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琳琅隻覺得心口涼的很,更是害怕起對麵這個麵慈心狠的“姚大哥”。她想了想,低垂著眼瞼,仍舊是一副心念不定的模樣,猶豫著道:“隻是,我就怕太後那裡”她咬著唇,小聲道,“要是被太後發現了,我恐怕也要跟著賠命的。”
說到這裡,顧琳琅使勁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勉強擠出淚花來,仰頭去看那個姚大哥,又驚又怕的模樣:“姚大哥,我是真的怕”
她眼眶微紅,眼角微挑,眸中波光粼粼好似三月春水,那一抹紅便恰如初春時節方才顯出一絲顏色的桃花瓣。輕而薄的紅,嬌而嫩的白。
顧琳琅是在舅舅家長大的,舅媽苛刻,表弟頑劣,平日裡少不了挨罵挨打。故而,她從小便知道要如何哭才能勾出對方那點兒微不足道的同情心——不能鼻涕眼淚一起出來,太醜了反倒叫人覺得難看;不能又哭又叫,太吵了也要惹人心煩
若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低著頭默默流淚自然是個低調的好法子,至少對方知道你是受了委屈,也覺得你懂事。若是這上麵的經驗足了,自然也能把握住所謂的“淚盈餘睫”,倒是可以試著仰頭去看人,眼眶微紅、淚眼汪汪、欲言又止,滿眼信賴依戀,多少還是能勾起一些同情和憐惜來——尤其是麵對那些生來便有憐弱惜微情懷的男人,他們估計自己心底裡就能替人把話給補完了。
被她這般一看,那位姚大哥的麵色果真緩了緩,他的聲調跟著一緩,出聲安慰道:“你放心,太後年歲漸大,便是再上心也不可能真過來瞧。隻是,”那一絲的憐惜如雨露一般不可長久,他很快便又轉回話題,冷著心腸道,“隻是我這身份,為著避嫌也不好在山上多留,這事也隻能你自己來做了,我卻是幫不上什麼忙。”
顧琳琅垂著頭,唇角隱約還有一絲冷笑:這人的話,大約也隻能哄一哄秦婉那樣一個不知事的小姑娘罷了。什麼叫“為著避嫌也不好在山上多留,這事也隻能你自己來做了,我卻是幫不上什麼忙”?這人說這話,還不是打定了主意出事後要把事情全都推到秦婉一個人頭上?
到時候,周太後恐怕也不能再理直氣壯的要新帝追究此事——這秦婉原就是因為她不信任新帝,自己安排的,結果卻害了杜則的性命,這裡頭自然也有她識人不清的緣故。如此這般,簡直就是打在周太後麵上的一個耳光。
顧琳琅這般想著,眼睫上的眼淚便跟著落了下來,就像是受了驚嚇的小動物似的撲到了姚大哥的懷裡,瑟瑟發著抖:“都聽你的,姚大哥”比起姚大哥,顧琳琅個子多少有些矮,便是踮起腳尖也隻能到人胸口,她把頭貼在姚大哥的衣襟上,輕輕蹭了蹭,把眼淚都蹭了上去,情緒好像也跟著緩和了許多。她就像是害羞的小姑娘似的,輕輕的道,“你,你把頭低下來一些,好不好?”
這位姚大哥瞧她模樣,自覺是明白她要做什麼了,頗覺有趣:這不是他第一回見著秦婉投懷送吻,可卻是他第一回覺得有些心軟。瞧著秦婉那深情羞澀的模樣,他既有些可憐對方的愚蠢輕信又有些自得:這小姑娘怕是愛極了他吧,要不然也不會為著他要殺人。
這般想著,姚大哥倒是依言彎了腰,垂下頭,順勢伸手把懷中的小姑娘整個兒的摟住。
顧琳琅眨了眨那雙水盈盈的眸子,嬌嬌的道:“你,你閉上眼睛啦”
姚大哥看著她頰邊的酡紅,微微一怔,倒是笑起來:“今日怎麼這麼怕羞。”話雖如此,他還是含笑閉上了眼睛,唇角得意的揚起,似是在等待什麼。
然而,他等來的不是女孩含羞的吻,而是當胸而過的刀刃。
顧琳琅就像是一隻無害的小動物,軟軟的趴在他的懷裡,可她手中卻握著悄悄從袖中抽出的水果刀,直截了當的戳進了姚大哥的心口。
握著刀柄的手瘦小白皙,骨節發青,指尖輕顫,似是情緒複雜到了極點。可是這一刀卻是快且狠,毫無一絲的猶豫,精準無比的插在姚大哥的心口。
姚大哥在劇痛中睜開眼睛,滿眼不可置信。
雪亮的刀刃一點一點的抽出來,上麵沾著飽滿的血珠子,映著銀白色的月光,仿佛紅玫瑰花刺上的露珠,有一種殘酷而又溫柔的美麗。
一如顧琳琅。
恰在此時,顧琳琅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杜則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