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將死(1 / 2)

高遠哭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園園姐剛才還好好的,我們倆說著說著,她先咳了兩聲,然後就,就嘔了一大灘血!然後,我哥哥讓我來找你!”

“你兄不是說風寒入體,喝些藥發發汗即可。今日怎地無端地吐起血來?”孟長輝眉頭緊鎖,落在他臉上的眼神裡,帶著幾分審視。

高遠本來就怕他,又見他臉色陰沉,眼淚流的更凶了,“我不知道!你趕快回去看看!”

孟長輝見他一問三不知,知道問什麼他也答不上來,隨後對宋百年吩咐道:“你拿我的腰牌到三安城的若水觀走一趟,觀裡有個法號觀空的道人,我與他是舊識,隻需報我的名諱即可!事不宜遲,現在出發!”說完,解開腰牌扔給了宋百年。

三安城與三河城相鄰,因著轄區內有安慶、安平、安豐三鎮,故為三安。

“得令!”

宋百年接過腰牌轉身離開,安排妥當的孟長輝這才轉身離開,高遠擦掉淚抽抽噎噎的跟在後麵。

芃芃肚子餓了,她自己已經玩了很久,又累又餓。經常陪她玩耍的娘親,這會兒又睡著了。她懵懂地望向身旁的娘親,伸出肉乎乎小手想去摸一摸她的臉。以前娘親躺下的時候隻要摸摸她的臉,她就會起床給芃芃做好吃的。可小手還沒有碰到娘親的臉頰,就被人抱在懷裡,她轉過小腦袋懵懂疑惑地望著他。

“啊,啊…”她餓了,又累又困。可沒有人哄她睡覺,也沒有人給她吃奶。

高瞻摸了摸她的小腦瓜,聲音微啞:“乖乖的。”

然而,肚子裡的饑餓和身上的困倦,讓她不舒服,小嘴一癟:“哇哇哇……”地又哭起來。

高瞻呆滯地看著懷裡哭泣的孩子,許久,才回過神將她放倒抱住,輕輕拍著她的小身體。

又累又困的芃芃哭了一會兒,還是沒吃到奶,最後在疲憊中沉沉睡去。

高瞻將她放在床尾的被窩裡,隨後,折身去探田園園的鼻息,似有若無。此時她麵如土色,人事不知,頓時覺得心如刀割。

他向田園園伸出手,想要撫摸一下她的臉,哪怕一下……倫理道德像是一把枷鎖將他牢牢釘在原地,禮義廉恥讓他不敢造次。然想要碰觸她的心情,卻無論如何都抑製不住。高瞻隻好從水盆中拿出布巾,輕輕擦拭她唇邊未擦乾淨的血漬,動作輕柔而細致。

忽然,外麵傳來聲響,高瞻起身避嫌。

門從外麵被推開,女人的相公大步走了進來,一臉冰寒,開口便是質問:“你不是說她是風寒,為何又會吐血?!”一走進床邊,便看到女人麵如金紙,衣襟和被褥上沾染了大片紫黑色的血,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氣若有絲,眼看是進氣有出氣無,不禁訝然:“這是中毒了?!”

高瞻垂著眼,臉上具是麻木:“中毒了。不知她何時中得毒,此毒遠比周大力所中之毒,還要霸道!氣滯脈弱,恐已傷了五臟六腑……”他喉中哽咽,聲音嘶啞:“時日已不多……”

話還未說完,“你說什麼?!”孟長輝一把攥住他的衣襟,不可置信地質問著:“這是什麼毒?為什麼會中毒?!”

“你是她相公,她怎麼中毒了,你為何不知!”高瞻高聲反問,隨後也一把拉過他的衣襟,向來溫和的大夫冷了臉,大聲指責:“你不是她相公嗎?你是怎麼照顧她的!”即使孟長輝比他高大半個頭,也絲毫不落下風。

兩個男人相互抓著衣裳,沉著臉對峙,彼此眼神中都積壓著勃然怒火。

孟長輝率先質問:“你不是大夫嗎?先想想辦法,你難道眼睜睜地看她坐以待斃嗎?”

“我是大夫,怎麼做不用你教我!我已經給她喂過解毒丸了!倒是你,身為她的相公,對她們母女二人可有半點上心!她何時中了毒,作為枕邊之人你怎不知?”

他大聲質問著,像是在宣泄著心中的無力與無奈!他是救死扶傷的大夫,治病救人無數,可田園園所中之毒卻令他束手無策!這種毒前所未見為所未聞,在古往今來的醫書典籍裡都不曾記載過!有什麼比作為一個大夫卻救不了深愛之人更痛苦的事情呢!

孟長輝狠狠將他拽到自己麵前,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眼神裡充滿嘲弄與陰狠:“她是我的妻子,我如何對她又與你什麼關係!倒是你,彆以為我不知你的心思!高瞻,若不是你有恩於她,就憑你覬覦我的女人這一點,我便不能容你!”

高瞻無所畏懼:“孟季!彆以為你是將軍就能胡作非為!你又有什麼資格做她的夫君!她與大壯初到三河城時遇到劫匪,若不是我兄弟二人她與大壯在劫難逃,你那時候在哪裡?因著生意問題被整個三河城排擠時,你又在哪兒?身懷六甲時被劫匪劫持半年時,這半年你又在何處?她現在人事不知,你可曾問過她身體如何?第一句便是質問於我!在你心裡,怪罪我遠比她的身體還要重要!”

若是她是他的妻,定然如珠如寶的愛護,又怎麼會令她三番四次的遇險!

麵對他連連質問,“哼!”孟長輝冷哼一聲,鬆開他的衣襟,高瞻也鬆了手,二人對望一眼,各自彆開眼。

片刻,孟長輝還是心有不忿,譏諷出聲:“沒成想,她竟然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聞言,高瞻正色道:“孟將軍,此話實在有失偏頗,孟夫人從始至終未曾說過你一個不字!不過是經年相處所見而已!”

孟長輝氣息一滯,眸色複雜地看著床上的田園園,口中喃喃:“真是個傻女人……”隨後坐在床邊,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粗長的手指掠過她乾裂的唇瓣。高瞻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眉頭緊皺,臉上再一次現出痛苦之色,正因為他是大夫,才知道已經無力回天!

孟長輝的手指停在她沾染血跡的衣領上,側頭看了高瞻一眼,啞著嗓子道:“出去!我給她換件衣服!她最愛乾淨,臟衣裳她是不肯穿的。”

高瞻掩門離開,孟長輝掀開被子脫去她的裡衣,他將掛在她脖子上的小荷包撥開,這個小荷包聽她說過,這是彆人送的很重要的寶貝。雖不知是什麼,既然她喜歡便隨她戴了。赤裸的身體上不知何時起了大塊的紅斑,成片成片,聚集在前胸和後背,觸之則其他皮膚無異,與周大力身上的斑塊極其相似!

不過,他從中毒到死亡經曆了一個月,而田園園也不知從何時中的毒,竟然到了如此凶險的地步!前些日子兩人同房時,孟長輝不曾在意她身上有沒有斑塊。作為人夫,竟是如此不負責!

孟長輝不知道,門外的高瞻已經淚流滿麵。他對他說時日不多,其實田園園恐怕連三天也撐不過去了!一想到,她即將離開這個世界,高瞻當真是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待孟長輝給田園園換好衣服,這才發現自己的女兒一臉淚痕蜷縮在床尾,一想到女兒也將同自己一樣幼年失母,頓時心如刀割,五內俱焚。

“園園……”他撫摸著田園園的臉,輕輕呼喚著:“你起來看看芃芃,她不能沒有娘啊!你忍心她一個幼女在這世上孤苦無依嗎?園園……”話未完,已是哽咽難言。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一個在屋外泣不成聲,一個在屋內哽咽不已,連空氣都彌漫著說不出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