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塵:“興許罷。但卻總是……沒有那麼欣喜。”
卿舟雪的眉梢微蹙,似乎有些疑惑。她已經無法與她共情,此刻雲舒塵的神色過於複雜,她讀了半天,但卻難以懂得。
“師尊想要什麼。”
雲舒塵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出聲。
卿舟雪垂眸道:“是了,我記得……流雲仙宗他們,當年也圍追堵截過你我。這應是要報仇的。”
她終於再次摸準了方向。
甚至已經無需再禦劍,手中掐了個訣,便直達到了千裡之外的流雲仙宗。
此宗雖然勢弱,但是還留有人息。卿舟雪手裡拎著清霜劍,她朝那邊隔空一指,數座樓閣已經崩塌至為碎片,空氣中驟然蕩起一大片塵灰。
此處不是所謂天宮麼。
她在心底道:也不過爾爾。
流雲仙宗軒闊的朱樓碧宇,瞧著一個個都價錢不菲,卿舟雪毫無憐惜之意,她將那片天宮削了個粉碎。整個身影快成一道流光,如劍意一般在其中縱橫,踏淩霄碎瓊瑤,連其上滾滾的流雲,也被她驅趕得四處散去。
“卿舟雪。”
一個聲音響在卿舟雪身後。
卿舟雪緩緩回頭,一看這張麵孔甚是熟悉。
顧若水蹙眉看著她,“我的師尊……你身上為何有她的氣息?”
“她死了。”
卿舟雪麵無表情。
顧若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她的眼睛,她當即橫舉起長劍,正對著卿舟雪。可是劍尖卻在微微顫抖:“你怎麼可能殺得了她?”
卿舟雪負劍而立,“為何不能?若光看修為,現在天底下已經無我做不成之事。”
那柄玄劍顫了顫,最後還是向她狠狠劈來。
一道雷紋閃現,劍刃就快劈到她的臉上時,卿舟雪忽然單手握住了那柄黑色長劍。
她的手貼上冰涼的劍鋒,隻是這樣握著,顧若水用上全力,也沒有再下一寸。
卿舟雪的手一點點握緊,劍身上出現許多裂紋,如蜘蛛網一樣蔓延開來。
她將其碾成了粉末。
那隻手稍微一鬆,粉末從指縫中飄散。
她現在的實力若完全內化,能達到兩個渡劫期的水平,顧若水隻能望塵莫及。
顧若水的本命靈劍碎了個十成,自己也難免受到重創。
她跌落在地,杵著隻剩一半的斷劍,稍微顯得有些狼狽。微微抬頭看去,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把雪亮的冷刃——清霜劍。正隨著卿舟雪的靠近,而逐漸映出來她模糊的身影。
她以為卿舟雪會一劍結果了她,但是沒有。
卿舟雪踏著流雲自她身旁飄過,但是衣角卻被一拽,卿舟雪蹙眉回眸,顧若水閉上了眼睛:“你殺了我罷。”
卿舟雪垂眸看著她,沒有說話。
顧若水看了一眼支離破碎的宗門。她緊抿著唇,“劍已折斷,師尊已走,宗門也傾覆,現如今還剩我一人守在此處,那就是流雲仙宗最後的氣數——我既攔不住你,苟活於世而已。”
卿舟雪掃了她一眼,抽回了衣袖,翩然離去。
當她轉身的那一刻,頸脖處卻涼颼颼的,身後再次劃來一道劍意。
顧若水一手執斷劍,看起來似乎想要與她拚命。
卿舟雪百思不得其解,她現在根本沒有任何可能打過自己。
轉身再次彈回一劍之後,卿舟雪見她眼中死意已決,緊隨一劍平送刺出,清霜劍已經完全沒入她的丹田,聽得一聲碎響和痛哼,顧若水麵色蒼白,手一鬆。
那柄斷劍掉了下來,摔得鏗鏘一響。
清霜劍抽出一片血雨漣漣。
卿舟雪盯著一滴滾圓的血珠自劍刃上滑下,“你是為了什麼非要送命?”
顧若水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聲音在此刻逐漸虛弱下來,但她卻沒有回答她,唇齒在鮮血中囁嚅了一聲:“……你就沒有想要守護的東西麼?”
那滴血珠落在地上。
一聲嘀嗒。
整片流雲仙宗的陣法,存續了不知幾百度春秋,隨著顧若水的死去而徹底崩塌。
太上忘情的那間寢居,在雷劫之中都曾屹立不倒。現如今也是轟隆一聲,在一片如夢似幻的雲朵之中化為了塵埃。
而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將其重新扶起。
卿舟雪又將浮石打碎,一個個凍成冰渣,通通甩到了一旁的大江裡頭,任其漂流入海。
中部群山之上,撤去了大片的陰翳。
這裡頭一次迎來了天光。
滿目死寂之中,卿舟雪耳旁總是回想著剛才那一句話。她越想越覺得不對,況且現在心中一片空空茫茫,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做點什麼好。
她將懷中的紙張掏出來——那幾張承載了她過去一切情感的紙頁。她一張一張地翻看著。
師尊的仇算是報完了。師尊現如今性命也無憂。日後她想做些什麼,隻要有自己在,亦沒有什麼需要多慮的。
卿舟雪已經將一切危險都已經剔除。
……不好麼?
總比以前,隻能乾看著師尊因為自己置身危險中來得好。
但是她心裡還是缺了一塊,總覺得遺漏了一些什麼。卿舟雪將那紙張連翻了幾頁,突然想起自己寫下這些東西時,似乎還藏了一頁。
那一頁雲舒塵並沒有瞧見,是繼上一次大婚回來後,卿舟雪打坐時又吐了一口血。
那一瞬的動情之下,她再次執筆新添。
她摸索半晌,在自己衣衫的內襯裡,尋到了那一頁紙。
【事成之後,廢無情道。】
卿舟雪蹙起眉梢,她實在想不起當時是在什麼樣的情緒驅使下,寫下這一句命令了。
有點荒謬。
卿舟雪抬頭看了眼天色,雷雲散去的地方已經破了一個豁口,整個世界的靈力正在緩緩流失著。豁口之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爭先恐後地湧出。
顯然。
現在還不能算“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