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行得正坐得端(1 / 2)

現在的情形,太古怪了。

我和裴解意隔著重紗帷簾,若隱若現地能看見對方的身形,相互試探。

而我的被褥當中,正藏著宋星苒。我讓他和我貼得很緊,不要發出聲音,然而總不可能不讓他呼吸,於是輕緩的氣息還是落在我的大腿側。

“……”

不是不能用術法將宋星苒藏起來,我隻是推測了下,金吾衛是如何找到舟府的——如果非要說某種手段的話,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我曾經聽聞過的那可以用來辨彆修真者、追查術法痕跡的凶獸了。

大概是已經訓練出了幾隻,且頗有成效。

大範圍搜尋或許還做不到,但拿出來追查修真會中的核心人物卻是值得。以術法遮蔽掩人耳目,隻會同宋星苒之前那樣,被尋著痕跡搜尋到而已。

便隻能藏在這樣最危險、也最安全的地方。明晃晃的,金吾衛眼皮子底下。

我並不了解這個秘境的背景如何,但料想這樣像寵物一樣被召之即來的“男妃”地位應該不會有多高。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以這個身份壓製對方——

但沒有地位是一回事,明麵上,我還是皇帝的人——這個形容怪惡心的,但暫且可以利用。

皇帝對於將臨幸的“妃子”,總會有基於愛.欲方麵的占有欲,那麼絕不會容許我與他的親衛傳來一些不清白的謠言,以免有損他的臉麵。

我以此隻允許一人進我寢室搜尋,是合理的。又用正衣衫不整、不便搜尋床榻之間、未免傳出流言來警告甚至威脅他,若來人願意退一步,這是最息事寧人的好結果。

而當來人真那麼剛正不阿,不肯放過一處的話,就隻能兵行險著了。

殺了他,讓宋星苒幻化成他的模樣、他化身宋星苒模樣,兩人互換身份。

再操縱屍身,偽裝成叛亂者逃走的亂象,在這一過程中,趁亂清除最有可能暴露計劃本質的凶獸——緊接著由宋星苒追出,一刀斬首“叛亂者”。

之後對外的解釋,自然也是我被叛亂者挾持,由金吾衛發現。

叛亂者慌不擇路地逃走,而金吾衛殺了他,撥亂反正,完成這一出好戲。

旁的金吾衛隻知宋星苒這個修真者失去修為,狼狽逃開大概無力做手腳,卻還沒發現我的身

份。

但這麼做風險頗大,一是不知對方還有沒有彆的辨彆術法痕跡的手段,二在毫無了解的情況下,宋星苒也很難扮演的不露破綻——萬一要回歸金吾衛的大本營,更是身入龍潭虎穴當中,隻能算應急之計。

可是裴解意一出現……將我的思路都打散了。

裴解意為什麼會是朝廷那邊的人?

他想必也失去了記憶,要不然不會態度如此陌生又滴水不露——那他的修為還在不在?

仍是修真者的話,應當和朝廷那一方為死敵才對。

過多的意外打亂了我的思緒和步驟,原本打算殺人滅口、偷天換日的計劃也被迫停止了……也不是我心軟,但裴解意的命是我的,何況他身上還綁定了一個大.麻煩,我絕不可能為了這種事殺了他。

但這麼下來,麵臨的就是將要暴露的危險。

在我的思緒已經陷入了一團迷霧時,沉默僵持數刻的裴解意終於行動了。

他輕易便掙脫開了我因為失神而不再施加力道的手腕。

“小公子請放心,你我之間行得正坐得端,絕不會傳出什麼風言風語。”裴解意很平靜地解釋。

的確不會。

金吾衛在他掌握之下。

“我二人皆為男子,裴某不會起孟浪之心,你……不必緊張。”他淡淡道。

我卻將這當成了裴解意要掀開帷簾的信號,一下用手扯住了重紗。在極度的緊張當中,先是製止住了暗含殺機、正準備動手的宋星苒——輕輕踢了他一腳,用大腿壓在他身上,示意宋星苒繼續蟄伏。

又同時、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不要。”

既是對宋星苒說的,也是對裴解意說的。

大概是聽出了我語句當中略含的一絲慌張意味,裴解意的身體一下僵硬住了,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看著那隻從賬中伸出來的、無比漂亮的手,在攥住紗布時,手背上的青筋脈絡都格外突出。像是隻能將這當做某種支撐,竭力攥住了,又能很輕易地被粗暴地扯下來包裹住那樣。

他的動作,將帷簾掀開了一道極微小的縫隙,其中似乎有香風飄出,滿是美人身上、獨特屬於他的氣息。

“……”

我咬了咬唇。

難得地覺得有些

羞恥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對著裴解意以一種幾乎是示弱的懇求語氣:“……小將軍我也是身世清白人家出身的少爺又是要擇日進宮之人。你懷疑我賬中藏人還要上前仔細搜查、觸碰這些寢中貼身之物縱使你說毫無私心……可知有多毀我的名節?”

這通話想出來實在夠我絞儘腦汁

裴解意悶不作聲。

隻是不知為何裴解意聽到眼前人這樣委屈的語氣心中仿佛被猛地刺了一下隨後便是相當鮮明的痛意倉促湧來打了裴解意一個措手不及。

與之共同浮起的是每到陰雨天氣、便隱隱作痛的那隻腿腿上的某一處極其酸疼隻是相較於胸口中的異樣反倒也沒那麼痛苦了。

我見裴解意似乎是有幾分要被我打動的模樣立即乘勝追擊。

“……求你。”

“相信我這一次。”

——雖然我騙了你但也是勉強為我們二人……不三人都好。

我在心中暗道。

“我相信你。”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的裴解意突然這麼開口的。

事實上說完這句話後就連他自己都怔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自己怎麼會輕易地做出這樣草率的承諾來。

但事已至此已經不好收回了——或者說裴解意其實也沒想著收回來。

隻是想到自己的職責最後近乎掙紮地閉了閉眼艱難道:“……隻是裴某之職要確定檢查過每一處才行。請舟小公子先穿上衣物我答應您不會上手搜查、觸碰您私人貼身之物隻看上一眼確定後便立即離開也絕不會有任何謠言傳出。”

這樣寬鬆、敷衍又放水的態度顯然是不符合金吾衛的規定的。

但是裴解意的責任感也隻能支撐自己做到這一步了——他甚至想到如果小少爺還是拒絕了他那要怎麼辦?

那就隻能、隻能……隻能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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