆再給了!這烤鴨留著和你媳婦兒吃吧,我們家去了!”

像是怕謝無陵又硬塞,她一手拎著個孩子,腳步矯健地就出了門:“嬌娘,我們先回了哈——”

直到背影都瞧不見了,還聽到她教訓孩子的聲音:“吃吃吃就知道吃,要吃讓你們爹娘買去……”

謝無陵上前將院門關上,待轉過身,便見沈玉嬌已放下針線,靜靜朝他這邊看來。

“在繡什麼呢?”他拎著油紙包過去。

沈玉嬌下意識站起身,輕柔嗓音還有些拘謹:“早上發現被套破了兩個洞,就問柳嬸子要了針線補一補。後來發現衣櫥裡有些衣裳也破了,就擅作主張,都給補了……”

稍頓,她望向他:“你彆介意。”

“這有什麼,你都要嫁給我了,我的不就是你的?彆說碰兩件破衣衫了,你就算碰我這個人——”

沈玉嬌一雙杏眼微微睜圓。

謝無陵:“……”

得,小娘子臉皮薄。

他咽回去,又有些憋不住,偏臉嘟噥:“反正遲早的事。”

沈玉嬌看他口型也猜到,麵頰微熱,也不好多說,隻低頭裝沒聽到。

“行了,先彆忙活,來吃烤鴨!”

謝無陵大步往堂屋走去,邊問:“你今日就是縫衣衫?午食吃的什麼?平安吃了沒?”

沈玉嬌將針線放好,又到廚房洗過手,才上前一一答了:“縫了些衣衫,午食我讓柳嬸子教我燒火,煮了碗餺飥[1]。你回來前剛喂平安吃過奶,這會兒他在屋裡睡下了。”

謝無陵回頭看她:“那你現在會燒火了?”

沈玉嬌看出他眼底的戲謔,想到今早的事,有些難為情,又有些不服氣,悶聲道:“會了。”

“又蚊子哼哼?”

“……”

捏了捏指尖,她提高語調,字正腔圓:“學會了。”

稍頓,她又望著他道:“謝無陵,我不笨的,我隻是之前沒接觸過這些。你給我些時日,我慢慢學……都能學會的。”

她可是青陽沈氏嫡女,祖父沈文興曾任帝師,文學大儒,父親沈徽是兩榜進士,榜眼及第,兄長沈光庭十五歲中秀才,十八點探花……

沈氏書香門第,家學淵源,她作為沈氏女,自幼跟著父兄讀書明理,又怎是那等愚魯蠢鈍之人。

隻是陡然換個了與前十七年截然不同的環境,接觸的也是平日裡極少接觸的人與事物,一時不大適應罷了。

看著眼前這張一本正經的小臉,謝無陵眉梢輕挑,而後低頭拆著油紙包,嗓音懶散:“老子又沒說你笨,隨便問一句罷了。”

“我知道你沒那個意思。”

沈玉嬌輕聲道:“我隻是想與你說一聲。好教你知曉,你娶我,並非全然拖累,我也能幫到你的。”

謝無陵拆油紙包的動作一頓,側眸睇她。

沈玉嬌被他這斂了笑的正經目光看得不大自在,暗自思忖難道方才說錯什麼了?

應該沒什麼不妥,她隻是表明她不是吃白飯。

“我的臉上…有什麼臟東西麼?”沈玉嬌小聲問。

“沒有。”

“那你這樣看我作甚?”

“哦,隻是看你長著一張聰明臉,卻有個不解情趣的木頭腦袋。”

謝無陵淡淡說著,而後三兩下拆開油紙包:“坐下,吃鴨子。”

沒等沈玉嬌細想他剛才那句“罵人”的話,注意力就被烤鴨誘人撲鼻的香氣吸引而去。

隻見那暗綠色荷葉上盛著一隻斬好的烤鴨,鴨皮呈誘人的金紅色,鴨油被烤成薄薄一片,看著便能想象入口的焦香酥脆。再看鴨皮下的肉,緊實鮮嫩又蘊著飽滿汁水,光這副賣相,就讓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動。

“吃吧。”謝無陵直接拿了個鴨腿遞給她。

沈玉嬌

看著他的手:“……”

他沒洗手。

但鴨腿遞到了眼前,不接又顯得失禮。

內心糾結兩下,她扯了一角荷葉,包著接過那隻鴨腿:“多……”

一個謝字到嘴邊,硬生生被男人的注視給嚇了回去,她扯出個訕笑:“嗯,你也吃。”

謝無陵見她這回沒謝了,嘴角勾了勾,掀袍坐下,伸手就抓起個鴨頭啃起來。

沈玉嬌看著他這粗獷的吃相,有心想勸他餐前淨手,又怕他嫌囉嗦。

她知小門小戶,定沒有世家大族那般多規矩禮儀,可他這般粗魯的吃法……實是不雅。

“怎麼不吃?”

謝無陵抬頭,見她鴨腿一口沒吃,濃眉擰起:“難道你也想啃鴨頭?”

“啊?”沈玉嬌錯愕,而後忙道:“沒、沒有,我不想。”

“那你盯著老子作甚?”

你沒洗手。

沈玉嬌在心裡默默說,嘴上隻道:“沒什麼,我這就吃。”

她低下頭,避開他手指碰過的鴨腿根,慢條斯理啃了口腿肉。

剛下口,眼睛瞬間亮了。

口中的鴨皮焦脆油香,牙齒咬下去,那肉質間蘊藏的鮮嫩汁水又在舌尖迸開,慰藉著每一處味蕾,簡直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鮮美。

“怎麼樣?”謝無陵覷著她的神色,嘴角微翹:“味道不錯吧?”

沈玉嬌慢慢將嘴裡的鴨肉咽下,雖矜持著,但亮晶晶的眸光足以說明她的喜歡:“嗯,好吃的。”

“那當然,論吃喝玩樂,這金陵城就沒有比我謝無陵更厲害的。”

他說著,又將荷葉包裡的另一隻鴨腿遞到沈玉嬌麵前:“既喜歡吃,就多吃些。”

沈玉嬌看著那隻鴨腿,愣了愣:“你吃吧,我這個還沒吃完呢。”

“叫你吃就吃。”

謝無陵不由分說把那鴨腿往她手中一塞:“老子不愛吃腿,就愛啃鴨頭、脖子、翅膀,啃著滋味香。”

沈玉嬌看了看手中兩個大鴨腿,再看那繼續啃著鴨頭的男人,心下驀得湧起一陣說不出的滋味。

這人雖粗俗蠻橫了些,但像柳嬸子說的,為人慷慨,性情不壞……

隻是他自小的經曆,再加之沒有父母師長的教誨,才不知規矩禮儀那些。

她既將為**,有勉勵、勸誡夫君之責——

不過現下還不熟,管得太過,怕他反感,還是先處著吧,待日後熟了,再試著糾正他那些不好的習慣也不遲。

她這邊想著母親與嬤嬤教她的為妻之道,謝無陵啃著鴨頭,瞥她一眼:“你有心事?怎麼都不說話?”

沈玉嬌一怔,放下鴨腿,輕聲道:“食不言,寢不語。”

謝無陵擰眉,嘟噥:“規矩真多。”

沈玉嬌沒接話,剛要低頭繼續吃,謝無陵又道:“給你買的新裙衫,你怎麼不穿?”

她身上仍穿著柳嬸子媳婦那套鵝黃色裙衫,寬寬大大,毫不合身。

提到這個,沈玉嬌麵露赧然,遲疑片刻,才低低道:“未曾沐浴,怕把新衣裳弄臟。”

“前兩天柳嬸子不是給你擦過了麼?”

謝無陵道:“用了整整兩缸水呢!”

沈玉嬌聞言,也能想象到那夜柳嬸子替她擦身有多費力,一張雪白小臉泛起緋紅,腦袋也垂得更低:“我從前都是每日沐浴的……”

逃荒時不洗浴,那是迫不得已。可現下不用逃荒,能安定過日子,自然想保持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