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世間風華,絕塵道君獨占七分,剩下三分世人平分。
和師尊相比,寰天道君無論德才,都相差甚遠。
可陸續不能這麼回答。又不是腦子一根筋的傻子。
於是他畢恭畢敬道:“峰主和我師尊不分伯仲,各有千秋。”
陸續覺得自己這標準答案接近完美,誰料對方仍然不接受這番恭維,隻昂著高貴的下頜,傲然冷笑。
二人之間一陣沉默。
寂靜蔓延在曠闊恢弘的青石山道上,光滑厚重的石板映出兩道人影,橫隔著難以跨越的鴻溝。
“陸續,”過了半晌nánfēng,柳長寄低沉道,“留在寰天峰。無論你想要什麼,本座都能給……我會比聞風待你更好。”
怎麼又扯到這件事上麵?寰天道君就這麼好為人師?!
彆人家的徒弟更香嗎?
“多謝峰主好意,但我此前已經說過,我的師尊隻有絕塵道君……”
“若是你想學,我會好好教你劍術。”柳長寄再次將他的話置若罔聞,“若你不想,我也不會逼迫你練劍。你可以隨心隨性,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會護著你,不讓任何人傷你分毫。”
“多謝峰主,但我此生不會改投彆人門下。”陸續感覺寰天道君語氣多了幾分溫軟,沒有往常的霸道狂傲。
但他從未打算改投師門。現在不會,往後也不會。
絕塵道君對他的恩德,值得用一輩子來償還。
他不想再同他在這一問題上糾纏,於是趁勢改換話題:“弟子確有一事想求峰主。峰主能否允我再去一次寒獄,於興還被關在裡麵蒙受冤屈。”
他相信對方聽得出言下之意:他去一趟寒獄,帶著峰主的赦令,將於興帶出來。
寰天峰主卻對於興之事閉口不提,他朝陸續伸出手:“寒獄的法陣冷氣強盛,會侵入修士肺腑,對身體造成傷害。你修為低,昨日那一趟所受的寒氣,要幾個月才能化解。”
“把手給我。我替你運功驅寒。一日兩次,明後兩日你也來,有我幫你療傷,三日便可痊愈。”
陸續瞬間一愣。他知道寒獄裡凜冽的凍氣會對修士產生傷害,昨日隻在裡麵待了一會,就覺得霜寒刺骨。
沒想到危害比想象中還大。
那更得快點將大苦瓜救出來。
“峰主,於興他……”他已打算直接開口請求對方放人,話還未說完,手腕已經被人抓住。
這個不講武德的瘋批!
上一次也是這樣,寰天道君要做什麼向來習慣直接動手,對他一個築基小弱雞也不留情,瞬間就扣住他的脈門。
在撫上陸續手腕之時,柳長寄仿佛覺得自己觸碰到了幽冥的鬼火。
清瘦的肌骨觸之冰涼,卻透過血脈,將他的心尖灼傷。
他此前一直琢磨不透聞風的想法,此刻忽然有恍然大悟之感。
陸續就像那處幻妙虛無的桃源,是他心中最絕麗的風景,卻又無雨無晴,高遠縹緲得讓人退無可退,進不敢進。
“昨日你在那處幻陣中,什麼都沒見到?”
陸續怔了片刻:“我修為不夠,催動不了法陣。”
絕對不是他不行。
柳長寄方才似若溫軟的態度霎時一變,像往常一樣,狂氣縱橫地哈哈大笑起來。
陸續完全弄不清楚這個肆意恣睢的瘋批笑點到底在哪。
嘲笑他修為低?不可能。這事他根本不屑在意。
那就是嘲笑他不行?!
陸續在心中斜了他一眼,默默咬了咬後糟牙。
老子肯定比你厲害!
“柳峰主,於興他……”
他想請求即刻釋放於興的話又一次被外物打斷。
一縷青煙飄落,化作人形,躬身朝寰天道:“峰主,秦時師兄在辰宿殿外求見,說要……接陸師弟回陵源。”
秦時是元嬰修士,即便未擔任一峰之主,乾天宗的人也不敢怠慢。
陸續身形一頓,心聲似若九天驚雷:糟了!
師尊不允他插手寰天峰的事務。但他偷溜出陵源峰的事被秦時知曉。
他昨日朝秦時說,今日會和薛鬆雨一同練劍。
即便對方知道他說了謊話,應該也是緘默於口。大家各懷鬼胎,心照不宣。
怎麼會來寰天峰找他?
將他的謊言當麵戳破,再陰陽怪氣冷嘲熱諷一番,讓他麵子上不好過?
但以秦時的性格,應該不會在寰天峰和他起爭執。秦時要在外人麵前和他同演師門和睦,兄友弟恭。
莫非……
秦時打算將此事告知師尊?!
昨日他回陵源峰,沒被人見到。秦時沒有證據,不會給師尊告狀。
倘若今日他在寰天峰被秦時當場抓包,再沒有任何方法狡辯。
他違抗師命,被師尊罰了,便是對方最想見到的結果。
“峰主,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陸續心念電轉,扭頭看向寰天道君,“就說我不在……”
“參見道君。”
陸續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聲熟悉的冷音。
四個字拖著長長的尾音,昭然地顯示著一股鄙夷不屑的敷衍。
秦時竟然擅自跟在寰天峰殿前弟子後麵,找來此處。
見寰天捏著陸續的脈門,秦時臉色一沉,冷嘲道:“寰天峰的弟子不夠,道君硬要搶強我陵源峰的人?”
“還望道君將師弟還我,我即刻就回陵源,給道君送來一批弟子,任由道君差遣。”
“高矮胖瘦,男女妍媸,道君想收什麼樣的人為徒?我陵源峰人才濟濟,必然能滿足道君的需求。”
他明裡暗裡都在嘲諷寰天峰無人才,非得來搶他的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