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塵摩挲著墓碑上的字,靜默片刻,多年師兄妹一場,終有緣儘之時。
到底……又散一個。
她在心底輕歎了口氣。
“師尊。”
雲舒塵回眸。
卿舟雪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這些年她的修為愈發深厚,腳步比貓還輕,走過來時沒有發出聲響。就連雲舒塵也漸漸難以辨彆了。
她往這邊走了幾步,隻是停在了雲舒塵身前,較為疏離的地方。並沒有主動靠近。
雲舒塵打量她一眼,卿舟雪的禮服還未來得及換下,她像個神仙似的站在自己麵前,一臉淡泊仿佛隨時都要飛升。
很好。又比二十年前更不像個人了些。
“這幾年無情道修得怎麼樣?沒了乾擾,你境界臻於大成了?”
雲舒塵挑眉問道。
“小成。瓶頸。”
她的字像是一個一個往嘴裡擠出來的。雲舒塵等了半天,也沒聽見下文:“小掌門的金口是當真難開。該不會二十年都沒說話了?”
沒想到卿舟雪卻點了點頭,垂眸道:“差不多。我不太習慣。師尊無需叫我掌門,按以前的來就好。”
雲舒塵一愣,徒弟這二十年到底過的什麼日子?她念及此,竟有些心疼起來,這麼修煉下去,當真不會瘋掉麼。
站在墳地中講話不甚合禮,雲舒塵挑了個方向走過去,當她與卿舟雪擦肩而過時,卿舟雪便相當自然地跟上了她。
漸漸走著,似是在山腳下散步,兩人並肩而行。
“修行勞逸結合,一味尋求突破,反而適得其反。”
以往卿舟雪一定會讚同這番話,但是現如今……她卻微微搖頭:“我尚不夠強,需得勤勉一些。”
雲舒塵本是慣常叮囑,聽她這話反倒生了些不滿,“你的修行速度已經是舉世罕見,還要如何?”
她非得將她自己逼上絕路麼。
——看目前這架勢,的確是的。
卿舟雪不再反駁,也沒說什麼讚同的話。她將話題收攏於雲舒塵身上,“師尊今日來,有什麼事?”
“我的師兄仙逝,於情於理,也該祭拜一番。”
雲舒塵語氣理所當然,故意沒提卿舟雪,又想看看她有什麼反應——不過,到底也能猜得到,卿舟雪微微頷首,神色依舊無甚波瀾,仿佛方才初見時她手裡捏皺的那一把折扇,是雲舒塵憑空臆想出來的。
此處僻靜無人。
卿舟雪感覺雲舒塵朝她靠近了些,她的耳垂旁有些微的氣息拂過,“許久沒見麵。”
“你到底還是長大了。”
下巴被端住,輕輕扭過來。
卿舟雪驟然對上那張臉,她的目光隻淺淺掃過,不敢細看。但她卻莫名地認知到——師尊這些年不必端著仙宗長老的架子,魔域的風格濃麗大膽,她亦入鄉隨俗,打扮上嫵媚了許多。
何況她彎著唇角,神態愈發生動。
可卿舟雪自認清修多年,本不該為這些外表所惑,甚至她一兩個神態所擾。
她微蹙眉梢,對自己逐漸生出了一些疑惑。
雲舒塵並沒有貼在她身上,兩人之間保持著得體的距離。卿舟雪的手腕處被鬆鬆捏住,恰好掐著根筋。
些微的刺激,讓沉寂許久的心臟,終於微微動了一下。
“我瞧這無情道,讓你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卿舟雪低聲道:“為此二十年鑄成大乘,凡事皆有代價。”
雲舒塵摁在她手腕處,緩緩撥弄著那根筋,惹得她酸脹無比。
“不會孤獨麼。”
“一旦修習以後,七情六欲皆淡泊許多,不會感覺。”
雲舒塵若有所思:“也就是說,憂怖喜悅,皆感知不到?”
“……嗯。”
“看來的確無情。不過還好,你曾經便是如此模樣,也不算特彆陌生,對麼?”
“是。”
卿舟雪下意識順著回答。
但耳旁卻傳來一聲輕笑。似是歎息,也像是彆有意味地逗弄她。
“掌門大人。”
“你連看都不敢多看我一眼,直接將眼睛閉上,這也算是無情道麼?”
卿舟雪如遭雷擊,她也不知自己何時閉上了眼。
雲舒塵這樣一笑,她忍不住睜開來,眼簾中又驟然闖入女人煞是好看的笑容——此般衝擊之下,卿舟雪的神色終於波瀾了起來。
雲舒塵滿意地鬆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