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2 / 2)

心道你不讓朕說,還裝模作樣地問個屁。

他沒力氣,大部分都淌到了自己下頜上,還有一小點點,飛濺到了姬將軍潔白的麵頰上。

姬將軍毫無防備,又腥又甜又苦的血腥氣倏地在鼻尖炸開。

他眸光沉了沉,抬手將臉上的血抹去。

姬將軍微笑著說:“臣就在曲州,不知京中風貌,陛下可喜歡出宮嗎?”他不需趙珩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自昌平皇帝以來,朝局動蕩,官府加稅頻頻,生民之苦,可想而知。”

他垂眼,看向趙珩。

他睫毛長且密,微微垂眼時,如同展開了把小扇子。

有長睫遮擋,他的眸光就顯得沒那麼鋒利泠然了,這般安靜看人,透出了些詭異卻美麗的嫻靜。

倘若趙珩看得見,一定會覺得這鬼氣森森還要竭力批人皮扮君子的模樣很眼熟。

趙珩啞聲道:“是朕之過。”

他認得坦然。

既然用了趙啟的身體,隻要他還當一天皇帝,趙啟乾的那些破事就不可能全然與他無乾。

最重要的是,這是他一城一池奠定的基業,他既醒過來,還占了這麼個得天獨厚的身份,要他罷手,絕無可能。

姬將軍似乎並不意外他會承認,一笑,繼續道:“人皆向往太平盛世,譬如太-祖初建國時,連說書先生,現下都更愛講太-祖故事,臣起兵前,還去聽了本講太-祖的書。”

他的語氣太懷念,趙珩怔了一息,神情流露出了幾分古怪。

若非脖子還在姬將軍手裡,他一定會笑出聲。

難不成,這位以靖難平叛之名起兵的姬將軍還是個對昭朝現狀痛心疾首的忠臣良將不成?

“第一回開篇說的是,先朝意氣絕,太-祖提槍入秦關,”姬將軍手上用力,輕而易舉地將皇帝拽了起來,“陛下是太-祖後裔,是否很仰慕太-祖?”

趙珩毒發疼得已經感受不到這點難受了,他掀開眼皮,做出了個和姬將軍對視的樣子。

趙珩誠懇地提議:“將軍已經謀反了,眼下戍守闔宮的兵士皆唯將軍命是從,朕的身家性命將軍予取予奪,”他一口氣說的太多,差點沒把自己累死,可能是缺氧導致的幻覺,他竟品出了苦中作樂的快慰,“不過在將軍一念之間。”

姬將軍還是笑,“哦?”

“何需裝模作樣,”趙珩用儘全身力氣抬手,拍了拍姬將軍扼著他脖子的手,很苦口婆心,“要殺就殺了,太-祖可不想見朕。”

說那麼多廢話,不就是要他去死嗎?

在趙珩一口氣說完後,他感受到姬將軍目光利利地刮在臉上。

姬將軍看得很慢,好像第一次見皇帝似的,目光如有實質,一寸一寸地在他臉上碾過。

他極細致,在趙珩沒有神采的眼睛上停留了許久。

趙珩覺得這是被他說破心思的惱羞成怒。

姬將軍幽幽歎了口氣,“既然陛下一意如此,臣不敢阻攔。”

朕一意如此什麼了!

聽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還沒見過幾個臣要君死的。

趙珩喉間凝著一團血氣,說話愈發艱難,他乾脆將眼睛閉上省力,“皇陵還未修好。”

姬將軍張口欲言。

卻聽趙珩又道:“將朕埋太-祖泰陵中吧。”

姬將軍用力的手一頓,再開口時,語氣可謂柔和,“陛下說什麼?”

卻半點鬆手的打算也無,大有趙珩說的話他不滿意,就將趙珩直接掐死之意。

“朕說,”趙珩頭軟綿綿地低著,“將朕埋入泰陵。”

姬將軍唇角的笑登時煙消雲散。

皇帝知道他遍尋太-祖陵墓,他在拿太-祖陵,同自己做交易。

手指蹭過趙珩脖頸上的血,將他弄得更臟。

更狼狽。

當真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姬將軍一眼不眨地看著已近垂死的趙珩,飲過毒酒,連神智都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