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2 / 2)

索性,她就什麼也不想了。

她愣愣地看著雲舒塵,一旁的小燈在眸心中映出了光點。

………

………

隨著時間門流逝,卿舟雪的眼中的那顆小光點瞬了瞬,隨著她眯眼而幾乎要溢出來。雲舒塵不慎習慣與人這般近地相互看著,於是將注意力挪到她的臉龐,徒兒皎白的側臉被暈成一片緋紅。

卿舟雪看了許久,一挪不挪,在心底裡說,的確不對。

瞧得心神不寧的,那怎能說是風景。

分明是風月,這個字用得更加溫柔,也更加妥帖。師尊向來是溫柔的,卿舟雪很少拿亂七八糟的想法來看她,雲舒塵的影子在她心中一晃,便會被立得很高很穩。

但此刻這影子晃了晃。興許是卿舟雪終於無法自欺欺人,這滿眼的風月——

解毒。這兩個字本該謹記。

但此時此刻,卻被她拋到腦後了。

像被水洗了一遍似的,第一遍頑固,再洗了一遍,褪去了鮮豔的色彩,而後被細小水流不斷地衝刷著,隨後在心中,隻留下了脫落後的淺淡痕跡。

察覺到卿舟雪在欲言又止,雲舒塵溫聲問道,“想說什麼?”

“我想讓你……”這話說得很輕很輕,卿舟雪垂下眼睫,向下看去,比劃著,“想了很多年了。但不知怎的,師尊,我覺得我那時候告訴你,你定不會如我願——”

“好了。”雲舒塵耳根發熱,連忙打斷徒弟繼續她不害臊的言論,“我知道了,你住嘴。”

“哦。”她的手在指,輕聲道,“還有那裡。”

她那指手畫腳的徒兒,在此刻真是有些惱人。雲舒塵在心底裡想到,好像就半點也不害羞似的,養成這種性子,也不知是誰教的——仔細想想,又不禁失笑,好像是自己教的。

雲舒塵將下巴擱在卿舟雪屈起的腿上,偶爾靠了一下,側眸時,許是窗外的月光終於照在了她的眼底。

瞧著何物都像是一片皎皎月華,白得清亮,白得不染纖塵。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雲舒塵心深吸了口氣,含糊地想起此言。她年輕時還曾輕蔑沉溺於美色,不事正業之輩。

如今自己也快要栽倒在此關麵前。

卿兒的聲音逐漸有些……像是一弦繃直,被人撥了一下,留下一些細微的顫音。但她的目光不躲不避,總還是喜歡瞧著自己。

到底在看什麼呢?有什麼好看的。

雲舒塵被她盯得不甚自在,隻得錯開目光。

“師尊長得……”她輕聲道,“很漂亮。我很喜歡這樣看你。”

目光雖是錯開了,可她那嘴一張,發出的些許動靜,譬如這些討巧的話,又將雲舒塵拉攏過來。

她歎道,“閉嘴。”

徒弟好像真的閉嘴了,就像每一次那樣聽話。

她又開始後悔。

卿舟雪不是個巧舌如簧的人,所以雲舒塵愛聽她講話。沒有哪個女人不愛聽真摯的誇讚。

卿舟雪不說話,便看著雲舒塵。許是實在看得心動不已——心裡就像一艘小舟搖搖晃晃地飄在水裡,被江波一陣又一陣地送去,終於是靠了岸。在靠岸的那一下重重地撞得舟身一搖,然後穩穩地停在了水裡。

兩人都出了滿身的汗,像是剛從江水中撈起來。

卿舟雪碰了碰雲舒塵泛著紅的臉龐,那並非妝色,而是熱出來的。

熱的東西,是從自己的靈魂之上,開著小火灼燒。

“我……”她輕聲說,“毒發了。”

一道綽約的影子動了動,緊接著是另一道。卿舟雪本是身軀正軟著,她的呼吸一緊,此刻心內也跳得怦然。

平日很少有這般的感受。她此刻竟然奇異地壓下了周身的熱,轉而去靜靜地感受著這樣強烈的心跳。

心臟在動。

在不止息的躍動之中,胸腔也被撞得微微發疼。卿舟雪覺得此時滿鼻皆是她發間門的清香,並不算被熏到窒息,而是在這日益急促的心跳之中,逼得如溺水的人一般,一呼一吸,愈發艱難。

陌生而熟悉的。

使自己更似常人的。

她珍惜每一次這樣的情感體味,就像是從未得過雨水眷顧的乾涸的田,偶然逢得幾滴甘露時,所有開裂之處都心滿意足地合上。

那般的歡喜。

而後她麵對麵地擁緊了師尊。

雲舒塵覺得兩人的汗水都粘膩在一處,頗有一種不管不顧的肆意感覺。平日裡極少與人靠得這樣近,此刻倒是……倒是甚覺滿意。

她喟歎一聲,微微仰起頭,去看屋頂上幾塊淺白色的月光痕跡。窗戶沒有關緊,似是從外邊透了進來。

何時,月色如此明朗了?

一開始分明是被雲罩了一半兒去,現在緩緩地撥雲見月,瑩白的月光也就一點一點地展露出來。最終那雲霧徹底消散,一輪白玉的圓月就此懸在天穹頂上。

這月亮甚圓,像是那種小孩子帶的護身玉一般,繩線瘦,玉石豐腴,中間門一點嫣紅的線頭,套得很牢。

“師尊。”

卿舟雪亦在賞月,她沒有看向窗外,而是看著雲舒塵眼睛裡的那一個。

不對,一邊一個,該是兩輪月。

但並非那種淒楚詩詞中寫出來的冷月,而是暖融融的,透著用老舊的師尊的眼眸本生得美,裡頭再含著這一絲羞赧的暖色,便顯得愈發動人。

她為什麼害羞?

許是她師尊講得對,因為她是個不知羞的人。但在許多時候,雲舒塵總是在她認為無需羞恥的地方輕咳一聲,挪開腦袋,彆過眼神,甚至還要嗔她一眼。

此般神態總是很可愛。卿舟雪忍住不去戳破她師尊在某一些方麵奇怪的矜持。一邊是為了讓她莫要惱羞成怒,另一方麵許是為了下一次還能瞧見這一點可愛——此等小心思,也許她自己也並未發覺,但還是本能地這樣去做了。

卿舟雪放鬆地靠著她,而後偏了偏頭,蹭上她的麵頰。其上蒙了一層細小的汗,貼起來很是細軟,她覺得她好像從清水裡撈起來的白玉豆腐一樣,這樣靠著很是舒服。

雲舒塵的發絲貼在耳邊,如絲纏繞著,卿舟雪在親吻她的鬢發時,不甚在嘴縫間門銜住了一縷。

自古有精衛這種小雀,銜住了一根小枝條,便可以振翅,飛過千裡萬裡的大洋。她現在仿佛也是化身為這樣的小雀,銜住了自己信念的一縷,因而很是安心,哪怕前方是什麼,一切一切的煩憂,都在此刻消融掉。

她興許可以填平這片汪洋。

……

……

此刻月亮甚圓,已經快要東去。外頭的雨還在下,滴滴答答,像是要滴到天明。卿舟雪在偶爾漏出的一縷風之中,嗅到了泥土的潮濕味,和雨水刮蹭葉子的清香。她再吸了一口氣,鼻間門還有九和香溫和得幾乎飄渺的味道,令人心曠神怡。

“師尊,要睡了麼。”

風聲,的確是停了。

雲舒塵似乎還想撐起來最後一分力氣,去親一親她的唇。但是她緩慢地挪到了卿舟雪唇邊,剛一貼上,便吻得有些醉醺醺的。卿舟雪一動不動,垂眸看著她緩慢地依上來,而後堵住了自己。

這一吻以後,她呼吸均勻,沒什麼動靜。也沒有半點要撤去的意思。卿舟雪的手撫上她汗濕的臉龐,此刻整個人都被壓得動彈不得,她亦沒法起身去給自己與她擦一擦這汗。

好像是睡著了。

動靜不能過大,她也無法靠法術來抬。下次她定得記得在一旁備一盆熱水,免得這會兒還得推醒師尊去取。

僅此一日罷。

她瞧了她半晌,忽覺心滿意足,將她抱下來,慢慢地放平,而後如以往那樣擁著她。兩人長發交結在一起,衣裳亂壓在一處,甚至分不清你我。

窗外春雨不停,屋內燈火已熄。

相擁而眠,有枕邊人,是如意夢,溫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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