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她喝完酒,二長老自認未失顏麵,我也能順水推舟,將人帶走。
一切都在計劃之內——我卻偏偏在此時上前,按住了柳鶯的手腕。
她好像一下子呆住了,也忘記推拒我,就那樣怔怔任我按著。
……我也不知曉自己在想些什麼。
隻是對自己生出了一種難言的厭棄感——事關修真界大劫,關乎我自身性命和舟家的命運,隻要喝酒賠罪就能解決的事,我卻偏偏在此時犯了倔。甚至考慮在成功率極低的情況下殺了二長老,也不願意為這種無謂之事低頭。
而現在,分明一切都得到解決,柳鶯不知為何出手相助,她巧言化解,替我喝酒。甚至她自己看上去,也是不以為意的模樣。
我卻又一次自我矛盾。
受某種莫名其妙的堅持的影響,不願牽連他人。
酒壺非常輕易地,從她的手上轉到了我的手上。
手腕沉甸甸的,感受到其中液體的流動和碰撞,濃鬱的香氣,在鼻尖縈繞不散。不難聞,在此時卻實在讓我反胃。
“……我來。”
我開口道。
“嗯?”二長老挑眉,“小公子不是一喝就要……”
“話隻偷聽一半。”我懨懨看向柳鶯,像是在批評她,“隻喝一點不妨事。”
“還是我親自來,才顯得有誠意。”我彎了彎唇,對二長老說,“對不對?”
又在出神,一副蠢樣。我暗忖。
借著低頭聞酒的動作,我眉眼微垂,遮住眼底按捺不住的殺意。
——等今天過去我就找機會殺了你,再將其他人都封口,保證此事隻能跟著你一起進墳墓。我在心中冷笑。
身旁暗衛和同行的修士都大驚失色,一副痛惜模樣,倒都很堅定地阻止我,卻又不敢出手拉扯我,一聲聲吵得有些煩。我頗頭疼,正準備發火讓他們退下,卻從這些聲音當中捕捉到了一個並不相同,十分喑啞、粗糙的音色。
像是被烈火燒灼過後的嘶啞,實在算不上好聽,氣息倒是很堅定。
“不要。”
“我終有一死。”他說,“不要向他低頭。”
我反應過來,是那凡人將軍在說話。
先前和妖獸纏鬥的時候,他一聲不吭,被咬住手臂都沒發出一點聲響,我還以為他舌頭也被割了,不能說話,是後來二長老要他“求饒”才給他治好的。
原來會說話。
還一開口就是我不愛聽的話。
什麼“終有一死”……就隻有你不能死。我煩躁地想。
他身上的血都流成了一小灘血泊,竟然還沒徹底暈過去,還有力氣開口,我都不知該不該敬佩他了。
當然,“敬佩”是一回事,領情又是另一回事了。
“閉嘴。”
我的確是個品性惡劣之人,比如此時就相當惡劣地遷怒了一下他。
我半側過身,瞥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可能有的某種誤會與幻想。
“彆自作多情,我不是為了你。”
——雖然也算是為了他,但肯定不是他想的那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