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桌子上隻覺得渾身都不得勁了,像是生病了一般,她如今恢複了記憶,從前學過的全記得了,卻還要再去讀書!
“快些,哪有第一日就遲到的。”金拂玉催促她。
她隻能苦著一張臉關閉了係統,一時之間就覺得裴禎也太舒服了,裴鴻度什麼時候給他找個老師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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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如她所願,裴鴻度認回裴禎這個兒子之後沒兩日就送他去與其他皇子一起讀書。
裴禎其實是識字的,隻是識的不多,加上裴鴻度還給他安排了學宮中禮儀,他在尚書房中根本跟不上其他皇子的課程。
那些皇子們背地裡都叫他傻子,有一次被裴禎聽見了,他在尚書房中直接將那幾個皇子全打了。
他雖然看著瘦小,可這些年在冷宮中沒少跟那些瘋女人搶吃的,打架很在行。
這一場架被太傅告到了裴鴻度跟前,幾個皇子全被打的不輕,裴禎自己臉上也青青紫紫。
太傅直接說,他實在沒有能力教導七皇子裴禎。
裴鴻度沒有法子,這些日子以來裴禎一直留在他旁邊的寢宮中,原因無他——隻要裴禎在,他的頭痛痼疾就不會複發,噩夢也沒有再出現過,甚至他身體也比從前更好了,有次圍獵他帶了裴禎,山林中的猛虎竟匍匐在裴禎跟前,任由他撫摸。
裴禎就是他的福源,他必然要將裴禎放在身邊。
可裴禎又確實難以教導,光是吃飯時狼吞虎咽就糾正到現在,他才學會用筷子,禮儀更是學的一塌糊塗,唯獨騎射學的好。
但身為皇子總不能一直像乞丐一般。
裴鴻度沒有辦法,隻好單獨為裴禎請了先生來,單獨教他。
但是連著換了兩個老師都毫無成效。
一直鬨騰了好幾個月,裴鴻度幾乎想要放棄了,就這樣養他一輩子好了,朝中傳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說是前首輔的兒子春山水在浙水鬨了一件事,還驚動了老首輔讓老首輔來向裴鴻度請命——身患眼疾也能參加科舉。
裴鴻度聽著有趣便細問了問,原來是春山水的一位弟子身患眼疾,幾乎全盲,閉著眼答卷,卻在童試拿了第一。
但因為眼疾要被取消成績,也不許他參加明年開春的鄉試。
所以春山水才鬨了起來,質疑科舉的規定,要為這個弟子請命。
這事確實奇,閉眼答卷都能拿第一,裴鴻度既好奇那名弟子是什麼奇才,又好奇春山水是怎麼教導出這樣的弟子的?
當下,裴鴻度下了兩道旨,一是召春山水回京做裴禎的師父授課。
二是特批保留那位少年的童試成績,卻沒有特批他能參加鄉試。因為就算參加了鄉試他能夠再拿第一又有什麼用?雙眼皆盲之人既不能入朝為官,又無法繼續參加科舉。
保留他的童試成績,已是沒有先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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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聖旨很快傳到了鳳鳴書院。
人人皆恭喜春山水,隻有春山水愁眉不展,他並不想回京去,但他父親寄來的家書中提到父親重病纏身,恐怕熬不過這場冬季了。
而他想為謝蓮崖爭取的也沒有爭取到,一個童試的成績保留有何用?他想要的是謝蓮崖公平競爭的機會,這半年多的師徒相處下來,他越來越驚歎謝蓮崖的才華,原本他也想無心讓謝蓮崖追名逐利,可是這樣的才華若是連被人看見的機會都沒有,未免太可惜,太叫人痛心了。
他想了一整日,終於決定要帶謝蓮崖一起回京,京中太醫院名醫眾多,就算治不好謝蓮崖的眼睛,京中也有更多機會。
他親自登門謝家,去與謝蓮崖,與金拂玉商議此事。
可是謝蓮崖卻拒絕了。
“你不去?你說你不去?”春山水不可置信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你為什麼不隨我去京中?”
謝棠抱著暖手爐在回廊下看連翹在逗小貓玩,這隻小貓是春先生送給她的,一身黑毛毛,與他的雪白小貓剛好湊成黑白雙煞。
今年冬天冷極了,可是還是沒有下雪,夏天時她就在盼著今年冬天能下雪了,那樣她就能和謝錦、顧敏君他們去雪地裡打獵了。
可她記憶中浙水這個地方就沒有下過雪,她倒是有些想念上一世思過崖上的大雪,冰天雪地,人的睫毛上都會結出冰霜。
背後屋子裡傳出謝蓮崖的聲音,他的聲音總是那麼靜:“先生,我知道你一番苦心皆是為我好,但我不能隨你去京中。”
“為何不能?”春山水著急的問他:“可是因為沒有落腳的地方?你放心,你隨我入京自然隨我同住。”
“是啊。”金拂玉也道:“你叔父也在京中,你去了他定然會照顧你的,蓮崖你不必擔心這些,春先生說得對,說不定去京中就能看好你的眼睛了,你讀書這麼好,不該浪費在這個小地方。”
謝棠垂下眼抱進小暖爐,她其實也覺得大哥哥隨同春先生去京中會更好,大哥哥的眼睛已經治了大半年了卻還是沒有見到一點轉機,或許他的轉機就在京中。
去了京中就能看好了。
雖然這大半年的相處下來,她有些舍不得謝蓮崖,但是再過一兩年她也能和母親一同進京找父親了。
屋中的謝蓮崖似乎在沉默,好半天才開口道:“我想留下來照顧阿棠。”
“什麼?”春山水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你要留下來照顧阿棠那小丫頭?你又不是一去不回,再說她還可以入京找你啊。”
“先生。”謝蓮崖靜靜的說:“我很清楚,或許我的眼睛這輩子也好不了了,去京中不過是一次次失望而已。”
謝棠聽著他的聲音,不知為何心酸起來,她想起童試結果出來那一日,英哥哥考了第九名,老太太便設宴慶賀,謝蓮崖明明拿了第一卻連入席的機會也沒有。
老太太在宴席上神采飛揚的誇讚英哥哥,旁人問起謝蓮崖,她笑著說:“他運氣好遇上的春先生這樣的先生罷了,便是走運考了第一又能如何?一個瞎子,這輩子就那樣了。”
他那時坐在他的小院子裡等她,昏暗的廊下他一遍一遍在默寫功課,因為他眼盲,所以他要付出比彆人多百倍的努力,每日從書院回來,他都要將白天聽到的功課再默寫幾遍。
他那麼努力,到頭來不過是一次次失望罷了。
他會難過?會心酸嗎?
謝棠手指被暖爐捂的很熱,春先生還在勸他,萬一呢?萬一有機會好呢?怎麼能就這樣放棄了?
他隻是聽著,然後很安靜的說:“沒有放棄,隻是在我心中第一重要的並非康複,也絕非前途。”
“那你告訴我,你心中第一重要的是什麼?”春山水著實有些生氣了問他?
謝蓮崖沉默了許多秒才說:“阿棠。”
回廊下的謝棠心就像是暖爐裡的炭火一般,蓽撥蓽撥小小的響動著,他……何苦……
“或許先生會惱我,會怪責我,會無法理解我說的話。”謝蓮崖靜靜說:“但我此生是因為阿棠才開始的。”
謝棠睫毛輕輕顫動著,她想起她曾經和謝輕寒說的話——我是為您而誕生的。
他記得,這些他居然耿耿於懷的全部記得。
可是……他難道不知道,她是騙他的嗎?她是為了騙他綁定才這樣說的。
“我想康複,想要大好前途,可我更想陪著阿棠長大。”謝蓮崖語氣裡聽不出情緒,隻聽見他似乎起身了,“蓮崖謝過先生厚恩。”
春山水重重的歎了口氣。
回廊下的謝棠也輕輕歎氣,謝輕寒好傻。
她點開商城,瀏覽了好幾遍,確實沒有在道具裡找到可以治好眼盲的道具,要是有這種道具她狠狠心就給謝蓮崖買了。
可是沒有。
怎麼辦?要不要綁定他,給他發布任務讓他跟春山水走?
他治好眼盲的機遇說不定就在京中,若是為了她留在浙水,會不會就此改變了他的命運?他會這樣一直眼盲下去,成為不了首輔大臣,那裴禎前期的重大助力就沒有了。
謝棠站在回廊下糾結至極,聽見春先生很無奈的說:“若我走了,你恐怕連鳳鳴書院也待不下去了,明年開春謝英和顧敏君他們就要第一次參加鄉試試手了,你會被他們甩開,你……甘心嗎?”
是了,春先生走了之後,書院恐怕不會再對謝蓮崖格外照顧,他去聽課也會被甩開一大截。
“隨我進京,說不定你可以入宮做皇子的伴讀。”春先生最後道:“我從前收你為弟子時李大人勸過我,那時我覺得你並非追逐名利之輩,但後來我發現是我想錯了,你與我不同,你若不百倍上進恐怕連平等讀書的機會都沒有,你好好想清楚吧。”
“我已想好了,先生。”謝蓮崖依舊沒有絲毫動搖,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
回廊外的謝棠卻點開了係統,先把她的【男主係統】改了個名字,改成了【主神係統】,然後才在附近可綁定的那些角色與任務者中找到了[反派謝蓮崖],選擇了綁定。
“叮”的一聲中,係統在她麵前展開,上麵顯示著——[已綁定反派謝蓮崖]。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積分入賬的聲音,是之前謝蓮崖完成[偶遇恩師]這項任務,累積的50萬積分。
房間裡正在說話的謝蓮崖聲音忽然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