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暗罵了無涯魔君幾句,又朝淩承澤說:“我問過陽寧的事。”
“他說並非他所為。隻是究竟是真是假,我分辨不出來。”
淩承澤也罵:“他娘的這人如此下作的手段都用的出來,想必也不會有元嬰尊者人大麵大,敢作敢當的氣魄。”
“他死不要臉的抵賴,完全做得出來。”
但也有可能,確實並非無涯所為。那又會是何人?
二人沉默對視,毫無頭緒。
少頃後,陸續又道:“我在他脖子上看到了龍眼。龍心應該也在他手上。”
無涯這個瘋批,以普度世人的神祗自居。他遇到了報仇心切的張浚安,給予他短時間大幅提升修為,然而藥效一過就會靈氣反噬經脈寸斷的丹藥。
看似助張浚安報仇,實則利用這顆棋子盜取龍心。
張浚安抱著必死的心,報了仇,卻搞得天下大亂。
他隱藏在背後,笑看這場“熱鬨有趣”的複仇戲碼,又將所有成果據為己有。
淩承澤聽完後再次破口大罵。
他出了一大通力,什麼東西都沒撈到,全給無涯偷了去。
不少道門修士還認為龍心是他拿走的。
陸續淡漠揚嘴。他威脅無涯,要將這件事告知整個修真界,讓他被所有元嬰圍攻,不過隻是當時的權宜之計。
龍心之事他不會隨意聲張,淩承澤也不會,他們都有私心。
將這事告訴淩承澤,算作答謝。
答謝淩承澤幫薛鬆雨報仇,帶他見無涯,又從無涯手裡救了他。
等回了炎天一層,他會即刻將龍心所在告知師尊,其餘不應該再讓第四人知曉。
龍心人人都想要,知道的人多了,又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他隻希望師尊能得到。
“接下來要怎麼辦?”陸續問,“若無涯所言非虛,陽寧之事確非他所為,有沒有另外值得懷疑的人?”
淩承澤搖頭:“這事還得慢慢查。”
“天色不早,你早點休息。”深邃俊麗的眉眼春風滿麵,耳根燒著一股炙熱的絳紅:“你……今晚睡這?”
“枕頭合不合適?被子合不合適?喜歡什麼樣的熏香?平日你房裡點的……”
陸續恍若眼前無人般,麵無表情起身,大步流星離開這間“在他眼中空無一人”的臥房。
***
九大魔尊的會麵晤談,被無涯魔君的下作手段鬨的場麵十分尷尬。
誰料第二日,無涯魔君竟然對外宣稱,星炎魔君打擾了他的好事,搶走了他的東西。
並要求雙方再次見麵,協商如何解決爭端。
陸續聽得目瞪口呆。
無涯不僅是半步化神的元嬰尊者,還統禦著魔門的半壁江山,怎會如此顛倒黑白,睜眼說瞎話?!
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淩承澤斜靠椅背,手上青筋畢露,將玉衡宗送來的請帖緊捏成了一張廢紙,臉色陰沉得能擠出一團黑水。
一眾下屬誠惶誠恐分列大殿兩旁,戰戰兢兢汗不敢出。
過了一會,合歡宗主叉腰問道:“我們去不去?”
昨日她們中了催/情香暗算,雖未受傷,卻醜態畢露。此事若傳出去,貽笑大方臉麵全無,他們隻能咬牙默吃啞巴虧。
歸屬星炎魔君的三大魔君,隻有她一人今日已恢複。另外兩個煉童子功的臉皮薄,自覺顏麵掛不住,見麵尷尬,近日都不打算再碰麵。
淩承澤靜默不答,挑起眼梢看了旁邊站著的陸續。
陸續思忖片刻,點了點尖削的下頜。
無涯把愚弄人當做一場玩樂,又對他積怨已深。昨日他被淩承澤救走,對方必然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他不知無涯今日又有什麼花招,但他不能縮頭避戰。
何況陽寧一事的真相還未查清,他們又沒有彆的線索。血宗是無涯屬下,現在隻能從他那裡查起。
像是為了嘲諷一般,無涯竟把見麵地點定在合歡宗。
合歡宗主不敢讓這尊大神進入她的小廟,隻在離宗門最遠的一處行宮,進行一場清談。
半山腰的涼亭內,除了幾張桌凳,空無一物。
涼亭有柱無壁,四周開闊八麵通風,不燃熏香不備水酒。
她就不信這樣的情境,無涯還能用什麼下作的手段陰她。
歸屬無涯一方的魔尊,也隻來了二個。
門下幾十萬修士,權勢顯赫的九大魔尊,被這個不講武德的瘋批嚇得有如驚弓之鳥。
無涯今日依舊穿著鬥篷,帶著麵具和兜帽,坐著金光躍動的飛車從天而降。
同樣擺了架子,讓幾人等候他半個時辰。
見到涼亭內,幾人空座的情形,他不禁嘴角高翹:“這麼怕做什麼?我又不吃人。”
麵具下的目光轉向陸續,惡意滿滿冷笑:“我還沒吃到呢。”
淩承澤臉色霎時一沉,起身擋在陸續麵前:“你究竟打算……”
“不打算做什麼。”陰寒冷音帶著惡意的玩興,隻朝陸續道:“我把你在這裡的事告訴聞風了。”
“他待會也會過來。”
陸續悚然一怔,心間仿佛掀起狂風暴雨,驚濤拍岸打上心頭。
怎麼都想不到,這瘋批會來這麼陰毒的一招。
他私自離開陵源峰,不知師尊會如何處置他。
他還沒做好回去見師尊的準備。
若師尊待會真的來了,該怎麼辦?!
淩承澤也同樣怔愣。
他不怕聞風來,但他怕聞風一句話,就能讓陸續乖順地跟他走。
陸續臉上驚惶的神色,讓以玩弄人心為樂的無涯魔君大為滿足。
他如同一個等著好戲開場的看客,斜坐上涼椅,支起長腿,悠懶愜意的姿勢中又露著幾分睥睨天下的霸氣,目光掠視四周:“待會的好戲一定很精彩,我不允許有人提前離席。”
陸續手心滲出一片冷汗。
有一瞬間,他心中確實浮現即刻離去的打算。
可惜今日他已完全處於下風,心神動蕩,被對方輕易看出想法。
無涯不會輕易讓他離開。
無涯魔君又低聲陰笑:“可現在這麼乾等著,有些無聊。我本來覺得,我們昨日那樣一邊享樂一邊等著聞風,是最好的情況,可惜今日沒辦法。”
清豔眉宇微不可查輕皺。
幾位元嬰神色茫然,聽不懂無涯在說什麼,但陸續心中清楚。
無涯打算讓師尊看到不堪入目的場麵,以此折辱自己。
他此時說這句話,必然還有下文。
“那個蒼梧派的修士,叫什麼來著?”
突如其來的問題,再次讓陸續一驚,猜不透他這一回又是何意。
他不動聲色和麵具下的眼眸對視幾息,冷聲道:“張浚安。”
無涯裝模作樣歎氣:“你將彆人的名字記得這麼清楚,令我大為吃醋。”
他又勾嘴,笑意裡含著幾分怨毒:“我沒料到他膽敢將這事泄露出去。可惜他已經死了太久,屍體早就被野狗啃噬。我沒辦法將他挫骨揚灰。”
陸續暗罵了一聲瘋批喪心病狂,揚嘴冷笑:“你不怕我告訴他們?”
陰寒聲調輕嗤:“你不會說的。要是大家都知道了,豈不是誰也得不到?”
沒想到才過一日,無涯就已經將他心思全部看穿。
陸續悄悄瞥了一眼周圍幾個神色茫然,默不作聲的元嬰魔修。
無涯同他打啞謎,就是在確認,他不會將龍心之事隨意聲張。
“其實對於我來說,彆人知不知道,對我毫無影響。”無涯陰聲譏嘲,“但你竟能得知這件事,我想給你一點獎勵。”
陸續心中霎時升起一股不祥預感,幾乎同時,感覺後背一涼。
他本能地側身閃避,同時身旁的淩承澤也拉了他一把。
一抹銀亮的刀光在他方才站過的地方留下殘影,破風之聲在耳邊呼嘯而過。
一大群傀儡鐵人從四麵八方湧出,身上六臂都拿著刀劍,動作僵硬,看起來十分可笑,攻擊卻異常凶狠。
精鐵碰撞的清脆聲中,夾雜著惡意肆虐的陰笑:“這是那個蒼梧派機關道修士的絕技,我覺得還挺有趣。”
“他膽大妄為,背著我將秘密泄露給了你。禮尚往來,你也該見識一下他的招式。”
這個說話顛三倒四,語無倫次的瘋批,打算用張浚安的精鐵傀儡殺了自己,一泄心頭之恨。
陸續剛拔劍出鞘,就聽到身邊合歡宗主破口大罵:“無涯,老娘跟你沒完!”
合歡宗主怕他又出陰招,特地選了這個地處偏僻,無法下毒的涼亭。
沒想到,對方竟然帶了一大堆鐵傀儡,直接進攻。
幾位魔君都隻帶了很少的侍從,她們這方就她和星炎兩個元嬰。
精鐵傀儡雖是金丹級彆,但數量眾多,密密麻麻一片,看的她頭皮發麻。
無涯漫不經心一笑:“這些鐵傀儡,傷不了你們什麼。不過是好戲開場前的助興。”
“誰讓我等聞風等得無聊呢。”
無涯真的通知了師尊?師尊真的會來?
陸續心中再次一震,不知如何是好。
他此刻被淩承澤護在身前,這些鐵傀儡對淩承澤來說並不難對付,但沒有生命的傀儡,無知無覺,打倒在地又瞬時爬起,極為煩人。
無數鋼刀結成密不透風的刀牆,將他二人團團圍在中間。
無涯好整以暇坐在涼椅上,姿態悠閒懶散,嘴角掛著玩味,似如在看六臂鐵傀儡的雜技表演。
兩個元嬰默不吭聲站在他身後,一動不動,比精鐵傀儡還要僵硬。
一炷香後,淩承澤解決了滿地的破銅爛鐵,斜睨合歡宗主一眼:“用你的靈氣將他護好。”
半步化神修士間的戰鬥,一道劍氣就能劈山斷海,撕天裂地,光是兩股強大靈氣的衝撞,就能波及幾十裡。
陸續這樣的金丹,必然會因靈壓的波及而受到內傷。
何況他和無涯境界相當,勢均力敵,酣戰個幾天幾夜也難分勝負。他本不想陸續在身邊時,同無涯鬥法。
可惜此刻,他忍無可忍。
他從未見識過無涯的招式,今日,就要和他鬥上一鬥。
合歡宗主朝陸續勾了勾手指:“快到姐姐身邊來,姐姐護你周全。”
陸續極有自知之明地站到合歡宗主紅綾圍出的圈中。
淩承澤要動真格了,彆說他,恐怕合歡宗主都隻能全力運轉靈氣,防止自己被誤傷。
半步化神之間的鬥法,即便元嬰修士,也無插手的本事。
紅焰縈繞的燃烈劍鋒對準了無涯。
半融於兜帽陰影下的嘴角高高地翹了起來,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仿佛就等著這個時候。
不好!陸續心中悚然閃過一股寒涼,全身汗毛倒豎。
身體已經憑著危機感知的本能,比思緒更快一步行動,側身手一揮,擋住身後,從地上冒出的寒刃。
張浚安有兩門絕技。
一是機關傀儡,二是傀儡絲。
合歡宗主紅綾圍出的防禦圈中,地上散落了幾把精鐵傀儡的兵器。
傀儡已被淩承澤徹底打撒,一地破銅爛鐵無人再去在意。
而此時,被傀儡絲操控的兵器,趁著所有人不備的時候,從合歡宗主的法陣內部,朝陸續發動攻擊。
誰能想到,無涯魔君堂堂一個半步化神,炎天界最頂級的大能,竟然恬不知恥的出手偷襲一個金丹!
這件事說出去,都沒人會信。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即便合歡宗主都未能來得及反應。
陸續靠著敏銳的直覺和運氣,擋住來自身後的襲擊,手中長劍卻因為巨力,被打得脫手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