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落日的最後一圈兒紅邊也緩緩挪下遠方的沙山時,又到了啟程之時。
她們休息了整個中午與下午,此刻養精蓄銳,腳步總算帶上了一絲輕快。
走過沙地,又淌過一條細流,小片草地,大片的密林映入眼簾。
正是此處。
靈氣一下子濃鬱起來,幾人仿佛橫在沙灘上渴水的魚,終於被一個浪花卷入水中。支撐了這幾日,丹田之中快要枯竭的靈力終於得以滋潤,通體倍感舒暢,周身都輕盈得似要隨風而去。
“到了此處,便要小心。”林尋真的聲音很輕,“估計彆人也是到了此處,若比我們早,就有可能設伏。”
倘若如此,那這方密林就成了危機四伏的牢籠。
此處林下空氣濕潤,可以凝冰。卿舟雪自地上撿起一塊形狀較好的石塊,以此為核,冰霜逐漸覆蓋其上,再向前後延展,凝成一把樸素的冰劍。
雖然不知耐不耐用,不過這手中終於是多了把物什,她握在手中仔細修了半天,很是滿意。
望那邊一看,阮明珠摧殘了一株筆直而均勻的新木,拿在手中倒是趁手的木棍。
“你還會棍法?”卿舟雪訝然。
“其實諸多兵器,精不精通不好說,倒是沒有我不會的。”阮明珠笑一聲,“小時候打架哪兒管得那麼多,手裡拿塊板磚也得往上拍不是?”
白蘇閉上眼睛,靜靜待了半晌,忽然說,“這密林中應是有人的。”
她身為醫修,對於活人的氣息較為敏感。林尋真點點頭,這確實印證了她之前的猜想,有人比她們先一步了。
凡是在秘境之中,寶物一般有妖物鎮守。先去奪寶的人鬥得筋疲力儘,很難守得住手中之物。因此第一個開羹,也並非上選。
最好還是做那隻捕螳螂的黃雀。
卿舟雪仗著身法好,幾步踏上樹梢,隱秘於重重樹影之間。她在上邊兒視野較好,可以探路。剩下幾人將腳步放得很輕,循著地圖,一點一點向深處摸去。
這一路上,唯有鳥雀啁啾,水聲潺潺,祥和寂靜。
像是一場尋常的踏青。
不過幾人不敢放鬆,警惕著四周一切響動。忽然聽得遠方一片打鬥聲,叫喊聲,卿舟雪踩在樹梢上,立穩了身影,而後扶著樹乾落下來,“似有一行人在與妖獸打鬥。”
“是朝這邊來。”
她們收斂氣息,借著一塊山石掩映,聽著那些聲音近了,又更近了些。然後像是水沸起來一樣,吵鬨得緊。
天空中忽然飛出一縷銀絲,悠悠蕩蕩地飄在地上,阮明珠用木棍戳了戳那一線白色凝物,發現很是粘膩,在微涼的風中很快變得冷硬。
“這什麼?”
白蘇仔細瞧了瞧,驟然變色,“彆碰……織夢蛛的絲線,可藥用。它能知曉人的意念,若是碰上了,得需破一幻陣,方可出去。否則便會橫死於蜘蛛網之上。”
又一根蛛絲自天上飄下來。
她們的呼吸驟然輕緩起來。草叢中在攢動,那些叫喊的人聲不知何時已經消去,隻剩下沙沙摩挲地麵的聲響。
“……近了。”阮明珠壓低嗓門,捏緊了手中的棍。卿舟雪也緊繃起來,將劍攥在腰邊最適合發力的一個位置。
草叢被壓開。
眾人睜大眼睛,一團白色的絲線骨碌碌地滾出來,尚在掙紮扭曲著,看起來像包在繭中的獵物。
“救命!”
那團絲線還在嗷嗷叫著,含糊不清,像是她們的某一位同門。阮明珠認出了他的聲音,似乎是峰上的某位師兄,她一愣,連忙將那團東西用木棍抵過來,腳踩著一層層裹緊的絲線,試圖將其分離開來。
可是紋絲不動。絲線像是纏繞的藤蔓,一層層將人勒緊,最終凝聚成一個硬殼,裡頭再無聲息。
死了?阮明珠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手腕被卿舟雪一把拽住,“走!”
她猛然回過神來,隨著卿舟雪狂奔起來。
身後一聲怪笑,陰惻惻地,聲音似男又似女,聽起來異常邪門。忽遠忽近,她們不敢回頭,林尋真看見了密林的口子,前方一片光亮,她心中微鬆,隻要在平地便可不受阻礙,禦風禦劍,逃脫生天。
林尋真拉著白蘇,手中掐訣,隨時準備踏空而起。卿舟雪的冰劍已經環繞身邊,隨時準備在載人起飛。
最後十丈,七丈,三丈……
她拉著阮明珠,踏上冰劍,像是終於自懸崖起飛的蒼鷹,舒暢地撼動翅膀。
就在此刻。
不知何時飄來的銀色絲線,如鬼魅一般環繞上她們的腳踝。
被這股無形的力一拽,幾人身形一晃,自空中紛紛跌落。
向下看去。
一隻碩大的蜘蛛盤在她們下空,八隻利爪鋪開來,卿舟雪低頭對上了織夢蛛骨碌碌轉動的八隻眼睛,它張開了口器,噴薄出大量的白色絲線。
她未來得及閉眼,隻覺得雙眼刺痛,眼前白茫茫一片,再看不清其它。
卿舟雪再次醒來時,是在一片軟床之上。
她的眼皮緩緩顫了顫,而後掀起來,感覺麵前好像有個人影,正柔軟地貼著她。
她猛然將人一推,看清人以後卻驟然愣住,“師尊?你怎麼在這裡?”
女人的手撫上肩頭,輕揉一下,歎道:“你推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