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帶人在垃圾堆裡找到了被報廢的格鬥型仿生人,雖然隻是殘骸,而且頭顱和四肢嚴重損毀,但分量卻重得嚇人,克裡斯打賭那玩意兒絕對不是塑料做的。
“怎麼樣?有用嗎?”漢克看著康納蹲在仿生人殘骸前好一陣,終於忍不住問道。
“大量生物組件損壞無法重啟,而且,這些組件沒有經過正式登記……我無法識彆。”康納皺起眉頭,他右手的人造皮膚層褪去,搭在殘骸胸口的位置,後者的皮膚層褪去後,露出的卻並非白色機體,而是某種泛著金屬光澤的銀灰色軀殼。
“高密度合金,想要打壞它可不容易。”康納收回手,活動了一下手指,“假設維克多的型號和材質與這個仿生人相同,他在對方身上造成這種程度損害的同時能保證自己維持正常運轉,必須依靠遠高於對方的格鬥技巧,還有……”
漢克等半天沒有等到回答:“還有什麼?”
“我說不準,隻是一種感覺。”康納站起來,目光仍停留在仿生人殘骸上,可供分析的痕跡不足以還原當時的格鬥場景,但康納至少能推測一二——重拳叩擊損毀聲學組件和音頻處理器、扭脫關節分離運動組件、最後拆卸釱製脈搏調節器……
維克多的攻擊方式殘酷且有效,但依然存在某種不和諧,就像交響樂中一絲脫離主旋律的嗡鳴,康納看著破損的殘骸,知道答案就在其中,甚至刺眼,他隻是需要時間。
漢克站在後邊,抱著胳膊眉頭緊鎖:“有可能知道維克多會去哪兒嗎?”
康納搖了搖頭。
漢克惱怒地咬緊下顎:“該死,線索又斷了,死胡同一條。”他往外走了幾步找到克裡斯,安排布控搜查,然後又折回來:“康納,走了,這裡沒什麼好挖的。”
回警局的路上,康納格外沉默,漢克跟他說了幾次話都隻得到心不在焉的回應,乾脆把警帽摘下來往康納頭頂上一扣:“嘿,地麵指揮呼叫湯姆上校。”
康納詫異地抬起頭,帽簷頓時壓下來直接遮住了半張臉,他雙手扶住大蓋帽往後推了推:“漢克?”
“回地球了?”漢克揶揄地瞟了康納一眼。
“我一直在地……”康納的聲音低下去,很快眼睛一亮,“哦!大衛·鮑伊的《太空怪談》,1969年7月11日發行,我聽懂了,很有意思。”
“嗯哼,”漢克忍俊不禁,“你乾的真不錯。”
“這首歌裡的另一句歌詞,哈哈。”康納的表情舒展開,總算不再像便秘患者,漢克滿意地轉過頭:“彆再糾結案子了,監控錄像會告訴我們維克多跑到哪裡去了,他不可能藏一輩子,如果他決定再跳出來傷人,我們也會立刻知道。”當然,這個仿生人壯漢也完全有可能在警犬咬住他屁股前偷渡到加拿大去,但那絕對需要驚人的運氣,康納沒必要知道這些。
“我明白。”康納點頭,“我在思考維克多的行為模式。”
“是你之前說的仿生人行為分析?”
“沒錯,”康納認真地說道,“相比模控生命投放到市場的其他仿生人,格鬥型仿生人在程序設計上無疑要簡單得多,或許我能在這次行為分析上有所突破。”
“說說看,我洗耳恭聽。”
“以家政型仿生人為例,為了更好的服務人類,他們在設計之初就會被植入家政程序,包括如何做家務、做飯、照看小孩、安排日程,以及滿足人類的性需求。”康納停頓,瞟了漢克一眼,又說,“換句話說,他們天生就會這些,不需要經曆學習過程。”
“那格鬥型仿生人呢?”
“格鬥型仿生人不需要複雜的社交能力,不需要完成精細的活計,隻需要掌握格鬥規則和技巧,如何擊倒、如何擊殺。”康納放慢語速,邊說邊思考,“漢克,你還記得拳場裡那個人說的話嗎——人類對陣仿生人,規則是人類不死,仿生人對陣仿生人,規則是贏者生存。這意味著,維克多的核心程序裡擁有兩套格鬥選單,原本涇渭分明,就像有一堵牆隔在中間。”
漢克聽明白了:“但當他跟米奇爆發最後一次爭吵時,那堵牆出於某種原因崩潰了,結局就是米奇被打斷喉嚨,嘴裡還塞進去一截燈管。”他說完皺起眉頭,不管維克多出於什麼原因殺死米奇,他的手法都不像在格鬥,而是虐殺,仿生人真的會這樣做嗎?
“康納,你剛才說格鬥型仿生人不需要社交能力,但我們的拳擊手明顯不是個啞巴,對嗎?不僅如此,沒有一個鄰居懷疑過他不是人,這需要的可不止社交能力。”
“他可以學,就像嬰兒學說話那樣。”康納回答,“而維克多的學習對象是……”
漢克接口:“米奇·暴脾氣混蛋·裡斯爾,還有拳場裡幾十個用睾酮素思考的蠢貨。”他厭惡地嗤笑一聲,“暴力犯罪教學的完美組合。”
康納點頭:“這也解釋了米奇的死狀,你說得對,漢克,整個案發現場都寫滿了私人恩怨,而這個人就是維克多,讀懂現場也就能讀懂他……”他閉上嘴陷入思考,忽然右拳一擊掌心:“我知道了!”
他抬眼看向漢克,目光亮晶晶的:“多謝你跟我說話,我想明白維克多會去哪兒了。”
汽車駛入貝爾島,漢克還在糾結康納的推理:“認真的,你是怎麼從案發現場讀出模控生命來的?”
康納靠在副駕駛椅背上,手指靈活地彈著硬幣:“他因為身份認知而感到痛苦,米奇的鄰居認為維克多是他的人類伴侶,而地下拳場的人則態度相反。”
“所以他在疑惑自己究竟是人還是仿生人?”
“從功能上,並不。”康納的笑容裡有種漢克看不懂的意味,像是自嘲,一閃而過,“但身份認知是很複雜的,即便對於仿生人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