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熟悉的那個庭院裡的晴明，已經不記得你了，我是黑晴明。”
“是這樣嗎？那你不是晴明嗎？”
“不，我也是晴明，隻是和他是不一樣的。”
“……還真是複雜呢，晴明，你也會有陷入內心的困惑的時候呀。這種事情，身為朋友的我卻沒有注意到，真是抱歉了。”
“不，這和你沒有關係。隻是……”
黑晴明的話語忽然有些錯亂了，他正想說下去，就被清少納言的話語打斷了，“那麼，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沒問題。”
黑晴明終究還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這應該是我為寧子皇後寫下的最後的文字了。”
寧子皇後贈予清少納言的紙，隻剩下寥寥幾張了。
“小烏丸，把你一個人叫到我的房間是想讓你幫我辦一件事。請將這封信，無聲無息地送到鬆坤親王的房間吧。”
清少納言手裡拿著的是密封好的一封信。
小烏丸停頓了一下，還是沒有接過來，“我能知道清少納言你想乾什麼嗎？”
“秘密。”
“這可不是說笑的時候啊。”
“但是你的話，是不會繼續問下去的，對嗎？”清少納言的臉上有的隻是溫柔的笑意。
“你做出這樣的神情的話，我不是更難拒絕了嗎？”小烏丸歎了口氣，“比起其他的東西，我更尊重的是清少納言你的意誌，所以如你所願，我會去做的。”
小烏丸在屋頂上輕靈地奔跑時，腦子裡閃過了很多東西。
人的一生中，會經曆過許多意想不到而又珍貴的事物。正是因為生命的短暫，才會讓那些東西顯得如此美好，甚至由那些美好事物凝聚起來的意誌，會淩駕在性命之上。
如果是今劍或者是三日月宗近，一定會問出答案才會接受清少納言的委托吧。但是他所尊重的是清少納言的意誌，所以願意僅僅遵循著他的命令去做。
清少納言，你現在到底在想著什麼呢？
小烏丸卻是有些弄不懂了。
鬆坤親王赴會的那天下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清水寺最美麗的時候是春季與秋季，漫山遍野的櫻花或者紅葉展現容貌的時候。
但清少納言最常來的時候卻是冬季。
“清少納言，特意約我出來，是有什麼想說的嗎？”鬆坤親王來的時候，清少納言已經坐下了。
“這回就換我來為你沏茶吧。”
“你還在對我耿耿於懷嗎？我對你說的話，並沒有說謊。以你的才能，隻作為皇後身邊的女官，實在是太可惜了吧。”
茶的香氣緩緩彌漫開來，清少納言將茶杯放在了鬆坤親王的麵前。
“你當初向我講述那個故事的時候，是真情實意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是已經解開自己的心結了嗎？”
“我今日所踏入的河流，與昨日的已經不是同一條了呢。清少納言，你所為我寫的那個故事，那個不一樣的結局，不也是你的一種期許嗎？不同的人眼裡會有不同的世界，你眼裡的世界，我非常喜歡呢。”鬆坤親王周身那種平靜如水的氣質一直沒有變過，“因為害怕自己還會犯下那樣的錯誤，我一直心懷自責與退縮。我想，我更應該選擇的是做。起碼，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稚氣未脫，矜持自負的少年了。”
“你已經有了能支持你負責的勇氣與決意了呢。你當初讓我寫那個故事，意在告誡世人，不要去乾自己沒有才能的事情，尤其是事關重大時，不清楚自己所背負的重量，隻是賭博一般揮霍的話，會造成難以挽回的境地。”清少納言沒有再說下去，“我之前隻知空如的茶藝了得，但不知鬆坤親王的棋藝在宮廷中曾經是數一數二的吧，那麼，以棋局代朝政，下一盤棋如何？”
“哦？當然可以，我倒不知你也會下棋呢。”鬆坤親王表現出了很感興趣的模樣。
“不，是我。”
那響亮的男聲響起時，鬆坤親王露出了驚訝的神情，轉而又平靜下來，“清少納言，這才是你約我來的真正目的呀。”
“那麼，鬆坤親王，請你賜教吧。”
剛剛顯露出一點少年模樣的敦寬親王，正式向鬆坤親王發出了邀約。
新飛的雪已經將山下的車轍痕跡覆蓋住了，茶杯中的茶也早已涼了。
“老師，這樣就可以了嗎？”
“是的。”清少納言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化為了手心裡的一片冰涼，“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是出於你自己的意誌的，已經超出了我的教導，非常好。”
“謝謝你，弈。”清少納言向漂浮在空中，隻有被黑晴明施予靈視之術的他們才能看到的透明人影，“雖然敦寬親王的棋藝很出色，但也隻有像你這樣天下一番的棋士，才能打敗超出凡俗的鬆坤親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