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路的高階修士一直守在長廊門口,見陸續出來,朝他點了點頭,便要領著他出去。
“請問師兄,峰主可曾說過,要如何處置於興?”
同門知無不答:“峰主曾派弟子審問過,但他拒不招供。峰主是仁慈之人,隻將他關押在此,等哪天他想通了,願意坦白,再從寬處置。”
什麼仁慈之人,從寬處置。陸續隻能暗自冷笑。寰天道君根本沒將這事放在心上,於興不招,他也不在意,就這麼把人關著不予理會,任憑於興自生自滅。
再次穿過陰冷森寒的石道,陸續回到辰宿殿。
寰天道君正斜靠在長椅上等他。
“你臉色怎麼這麼蒼白?”他剛問完,又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自問自答,“寒獄裡有法陣,冷。”
之後才笑問:“如何?”
陸續垂眸拱手:“峰主,弟子有一事相求。”
恭敬疏離的語氣每次都讓寰天莫名不悅,他眉頭微蹙:“但說無妨。”
“弟子懷疑此事另有隱情,希望峰主允許我在寰天峰中自由行走,查明真相。”
寰天微怔:“你相信他的話?”
“若本座沒記錯,”他揚了揚嘴,笑意帶著幾分譏誚,“他曾讓你幫他作證,和之前死去的弟子沒瓜葛。這分明是欺騙你,利用你,你還信他?”
“我信與不信,對事實並無任何影響。”清豔眼眸閃過堅毅輝光,“若於興真的修習了魔門功法,他是從哪裡得到的功法,還有無同夥,峰主難道不想知道?”
“我知峰主貴人事忙,不願門下弟子為了此等小事大動乾戈。我願代勞,為峰主查明真相。”
“你和他,總共也沒認識幾天。”寰天道君略微詫異,“勾結魔修一事可大可小,說不定你也會牽涉其中,背上一個勾結魔修的罪名。”
“就為了一個萍水相逢,身份卑賤的內門修士?”
陸續閉口不答,沉穩堅毅的目光將一切回答流露於外,無聲勝有聲。
“哈,你這人果然有趣。”寰天道君昂首大笑,“行,本座允了。讓本座看看,你要如何查明真相。”
“多謝峰主。”陸續垂眸,補充一句:“我還需借一套寰天峰內門弟子的道袍。”
“這有何難,本座馬上叫人給你送來。”
……
陸續借用了一間偏廳,等寰天弟子送來道袍,便將身上穿的陵源峰衣袍換下。
要調查真相,勢必需要在寰天峰內奔走,找人詢問。
偽裝成寰天峰弟子才方便行事。
剛將外袍褪下,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好了沒?”
寰天道君許是等久了,心中不耐,又是一峰之主,橫行無忌,沒有敲門的習慣,就這麼直接推門而入。
然後瞬間凝固在原地。
陸續褪下了外袍,隻穿了一件裡衣。
衣領還未整理,微微敞著,精巧鎖骨半露在外,瘦削緊實的胸腹將顯不顯,腰身流暢的線條被透薄的裡衣隱隱勾勒,整個人像半掩於浩渺煙波中的綺麗山峰,造化鐘神磅礴寫意,侵染著引人遐想的誘惑。
寰天驀地呼吸一窒,喉結滾動,頓覺口乾舌燥。
他呆呆看了半晌,才恍然回神,急速轉過身,大有非禮勿視的架勢。
陸續:……
這些身居高位的人中龍鳳,沒去過遊泳池,沒入過更衣室?溫泉總該泡過吧。
況且他還穿著衣服。
對方這窘迫樣,弄得好像他又輕薄了誰似的。
他不緊不慢換好衣服,朝寰天道君行禮告辭,抬腳打算離開辰宿殿。
剛走一步就被叫住:“等等。本座也同你一道去。”
陸續腳步頓在半空,又聽見他漫不經心笑道:“本座不是說了,要看你如何查明真相。”
他心中瞬間了然:貴人事忙的寰天峰主,忙著在一旁看他怎麼打聽消息,怎麼尋找答案。權傾天下的貴人隻關心過程有沒有趣。
至於門下弟子是否被冤枉,不在他們尊貴的好奇心內。
陸續換了身衣袍,裝成寰天峰內門,沒用易容法術改頭換麵——他境界低,修為高一點的修士一眼就能看破,反而容易令人生疑。
寰天峰內門弟子數以萬計,同門之間大多麵生,行事低調一點,應該不會惹人注意。
寰天峰主好整以暇,趾高氣揚跟著他身後。
陸續看他外表,仍然和往常一樣。
柳長寄卻得意洋洋,說自己施了法術,彆人看他,隻是一個其貌不揚的尋常內門,沒人能看出他是峰主。
大能的境界陸續不懂,隻能聽之任之。
於興人微位卑,和高階修士們素無交集,地位稍高的同門壓根不知還有他這一號人。
隻需找同屬低位的內門弟子打聽,也省去陸續不少麻煩。
他問清寰天峰內弟子住處,很快來到於興居住的弟子僚。
幾棟三層高的巨大長形樓閣立在寰天峰內一處地勢平坦的山坳。
這裡是地位低下的普通修士居住的地方,人來人往,喧鬨沸騰。
相比閣樓玲瓏,紫煙升騰,霧流澗穀的仙山,此處顯得格格不入,更像凡間鬨市。少了安靜清幽的仙氣,多了幾分紅塵炊煙的人味。
可惜僧多粥少,千百號人爭破頭皮搶那麼一點修道資源,彼此之間關係沒法太好。
陸續在路邊隨意找了些麵善的修士,打聽大苦瓜平日的人情往來。
都說隻知道有於興這麼一個人,沒和他來往過,不怎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