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景頤帶黛玉見過馮夫人,在忠靖侯府歇了一日,便啟程去了溫泉莊子。
石夫人和馮夫人隻在莊子上住了兩日,便回了神京。景頤、黛玉、彤雲和新雲都不想回去,石夫人勸不了侄女,隻將兩個女兒拴了回去。
大人們一走,景頤便將自己的計劃,向黛玉托盤而出,道:“我隻和嬸嬸們說吳娘子和許夫子是父親故舊的遺孀,其實她們還是我給自己請的先生。吳娘子家裡開鏢局的,她去峨眉山學過藝,一套越女劍法使得出神入化。許夫子是原也是世家女,學問了得。後頭,她家裡出了事,便埋沒了,慶幸的是她的未婚夫是個重情重義的,為了她,放棄了仕途,做了我父親的幕僚。後來,他們的夫君和我父親一起去賑災,都載在那場疫病裡了。”
還有的,景頤不好都說。
吳娘子的夫君本是江湖中人,家中薄有資產。當初她夫君會跟著湘雲父親,是她勸說的,隻為了混個出身。後來,她夫君出了事,夫家人都怪罪她,搶了她的兒子,奪了她的產業不說,連撫恤金也不給。好在她還有一個遺腹子。
景頤找到她之前,她帶著女兒住在娘子。她父母都沒了,幾個兄弟分了家。她在娘家的日子,不是很好過,女兒也要看人眼色。
景頤的橄欖枝一遞過去,她沒二話就跟了來。用吳娘子話說,就是索性一條道走到黑。
許夫子更是!她的夫君為了她,說是叛家離族都不為過。她的夫君都回不來家,更不用說她這個未亡人。她隻能回了娘家那邊,拿撫恤金另起了屋,購了地,日子過得還算可以。
就因著日子過得還算可以,幾個嫂子弟媳婦都打起了她女兒的主意。
許夫子倒不是看不上侄子們,隻為了不得罪兄弟和他們的媳婦,也為了娘家和和美美的,便來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黛玉聽了,就笑道:“許夫子和吳娘子一文一武,都叫妹妹收入囊中。妹妹這般做,是想做個‘武能上馬安天下,文能提筆定乾坤’的英雄麼?”
“非也,非也!”景頤一邊搖頭,一邊說道:“我想當個俠女!可是俠女也要過日子,又不能真去劫富濟貧,就算濟貧也不能濟自己的貧不是。我就想著,喝飽一肚子墨水,再慢慢吐出來,換些潤筆費,也好瀟灑走天下。”
“妹妹此話當真,還是說笑?”黛玉問道。
“當真又如何,說笑又如何?”景頤反問道。
黛玉低頭道:“浪跡江湖,是我不曾想過夢過的。閨閣之中,內宅之事,已叫我疲於應對。妹妹卻無懼無畏,立誌投身濁世。這等勇氣,不的不叫我佩服。我知曉,以我的身子,以我的性情,此生也隻能拘泥於方寸之地。他日妹妹行走於山河之中,遊記於市井之間,莫忘了姐姐,也與我說道說道人世間的風景。”
“會的!我不僅要和姐姐說,還要和千千萬萬個人說。我要寫一本又一本的遊記,將我一路見到的人、景、風俗、吃食和經曆的事,都寫下來,讓所有向往外間的人看看。我會是他們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嘴巴,替他們領略世間的種種。”景頤說道。
“真的有這一日嗎?真的可以當俠女嗎?”黛玉茫然道。
景頤認真想了想,道:“與其說是俠女,不如說是遊人。我可沒有‘路見不平一聲吼哇,該出手時就出手哇’②的勇氣!不過呢,說俠女,更威風一些不是!姐姐想要的人生,雖是賭酒潑茶,和心上人花前月下到青絲白發,但也可以有些彆的想頭。林姐姐這等文采斐然,也可以治學呀,編篡一兩本傳世之作。再不濟,也可以寫寫通俗,排排戲曲。來人世一早,總要留下些東西,也好叫後人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來過這時間,不是嗎?”
“可以嗎?”黛玉不確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