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2 / 2)

原來與狼群中也沒有什麼差彆——要打架,要搶贏,才能有最好的肉吃。

在她有限而簡單的想法之中,生活就是這般模樣。

她覺得四肢趴在地上撲咬,十分不好發力,便逐漸隨人學會了走路。又看人拿布料裹著身軀,不容易受傷,她便學著也搶了布來,給自己纏上,最終她在一群蠻子喝酒吹牛,唾沫橫飛間,學會了說當地土語,雖然十句裡頭沒一句透著文雅。

她不再咬人,與這裡的人混得熟了,那個裹著厚布頭巾的蠻夷女人是唯一識字的,還給她取了個名兒,以漢話譯來,便是用到今天這三個字。

那刀客覺得她學武還有點天賦,喝高了的時候就拿著把刀教教她。阮明珠習武天賦確實卓然,有一搭沒一搭地學著,進步也很神速。

明白了此中生殺予奪的道理,她年紀小小,耳濡目染,也和那幫子浪人一般,有學有樣。

並非天下所有的姑娘都可用嬌花作比,她大概就是一把野草,吹到哪裡都能蓬勃而生。

幻境之外。

林尋真看著兩人的絲繭紋絲不動,唯有其上一起一伏,才勉強說明其中尚是活人。她心中略有焦急,那隻蜘蛛還在時不時發出一聲怪笑,仿佛是在嘲諷。

林中有些動靜,她警惕地向草木掩映處看去。卿舟雪快步走來,手中攥著晶瑩透亮的一塊玉石,“許是這個。我方才尋了一路,卡在了絲繭下方的一處石縫裡。”

林尋真接來一看,其上確實是太初境的紋樣,隱約散發著靈光,“是門派事先所設,想必錯不了。你去時可有人在找?”

“是有。隻不過他們腳步匆忙,看得不仔細,掠過了。”卿舟雪向後看了一眼,“想必也未曾發覺這東西被我撿取。”

保險起見,林尋真將這玉石仔細收好,捂得嚴嚴實實,不透出一絲光亮來,恐他人窺伺。她心中終於暢快了些,可當看向阮明珠和白蘇的絲繭,一下子又犯了愁,“這兩人……到底是瞧見了什麼?怎的還不出來?”

林尋真直覺不能坐以待斃,她抱著試一試的微茫希望,對著阮明珠與白蘇的絲繭喊起了她們的名字。

幻影之內,黃沙飛揚。

阮明珠年紀是營中小兒最小的,但偏生打架最為凶猛。大一點的孩子愛欺負人,無事便來搶她尋來的乾糧,她被揍得滿頭是血也不退半步,反而大有魚死網破的狠氣。

他們討不了好處,竟也懼她三分,而她在一次次鬥毆中愈發精於此道。

兩個身影滾在地上撲騰,黃沙滾滾,腿腳亂蹬。

四周有幾個胡兒在叫好,阮明珠將對麵營地的小孩壓在身下,一把摁住他,“吃的,拿出來!”

那小孩身子骨壯實,但氣力卻不比她,被一拳打在胸口,嘴中又吃了一把地上的黃沙,劇烈地咳著,罵道,“我憑什麼給你?”

“憑我打得過你。”小姑娘麵露凶光,不知為何頭疼了一瞬,齜牙咧嘴,“或者你認我為老大,我不僅不打你,和他們一樣,還給你分!”

“不認!”

阮明珠的胳膊一疼,那人張開嘴咬出來血,徹底將她的怒氣挑燃,她一把將人摁在沙地裡,又將人頭攥起來,似乎準備像敲雞蛋一樣往沙地上扣去——

“你認不認?”阮明珠嚇他一下,僵持著,倒沒真扣。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不知為何,太陽穴又隱隱作痛,像是要拉扯著靈魂脫離身軀。

“……放你的屁,不認!”那小孩含糊不清地說。

她惱極,正準備下手——頭腦在此刻忽然劇烈地疼了一下,仿佛將人悶在鐘裡一敲。

好像有個師長在她耳朵旁邊天天念叨過。

明珠,戒驕戒躁,致虛極,守靜篤,方是正途。

什麼虛極?什麼靜篤?這不是,也不該是她懂過的文字,畢竟她根本不識字。

阮明珠在此一瞬間,如同被雷火擊中般頓在原地,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虛幻起來。

她聽得天邊一陣抖動,有人在喊,“阮明珠——”

她沒有名字,也聽不懂漢話,這喊的又是誰?為何她會覺得這是在喊自己?

阮明珠的頭腦空白一瞬,那句話她好像能聽得懂,她——

她好像不是未開化的野獸了,也不再與混子為伍,有師門親友,許多東西靠搶奪而來,似乎不是正途。

阮明珠定定地看著手中攥起的那顆腦袋,一麵是骨血中培養的狼性要掠奪宰割,一麵是人性的柔慈在拉扯著她的力氣一點點鬆開。

當她徹底鬆開手的一刻,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幻影的輪廓全然破碎。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