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某種無言默契似的,原本殿中伺候的太監、宮人都如潮水一般地退下,殿內一下顯得空曠寂靜無比。
悄無聲息。
我內心冷笑,果然是以那檔子事為目的,有這種表現也不足為奇。
不過其他人撤離其實更利好於我,不會有不穩定人物的乾擾——並且我在用毒時,也不會波及這些無辜宮人了。
我體內灼熱感更隱隱升騰,下.身發軟,其實狀態不佳。
但因為接下來所將發生的事,仍在我掌控當中,倒給予了我穩定的安全感,我反而不像先前那樣焦躁了。
而是坐在座椅上,略微正了正歪斜的身體,手依舊支撐著發燙的額頭,抬起眼,望向從殿外一步步走來的人。
相信在這種時候,這位帝王暫且不會計較我的禦前失禮,當然,他就算計較其實也無所謂了,畢竟我會很快讓他開不了口的。
雖近酉時,但外麵殘陽依舊強烈,籠罩在穿著威儀帝王服飾的男人身上。
他似乎比我想象中要更高大,也更年輕,身形挺拔,身上所著的環佩叮當,似乎剛結束某一場莊嚴的議會,來不及更換常服。
或許是因為背對日光、有些晃眼,又或許乾脆就是因為我被這該死的藥意折磨的眼前有些發暈,以至於他不疾不徐地走近時,我一時都沒看清楚他的樣貌。
“直視聖顏”這種罪名對於我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麼威脅指控。所以我異常膽大,隻非常“僭越”地抬頭,緊緊地盯著他的麵容。直到因為距離的縮短,我終於能清晰地看見他過於俊美的麵容、微翹起的唇角為止。
他看上去倒是不如傳言中、和我的印象裡一般,是個昏庸無能、陰險狡詐的暴君,倒更像是一名禮賢下士的儒君,所以還略帶著笑意。
那一瞬間天旋地轉,我眼前好似微微一黯。耳邊連風聲、蟬鳴都退去了,隻覺得頭像被狠狠一記砸下來似的泛著疼。
有點頭暈。
……不敢置信。
我很少會有想要逃避現實的時候,哪怕現實有時顯得過度慘烈了,現在卻隻想做個縮在殼中的烏龜,希望一覺睡醒,發現都是我想象出來的幻象。
過於震驚的感觸,甚至壓製下了那股從來沒有退去的、一浪又一浪的燥熱。
一個絕無可能的人選出現在我眼前。
曆練當中的暴君、陰謀家,一切幕後的黑手,結果他性命就能結束這場荒謬試煉的人間帝王……以及,我的那位好哥哥,舟微漪。
“……”
居然是他。
在一波又一波過於強烈的衝擊後,我閉上眼,隱隱有些接受這過於慘烈的現狀。
在發現裴解意是上將軍時,我就該發現不對的——既然裴解意的立場都能和我敵對衝突,為什麼舟微漪不能?
依照他的修為能力,本也不該在這場曆練當中全無姓名。
我隻是因為自己修真者的身份,而產生了一些誤解——自動將所有參與曆練的修真者,都歸於一方;看由誰做出了最大的貢獻破局,誰就是最後的贏家。但實際上修真者間本身對立……那位前輩,難道要我們自相殘殺,才能獲得他最後的傳承認可?
我心緒不平。
在意識到,我可能要對舟微漪動手的時候。
眼睫劇烈地顫抖著,像是無處可落下的蝶翼,在構思這一幕的時候,我腦海當中自動浮現出上一世的景象。
我已經,想要殺死過舟微漪一次了。
並且確實動手了。
利劍穿胸,舟微漪捂著的傷口處不斷流淌出鮮血,而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自那次起,我們徹底決裂,是生死仇人。
我難道要……再殺他一次嗎?
而在我陷入這種可怕、陰鬱的回憶當中的時候,舟微漪此時的神情卻輕鬆得有些欠揍,腦中所想,皆是旖旎之事。他依舊唇含笑意,上前,略微抬起了我的下巴——
美人黑發白膚,臉色酡紅。那雙眼真真含著秋水一般,含羞帶怯,蘊著水汽看著人。
這濕潤意味也應該出現在其他地方。
指下的皮膚更是細膩得驚人,略帶一點很讓人舒適的熱度,應了那句溫香軟玉了。
舟微漪這會的笑意真心了許多。
美人將自己處理得很好,十分乖巧,討人歡心。
他也的確很喜歡。
舟微漪俯下.身,手臂穿過他的膝彎,輕易地就將身體都還在發軟的美人抱了起來——他身上也有些發燙,散發著一股極淡卻好聞的香氣。
少年的身體修長,身量也不算矮
,但偏偏像骨頭都是輕的,所以抱著很輕鬆。身體柔軟地靠在懷中,那滋味頗好,舟微漪甚至有些上癮,舍不得將人放下來了。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大踏步地向前,將人帶進真正的寢宮內殿。
在這一途中,舟微漪感覺到了略微溫熱柔軟的手指,攀爬上了他的手臂,輕輕捏了一下,像是在引起他的注意。
舟微漪現在的心情很好,脾氣自然也很好,含著笑意低頭——
“嗯?
與舟微漪那雙銀眸相對。
我下意識想避開視線,又還是強抑住這種衝動,無比坦然地看向他。
隨後、幾乎是不信邪的,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地問:“你叫……舟微漪?
帝王倒是並不介意懷中人對於名諱上的冒犯,隻是搖了搖頭。
我心中頓時燃起一些希望來。
“孤名諱微漪,微漪帝君。他含笑道,“你不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