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衝刷著手心,手背,指縫,嘩嘩水聲中,他忽而一抬眼,與鏡中那道直勾勾的視線撞上。
心底莫名竄起一股火氣。
盯他沒夠?
懂不懂規矩?
不知道自己跟誰來的?
這火氣來的急,且很莫名,沒什麼道理。
隻短短幾秒,他忽覺驚愕又好笑:人家怎麼樣關他什麼事,他未免管得忒寬了些。
這麼一想,譚西平收回鏡中與之勾纏的視線,關上水龍頭,抽紙擦手,轉身離開。
整個過程中,身後一直安靜無聲。
後來有一次譚西平陪溫繾看動物世界,聽她點評貓科動物捕獵:“沉默的獵手,在一擊必殺前絕不會輕舉妄動。”
聽完他沉默半晌,接了一句:“就像你一樣。”
她還訝然,撲進他懷裡撒嬌反駁:“怎麼可能,你亂說。”
亂不亂說,那時還不是她說了算。
不過此刻,譚西平隻覺得她安靜得過分,以至於令人有些不忍。
回到場內。
秦沛瘋玩了一圈後跑了回來,正和卓遠幾人插科打諢,訴說他與溫繾的不解之緣。
譚西平走近後聽到他說:“偶遇,兩次偶遇!說明什麼?說明她注定是我女朋友!”
在眾人發出一陣噓聲的同時,譚西平下意識側身瞥了身後一眼。妖嬈迷離的光線下,白裙實在紮眼,遠遠就叫他瞥了個正著。
她真是毫不避諱,就這麼跟著他,一前一後地回來了。
譚西平不由給她一個眼神。
隔著迷離光線,溫繾竟接收到他的信號,停住腳,轉步走向甜品台。
而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此刻竟令人如鯁在喉。
秦沛抬頭看見譚西平,馬上底氣十足道:“真是偶遇,不信你們問譚二,我倆是在西山遇見的繾繾。”
譚西平微斂眉眼,疲憊讓他有些意興闌珊,懶得參與這些無聊嘴炮。
在眾人的目光下,他俯身去西裝外套裡掏煙盒,一派置身事外的姿態。
有人故意和秦沛抬杠:“要這麼說,你這繾繾和譚二也聽有緣啊,沒準注定是譚二女朋友呢。”
秦沛笑罵:“放你媽的屁,少他媽挑撥我們兄弟感情,西平哥從不奪人所好!”
卓遠無情戳穿他:“這就從譚二變成西平哥了,你丫這麼慫的嗎?”
眾人狂笑不止,原本清淨的角落一時間比舞池還吵,簡直呆不了人。
譚西平找到了煙盒,捏在掌心,和眾人招呼一聲,提腳便走。
一進後門的狹長過道,喧囂聲驟減,壁燈幽幽,在暗紅色地毯上投出他模糊的影子。
先抽出一支煙咬在唇間,再去摸火柴盒,抵開一看卻是空的。譚西平垂著眼,半晌咬著煙兀自笑了。
笑完微一側臉,細白筆直的小腿已經走進他的餘光中。
隨著裙角晃動,空氣裡浮起似有若無的香氣,很淡,不經意飄過鼻尖,待要仔細去聞卻又沒有了。
勾得人想要一探究竟。
換做平時,他大概會享受這種男女間荷爾蒙交鋒帶來的輕鬆愉悅,但今晚他有點煩了。
“有事兒嗎?”
譚西平直視那雙清盈盈的春水眼,輕笑開口。
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好聽,京腔中的兒化音明顯,很具他的個人特質。
隻是溫繾曾聽過他在夜深人靜時的繾綣低語,見過他的溫柔,更能體會到他此刻的疏冷。
她輕輕搖了搖頭。
沒事,隻是想見見你。
從譚西平的角度看過去,壁燈幽靜的光恰巧落入她眼中,春水微微蕩開,兩粒眸子水霧霧、濕潤潤的,半分委屈也能放大至三分。
不可謂不動人。
被這樣的一雙眼睛望著,譚西平心底那股煩膩平白消減大半。
剩下的一半已不足以讓他開口說狠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