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言嗓音幽幽道:“自然是來找望津的。”
江南蕭眉峰微擰,還未開口就聽沈傾言繼續。
“不過想必江都統不會讓望津出來見我。”沈傾言語氣散漫了些。
此刻他歪坐椅上,不像個將軍,亦無平日裡裝出來的那副雅士做派。倒像是個鄉野之人,隨性又灑脫,自由且放縱。
若叫江望津看見他此番做派,心中那股違和感定然就散了,仿佛這才是對方的真麵目。
江南蕭乜他一眼。
沈傾言揚著嘴角笑了笑,“那麼見見江都統也無妨。”
江南蕭不欲同他再繞下去,語調微冷,“有事說事。”
見他態度漠然,沈傾言心中‘嘖’了聲。
同樣是兄弟,怎差彆如此之大,望津的性格要討喜得多,小時候跟個奶團子似的,乖得他都怕沈傾野把人帶壞……
沈傾言感覺對方周身氣息愈發不耐,想著真該讓小望津過來瞧瞧,他這個大哥有多麼表裡不一。
在弟弟麵前那叫一個溫柔小意,於旁人麵前……沈傾言一邊想,一邊正色道:“倘若二野過來,還請江都統不要讓他見到望津。”
江南蕭總算是正眼看向他。
沈傾言斂容肅穆,樣子認真了不少,“他近日似……有些不對,一直嚷著要見望津。”
又哭又笑,瘋魔一般。
不久前沈老將軍得知他與江望津之間有些矛盾,甚至後者因為他導致昏迷,加上江南蕭態度強硬地登門。
原本沈老將軍隻以為這其中有什麼誤會, 但當沈傾野醒來後瘋瘋癲癲的表現,當即氣不打一處來。他行事向來剛硬,拿起鞭子就抽了沈傾野十數鞭方才停下,力道一點沒收。
然誰成想沈傾野醒來後依舊我行我素,便是爬也想爬出將軍府,口中念叨著什麼‘二津等我’、‘不要死’之類的話。
沈傾言知道他的性子,怕他一不留神就鑽空子跑出府。
因而有此一說。
江南蕭站起身。
他身形頎長,肩寬窄腰。墨色的衣衫顯得氣質更加沉冷,周身縈繞著生人勿近的氣場,與傳聞中一樣不近人情。
“你可以走了。”
江南蕭冷聲開口。
他自不會再讓那些人碰到對方。
哪怕一絲一毫……
沈傾言拍了拍衣擺站起身,恢複平日裡溫和的樣子,臉上掛著淺淡微笑。舉手投足端的是一副風流雅士之態,一拱手道:“那便告辭。”-
送走沈傾言,江南蕭重新回到茗杏居。
江望津已經從書房出來,他坐在院中石凳上看著燕來去扒拉被自己踢到躺椅下的小凳,一張肉嘟嘟的臉擠成一團,十分費勁的模樣。
“臉都臟了。”
待他把小凳拿出來,江望津提醒。
燕來瞬間表情嚴肅地跑去找水洗臉。
江望津好笑,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愛乾淨,他笑著,轉眼撇到江南蕭立在院外的身影,喊了聲:“哥。”
嗓音輕快悅耳。
江南蕭微沉的眉目放鬆,走到他身邊,揚起指勾了下他的衣襟,將之抻平。
江望津對他長兄的小動作一清二楚,卻又習以為常,他狀似無意問:“方才你去哪了?”
“見了個無關緊要的人。”
江南蕭在他對麵坐下,忽而道:“想不想喝茶?”
江望津看著他,“你要給我泡嗎?”今日他給衛恒泡茶,自己卻沒有喝。
“不然呢?”江南蕭抬起一邊眉毛。
“那我要。”江望津彎唇。
江南蕭給他泡了一杯。
江望津淺啜一口,抬起眸,“好喝!”
江南蕭笑睨著他還未出聲,便聽江望津含笑的嗓音接著傳來,“隻此一杯,我都知道的。”
話落,江南蕭禁不住低低笑了聲, 胸腔中仿似有什麼即將洶湧而出。
江望津正要跟著他笑開,忽然感受到什麼,他微微眯眼看向江南蕭。
長兄今日情緒起伏實在太頻繁了……
為什麼。
“看著我做什麼?”江南蕭喉頭滑動,回視過來。
“沒看你。”江望津偏過臉。
江南蕭哼笑一聲。
江望津耳朵熱了點,“你不看我,怎知我看你。”
江南蕭望著他逐漸蔓上一層緋色的耳尖,指尖蜷了蜷,指腹又撚了幾下。
須臾,江望津頰側落下一隻手,微熱的指尖在他耳垂上碰了碰,一觸即分。
他倏地回首。
江南蕭:“耳朵,紅了。”
江望津下意識抬手去捂自己的耳朵。
“進去吧,”江南蕭說道,“起風了。”
接近黃昏,清風徐徐吹拂著院中的海棠樹,樹葉沙沙作響,帶起一陣微涼。
說罷,江南蕭伸手替他攏了攏衣襟。
江望津看了眼他伸來的手,又望向天空。
遠處雲層中透著一層厚重的陰影,宛若隨時都會壓下。
“要下雨了。”
江南蕭順著他的視線撇了眼天色,“嗯。”
兩人相攜進屋。
江南蕭道:“今夜興許會有些冷。”
他行至榻邊,手掌撈起榻上的被褥捏了下,皺眉。剛要說什麼,隻覺袖擺被人輕輕拽了拽。
“長兄……”
江望津微微垂著頭。
江南蕭:“嗯?”
江望津遲疑了瞬,“今夜……一起睡吧?”
他們已有幾日不曾一起睡了,今日他坐在長兄身邊沒一會就睡著了。江望津覺得挨著長兄睡得更好些,他這幾日就寢時總是要花上不少時間方能入眠。
江南蕭沒說話。
江望津等了幾息,抬頭,就見江南蕭正低著眼看他。
兩人的眼神於空中交彙。
這次,江望津沒能移開目光,像是被那雙黑沉的眸子所吸納,卷入了一個令他十分陌生的世界,從未有過的情緒將他籠罩。
江望津心跳不知不覺加快,他張口正要說算了。
江南蕭卻比他更快一步回答:“好。”
江望津一怔。
江南蕭的手往下, 扣住他拉在自己袖擺的那隻手。
“今夜一起睡。”
江望津:“嗯……”
明明是他提出來的。
可是真到了晚上該就寢的時候,江望津望著坐在床榻一側的長兄,莫名有點不好意思。
他們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
可恍惚間,當他被長兄整個圈進懷裡時,江望津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
他們二人曾共臥一榻,也是在這張床榻上。
長兄……
這次應該不會,江望津暗自想著,窩在長兄懷裡靜靜睡去。
夜裡屋外下起了小雨,直到半夜時雨勢傾盆,早上方才漸歇。
空氣似都帶著涼意,唯有身邊的人是熱的。
江望津模模糊糊感覺到身上有點冷。
本應抱著他的人不在身邊。
江望津半睜開眼,靠近床榻的裡間隔了一個屏風,屏風後立著一道人影。
不用過多思考,他就知道那是他的長兄,江望津正打算開口喊人。
卻聽屏風後,一道極其沙啞的悶哼聲傳入耳畔。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一點見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