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克明揉揉他的頭發。
看,這人就是如此的不一樣,他總是會問你一些你意料不及的問題,像是傻,又像是在故意扮傻。
不知道他是真隻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還是想避開你的傷痛。
在告訴黎昌之前,任克明想過很多次他會問自己什麼問題。
會不會問,那你是怎麼回到任家的啊?又或者問,那任老爺子知道文的存在嗎?抑或是問,你是私生子啊,任家會接納你嗎?
但最終,這些黎昌都沒問。
任克明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問題,他全然避開,就那樣縮在任克明懷裡,時不時轉過來看他一眼,像是在確認他流沒流眼淚一樣。
看見任克明沒流眼淚,他就會很溫柔地親親他的臉頰,或者握一握他的手。
這就是最好的安慰了,任克明想。
事實上,任克明成長到這個年紀,已經不需要任何形式的安慰。
從回到任家的第一刻起,他就已經為自己穿上了最百折不撓的盔甲,隻是十年過去,這盔甲在被一位名叫黎昌的外來客一點一點地撬開。
在任克明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低頭,黎昌就已經和自己一起鑽進盔甲裡了。
這天深夜,他們抱在一起睡覺。
隻是睡覺,沒有其他任何的動作。
第二天,沒有出門,他們窩在沙發上用熒幕看著電影。
電影是任克明選的,黎昌沒看過,叫《雨人》。
電影剛開始時,黎昌指著湯姆克魯斯笑著說:“我認識他,碟中諜!”
電影進行到片尾,黎昌轉過頭對任克明感動地哭著說:“這片子,跟碟中諜一點都不一樣……”
晚上,他們睡在一起,黎昌轉過頭和任克明接吻,忽然吻到那張臉上一片潮濕。
他拿手背擦了擦,又吻了吻,接著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
“老公,彆哭了。”
第二天醒來,任克明望著窗外的陽光忽然說,我們買個拍立得,拍照。
黎昌迷迷糊糊地問為什麼,小安之前說你不愛照相的。
任克明說:“文小時候不愛拍照,所以我也不怎麼喜歡閃光燈,但是,有些東西我想記錄下來。”
比如和你一起的時光。
黎昌想了想說:“那不如買相機。”
主要是因為,黎昌不知道拍立得是個什麼玩意,反正應該不是傳統的相機。
任克明說:“沒事,都一樣。”
於是這天下午,他們就收到了嶄新的拍立得,以及很多張相紙。
黎昌對拍立得特感興趣,居然還能有一拍就能出相紙的相機!
這一整天,他都抱著拍立得按來按去。
在外麵海邊的時候,有許多張都曝光過度了,不過沒關係,任克明那裡的相紙多得是。
站在海邊,黎昌拜托了一個路人給自己和任克明拍了張沙灘前的背影。
黎昌揮舞著一隻手,任克明則是一隻手插兜。
他們麵對著大海,相鄰的那隻手緊緊相牽,就像時間永恒停留在這一瞬間的海平麵之上一樣。
而他們的感情,則是海平麵之下不可丈量的深。
回去後,任克明拿著那張相紙端詳了很久,然後用手機拍了張照。
接著不知道從哪找來了縮印,最終得到了一張很小很小的照片。
黎昌本來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直到收到了一條項鏈——
一顆橢圓形的鏈墜,可以打開,裡麵能夠塞進相片。
黎昌收到的這一根,裡麵的相片就是他們在大海前的那張合影。
任克明指了下橢圓形狀,很輕飄飄地說:“你最愛吃的,雞蛋。”
黎昌哭笑不得,踮起腳在他臉上啵了一口。
晚上入睡時,黎昌對任克明說:“你對我說了這麼多,我有和你……說過什麼嗎?”
任克明說:“沒關係,不需要。”
黎昌說:“不行。”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誰用百分之一百的真心對他,他就會回報以百分之二百的真心。
“我是孤兒,你知道的。”黎昌說:“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反正從小到大,我隻對一個人叫過媽媽,那就是我們福利院的院長。”
“但是,我十五歲的時候就搬出來了,後來那個福利院也倒閉了。”他垂眸:“我不知道院長去了哪裡,我們沒能再聯係上。”
說著說著,他就掉眼淚了。
其實他一直是福利院裡最少流淚的孩子,以前院長總是會把哭鼻子說成流貓尿,黎昌幾年都不怎麼會流一次貓尿。
任克明在他身後擦擦他的淚水,吻吻他耳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