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沒了什麼熱鬨烏龍可看,便作鳥獸散去。地麵上空空蕩蕩,隻留了那個小孩,還有很多個淩亂的腳印,她慢慢翻了個身,瑟縮成一團,還在發抖。
雲舒塵斂起衣裙,走近幾步,溫聲道,“你為何要拿人家東西?”
小東西嗚咽一聲,怯怯道:“……餓,兩天沒吃東西了。”
“你願意和我回去麼。”
雲舒塵忽而開口道。這一句話有些耳熟——讓卿舟雪恍惚地想起,她遇見師尊的第一天,師尊也是這樣柔聲問她。
那孩子眼睛呆呆地眨了眨,馬上點頭如搗蒜。
“叫什麼名字?”
“姓餘,名字是……英。”
“餘英是麼。”雲舒塵直起身子,側眸示意了徒弟一眼。
卿舟雪回望她,顯然還未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雲舒塵挑眉,“愣著作甚,把她帶上。”
卿舟雪看向那小不點,臟兮兮的一抹黑臉,活像個唱戲的張飛,又看著雲舒塵不動聲色地離了幾米遠,這才了悟——嫌臟。
師尊嫌臟,徒兒再愛乾淨也不能推辭。她輕歎一口氣,往那孩子身上丟了幾個潔身的法術,勉強看起來掉了點色,不再是黑漆漆一團。
她將她抱起來,身子骨細瘦,輕得很。隻是像在垃圾堆裡醃入味了似的,聞起來還是怪。
卿舟雪吸了一口氣,便開始屏息。
這一口氣教她從山腳憋到了山上。
雲舒塵欲回峰,卻對卿舟雪道:“將人送往外門就好,會有弟子安排照顧的。”
卿舟雪應了聲是。
“師尊是不是有撿小孩子的習慣?”
回到峰內,將外衣脫了,卿舟雪想起剛才那事,便好奇問了一嘴。
“為什麼這麼想?”雲舒塵訝然。
“畢竟,”卿舟雪認真道,“我也是這麼蹭上鶴衣峰的。”
“你分明是為師算卦卜出來的。”雲舒塵笑了笑,又無奈道:“並非是喜歡撿孩子。而是剛剛那個小孩,資質有些特殊之處。”
“特殊?”
雲舒塵嗯了一聲,似乎沒有多談的想法。
此時已經月上中天,四周一片風聲寂寂。夜晚一般沒阿錦的事兒,它早不知道溜哪兒去和哪個野貓月上柳梢頭了。
沐浴完以後,卿舟雪一出來,便瞧見師尊眼尾勾著倦怠,居然還泛著異常的熏紅。
她的食指中指之間,夾著一玉白的酒杯。
“師尊,睡之前,”卿舟雪走過去,調著手中的藥,“這個莫忘了。”
雲舒塵搖了搖頭,支著下巴看向她,勾著唇角,“不想睡。”
“每年今日,月燈佳節,”她望著天上那輪明月,“總想喝一點酒。”
“或多或少是有些傷身的。”卿舟雪扶住那杯沿,輕聲說,“……你莫要喝多了。”
她一手撐著額頭,閉上眼睛,“不多,就一點點。”而後似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抬眼看向徒兒,“這麼多年,你也長大了,陪我喝幾杯如何。”
卿舟雪坐在她對麵,接過來杯子,那酒呈淡紅,色澤奇異,帶著甘冽的醉香。她猶豫片刻,便仰頭一口悶了。
“苦。”
一股嗆人的味道,她的頭皮一時苦得發麻,沒覺出哪裡好喝來。
“也不全是苦。”雲舒塵橫她一眼,“分明是入口甘甜,轉至辛辣,然後才隻剩一片清苦。有人給它取了個名字,半生。”
“這名字,是有什麼寓意嗎?”
“嗯……問得好,的確這名字也有些來頭。”雲舒塵想了想,接著說:“懵懂孩提,自是覺得無憂無慮,回味甘甜。人到少年,鋒芒畢露,看不得一點頹唐,其味辛辣。走過半生,才知不是萬事都能如意,回味時已是苦澀。前程種種計較,仿佛如黃粱一夢,最後都消失殆儘。”
“這隻是一種說法。另一種有點俗套。據說這酒是人家為死去的妻子所釀,裡頭是前半生的恩愛吵鬨,和後半生死生相隔的苦澀。”
她的眼眸中因著醉意,盈盈挽著一汪秋水,落到卿舟雪身上,“你喜歡哪個說法?”
“都差不多。”卿舟雪如實道,“師尊,我不會品酒。於我而言,橫豎是不好喝罷了。”
雲舒塵倚著手臂,無聲地笑了笑,眸中聚起了一絲寂寥,隻不過長睫下掩,不易注意到。
卿舟雪卻看得分明。她慢慢蹙起了眉,就這那小酒杯,拿到嘴邊,又無聲喝了一口,還是苦得發麻。
她的心緒因著雲舒塵牽了牽——
古人常說借酒消愁。到底是什麼愁緒,得用這麼苦的酒才壓得住?
作者有話要說:卿舟雪似乎一輩子也沒有喝懂過酒,不過所幸她終是看懂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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