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往前踏出一步,瞬間被人拉住。
“無論誰此時闖入劍境,都是自尋死路。”秦時無奈歎息,“若師尊無事,過不了多久他們會自己走出來。”
朗音沉悶了大半晌,才低聲道:“若他們……隕落,殘留的劍境會逐漸消散,靈氣消減到一定程度後劍境會自行崩塌。”
“……那時,伏龍嶺恢複原樣……”
他們才能得知,裡麵究竟是何模樣。
陸續冷聲問:“得等多久?”
“師尊他們的劍境十分強大,即便隻是劍意的殘留,也可能要等三五日……”
或者三五個月,三五年,或者更久。
此時一個元嬰踉蹌走到秦時身邊,氣喘籲籲道:“要是有辦法打破他們的劍境,便可即刻進入。”
他意有所指看向秦時。
隻有劍境才能打破劍境,此刻炎天界的絕世劍修隻剩秦時。
秦時無奈長歎:“我隻粗略參悟到劍境的門檻,劍境世界尚未成型。”
滿地筋疲力儘的高階修士儘數沉默。
連秦時都沒辦法,其他人更無可奈何。
一聲清潤冷音回蕩山間:“要怎麼做?對著他們的劍境世界釋放自己的劍境即可?”
有人答:“對。隻需釋放劍境,若你的劍境足夠強大,自然能將彆人的劍境打破。”
見陸續喚出長劍,他疑惑看向這個修為微末的低階金丹:“你……”
連秦時這個高階元嬰都未完全領悟劍境,一個金丹?怎麼可能?
陸續默默抬腳,這一次秦時並未再阻攔他。
他走到和劍境一線之隔的邊緣,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閉上眼開始舞劍。
心中似乎閃過一個畫麵。銀色的孤月高懸,流光傾瀉,灑在一望無際的蒼茫冰原上,整個世界一片褪色的蒼白。
忽然一團灼目的豔紅,如朱砂墨滴落灰白的畫卷,墨團漸漸暈染擴大,似如冰封萬裡的凍土上,開出一片邊界模糊的世外桃源。
周圍散座在地的修士們眼前也出現相同畫麵。
一時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身在這一處無邊凍土之中,心底莫名生出滿腔的淒愴悵惘,沉重如大石壓在心頭久久難散。
劍境世界隻持續了短短一息,那抹天地之間唯一的濃墨重彩卻深深灼燒在眼目之遖可以渢中。
似乎有一巨大的清脆裂響,無聲無息,直接越過耳畔傳入靈台。
眨眼再看時,所有的劍境都已無聲碎裂,伏龍嶺上被隔絕於世的山林已恢複原貌。
經過一場曠世大戰,蒼翠樹林東倒西歪,地上雜亂無章,狼藉一片。
寒煙縹緲,濃稠白霧籠罩山間,看不清裡麵情況。
陸續急不可待衝進霧中。
聞風呢?聞風在哪?是否安然無恙?
其他人呢?
無頭蒼蠅般在寒煙冷樹中尋找了一刻,除了一地被撞得東倒西歪的殘枝斷木,入目再無其他。
陸續心中越來越涼,耳邊莫名浮現出聞風那句話:
森羅劍派的人,全都年少隕落,無一善終。
……聞風他,真的沒能渡過這一劫難?
匆忙的腳步霎時頓止,一股無力的疲憊忽然湧上。
沉重的雙腿再難以邁動,他伸手扶住旁邊一顆斷木,又漸漸無力滑下。
忽然,一雙溫熱手臂輕柔又有力從身後環過,將他緊緊摟住。
溫雅笑音在耳邊輕響:“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麼焦急的模樣。”
陸續瞬時一怔,半天沒回過神,更不敢回頭。
頃刻之後,笑音又道:“你終於思念我一次了?”
陸續薄唇微微揚起:“沒有下一次了。”
隨即向後輕輕一倒,投入那個無論何時都能讓自己無比安心的懷抱。
***
清風拂過山間,吹起瓣花飛舞盤旋。
花林之中,兩道人影繾綣糾纏,在林間投出曖昧晃動的亂影。
“沉肩墜肘,手臂再抬高三寸。”聞風的手在清瘦手臂上寸寸撫過,一直滑入腰間,“腰背挺直,眼視於下,心藏於淵。”
他又用膝蓋輕輕分開細長雙腿:“重心下沉,張開一點。”
陸續麵無表情,接受著對方的指點,無可奈何被人摸遍全身。
最後忍無可忍,冷聲道:“你的劍咯著我了。”
聞風放肆壞笑:“那我們回房,換個地方練劍?”
陸續目光鋒銳如刀,冷眼看向他:“自己回去,彆打擾我練劍。”
“對師尊如此無禮,是要重重受罰……”
“滾。”
方休跑過來一把將聞風扯開,大怒道:“你到底會不會教。這一招根本不是你那樣!”
他語氣急躁地同自己師兄理論。聞風置若罔聞,偶爾敷衍一兩句,氣定神閒的懶散態度更惹輕浮暴躁的方休怒不可遏。
理論很快變成爭吵。
陸續漠然走到一旁橫倒的粗大樹乾上坐下,冷眼旁觀那師兄弟二人的爭吵。
以方休不依不饒,胡攪蠻纏的性格,不吵上半個時辰,絕不肯停歇。
秦時走到旁邊坐下,朝陸續揚揚嘴:“師尊和師叔的劍心都不太適合你,往後還是由我來……”
一聲狂傲笑音打斷他:“森羅劍法詭譎陰詐,能練成的都是心術不正的人。”
柳長寄坐到陸續另一邊:“這套劍法根本不適合你。往後還是由我教你一套真正適合你的劍法。”
魔龍之戰後,柳長寄解開了分斷乾元山的法陣,寰天峰和陵源峰接臨在一起。
他又將陵源峰當做自己的地方,來去自如。
陸續心誹一句:這些貴人事忙的大能為何都這麼清閒。
此時一輛火紅鑾駕從上空飛過,落在花林背後,陵源峰的禦劍台處。
陸續冷冷看著眼前流水飛紅中安寧祥和的爭吵,忽然就生出一絲後悔。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打破劍境,讓這些人從魔龍的結界裡出來。
該讓這群打擾他練劍的閒人在裡麵多困一段時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