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湯淼說出“一起住”，於如蘭的眼裡燃起光亮,但湯康成的話一出,她眼裡的光又像被風吹過，熄滅了。
湯淼斬釘截鐵道,“爸爸，如果你跟我和媽媽一起去國外住,我就出國留學,不然就呆在金陵市。我和班上同學都相處得挺好,老師也說我的成績可以直考上初中部。”
湯康成一聽，就慌了,“淼淼啊，爸爸要是跟你們去了國外，你就買不了好看的衣服,也吃不了好吃的東西了。”
湯淼不以為然,“那就穿舊衣服啊，如果我長高了，就可以穿媽媽的衣服。而且媽媽做的飯最好吃，爸爸我不需要更好吃的東西了。”
湯康成想好的理由被她通通反駁了回去,他一直在電話那頭支支吾吾，又是給她剖析人脈、社會地位，又扯到以後婚嫁。
湯淼眉頭越擠越狠,最後夾成一個小八字形，“爸爸，我不要結婚,我還是個小學生呢！班主任說了，女孩子要好好學習，要靠自己發家致富，男人都靠不住。”
最近她們班主任已經訂婚一個月的男朋友劈腿了，於是老是在班上念叨著這件事，還教育班裡的每個女孩子要自立自強。
這話氣得湯康成直接在電話那頭吼道，“誰？你們老師是哪個？把名字和電話給我，我要去教育部舉報她，亂教小孩子！”
湯淼心裡哼哼，“爸爸，你不會也像班主任那個男朋友一樣劈腿吧？”
湯康成連忙辯解道，“怎麼可能？！爸爸每個月賺的錢都打回家了，過年還給你那麼多零花錢，爸爸對你們不好嗎？”
湯淼想起了於如蘭給自己開了一個小存折，每年都會把零花錢都存進去。
她還數過呢，上麵有好多個零。
媽媽說以後這就是自己的嫁妝，不能動，她幫著保管。這讓湯淼想把錢取出來然後花掉的小心思徹底打消了。
“行了行了，整天跟你媽一樣胡思亂想，好好專心學習。爸爸要開會了，掛電話啦。”
話題被成功帶歪。
湯淼彎了彎眼睛，“爸爸拜拜”。
於如蘭心裡依然不放心，勸女兒道，“淼淼，媽媽覺得你還是不出國好。在這裡你說華文，有朋友有同學有老師關心你。出了國外，人生地不熟，聽說國外的人都有槍，大馬路上走路都不安全。”
湯淼把聽筒磕了回去，她點點頭，“媽媽，我不出國。學校挺好的，我很喜歡”。
於如蘭表情一鬆，“餓了吧？快來吃飯。”
兩母女向餐廳走去，坐上了飯桌。
於如蘭給湯淼夾了個雞腿，突然提起，“聽說小燃回來了？你在學校看到他沒？”
湯淼吃得嘴巴冒油，她把嘴裡的東西嚼碎後從嗓子眼吞了下去，“看到了，我還喊了他，不過他不理我”。
於如蘭微微蹙眉，“唉，你也聽到你爸說的了。裴老爺子身體不好了，他們家現在一團糟，個個都在爭家產。小燃夾在大人中間，估計也很不好受。你有空就多關心關心他，知道嗎？”
湯淼點點頭。
就算於如蘭不說，她也會多照顧他的，從小到大不都是這樣嘛。
*
新校區裡，不光有麵積很大的體育館，還有修建了一所小型遊泳館，這是原來校區所沒有的。
現在天色漸冷，遊泳館裡來的老師學生越來越少。
平日裡都會閉館，不過裡麵有一小塊區域的清潔衛生由各個班級每天輪流打掃，所以每天會有一小段時間會開放。
同桌女生戳了戳湯淼的腰，“淼淼，你快看，一班那個許飛又在欺負同學了”。
湯淼望了過去，就看見許飛氣勢洶洶地堵在一個瘦小的男孩子前，時不時推搡著他的肩膀，還用手拍人家的臉蛋。
她胸脯一挺，放下手裡的掃把。
同桌耳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你你你乾嘛去啊？你瘋啦，那個可是混世魔王，又是個男生，你這小身板不扛揍的。我聽說他家在金陵市特彆有錢有權，校長私下都要叫他小少爺的。”
湯淼回頭看一眼同桌，滿臉生氣，“他欺負同學，我要去教訓他！”
“誒喲，不行的！”同桌攔腰抱住她，焦急道，“淼淼你彆去，到時候吃虧的肯定是你。”
看到孟明軒過來，同桌還連忙空出一隻手招呼道，“班長，班長，快過來！淼淼要揍人啦！快攔住她！”
孟明軒頂著一張憂心忡忡的臉，走了過來，不明所以，“湯淼你乾嘛呢？不許揍人。”
湯淼不服氣道，“那個許飛又在欺負同學，你能坐視不理嗎？”
孟明軒果然視線轉移了過去，他也忿忿不平，“王娟你去找老師，我去阻止他！”
同桌王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但她麵露擔憂，“班長、淼淼你們小心啊，我很快找老師過來。”
說著就小跑了出去。
孟明軒快步走到許飛那裡，湯淼跟在他身後。
“許飛，你不能欺負同學！”
許飛一臉不虞地抬起頭來，一見孟明軒，便譏笑道，“喲，這不是二班的孟大班長嗎？怎麼有閒心來管一班的事了？”
他摟著剛剛欺負的那個瘦弱男生，嬉皮笑臉。
孟明軒板著臉，“我和我同學剛剛都看到你欺負同學了！你不能這樣，校規校紀裡說了……”
“等等！”許飛吊兒郎當道，“你怎麼就知道是我欺負他了？我這明明是跟同學交流感情，哪來的欺負？”
說著他拍了拍那男生的臉蛋，“對吧？同、學？”
那個瘦弱的男生顫顫巍巍，雙目恐懼，“對、對。我們是在交流感情。他他沒欺負我。”
許飛得意地笑道，“聽見了吧？孟明軒，你不要自己當裴燃的狗，被欺負了，也覺得彆人都喜歡當狗。”
孟明軒臉色變青，“我才不是裴燃哥哥的狗，裴燃哥哥也沒有欺負我，我們是朋友”。
許飛捧腹大笑，笑到眼角誇張流淚，“朋友？你是要逗死我？也就你們幾個傻蛋，傻乎乎地以為人家把你們放在心上。”
說完後，他將懷裡的那個瘦弱男生推了出去。
他走到孟明軒跟前，幾乎麵貼著麵，眼神流露凶惡，“我告訴你，少管老子的事。”
孟明軒氣得嘴唇發抖。
湯淼走到孟明軒身前，隔開了許飛和他。許飛現在身高一米七，比她高了一個頭。
她仰著頭瞪著他，咆哮一聲，“你離孟明軒遠點！”
許飛見到一個嬌小的女孩子站在麵前，對方的麵容似乎還有點眼熟，他嘴角賤笑，“可以啊孟明軒，這麼快就泡到馬子了。”
孟明軒脖子漲得通紅，“你、你彆亂說！這是我們班的同學湯淼。”
許飛才不認真聽他說話，還掏了掏耳朵，“知道了，知道了。多大點事，還要解釋，煩不煩？我可沒閒工夫聽你解釋，我走了。”
就看他雙手插著兜，吹著口哨走了。一班的清潔委員望著他的身影原地躊躇著，他壓根就沒做清潔就走了，可她也不敢強留他。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孟明軒氣得眉毛往兩邊翹。
湯淼也皺著眉頭。
裴燃也在一班，許飛會不會欺負他呢？
*
一班教室。
裴燃坐在前排，正埋頭唰唰動筆。
突然從後麵飛過來一個硬物，砸中了他的頭。
他陰著臉轉了過去，就看到最後一排的許飛涎皮賴臉道，“抱歉啊裴燃，我轉筆不小心轉出去了，幫我撿一撿唄！”
四周的同學都安靜地看著，誰都不敢上去撿那支筆。
裴燃掩住眼底的陰鬱，彎腰從地上撿起筆，扔回給了他。
許飛接住筆，手從額頭往外一揮，“謝謝啊”。
裴燃回過身子繼續寫作業。
沒過一會兒，筆又敲中了他的後腦勺。
這次誰都看出來了，許飛就是故意在找裴燃的茬。
許飛毫不在意，背靠著座椅，大喇喇地翹著二郎腿，“裴同學，再幫我撿一下唄？”
裴燃緊緊握著筆，指尖勒得開始泛白。
餘詩懷剛剛進教室，她徑直撿起筆，走到許飛跟前，扔到他桌上。
“許飛，你一天很閒嗎？”
許飛見餘詩懷主動找自己說話，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道，“詩懷你才從廣播台回來嗎？開會結束了？”
餘詩懷冷冷看了他一眼，再也不開口說話，反而走回了自己座位。
許飛受到冷落，心有不快。他衝著旁邊人道，“看什麼看？寫你們的作業去！”
說完，他繼續陰惻惻地緊盯著裴燃的背影。
今天是周五，放學鈴聲打了之後，裴燃很快就收拾好東西，提起手提包出了教室門。
許飛見狀，也胡亂往書包裡塞了幾本書。他跨著大長腿，追了上去，在出門口的時候，撞到了彆人。
“你們長沒長眼睛啊？他媽的，沒見老子出來嗎？”
幾個同班同學嚇得瑟瑟發抖，趕緊給許飛讓路。
許飛不悅地用眼神狠瞪了他們幾下，仿佛在說“你們死定了”。
幾個同學弱弱地抱在了一起。
等他出教室門再找尋裴燃的身影時，就再也找不到了。他滿臉暴躁地跺了跺腳。
這次又讓他跑掉了。
*
周六下午，於如蘭讓湯淼把家裡醃製的泡菜送去給裴家。湯淼轉頭一想，順便把自己買的一本很好看的漫畫書給裴燃帶去。
小姑娘頭發上紮著蝴蝶結。隨著步伐一上一下，蝴蝶結也宛如活了一樣，抖動著翅膀。
她嘴裡哼著歌，臉頰上時不時冒出小酒窩，遠遠地就相當引人注目。
碰到老管家，她還往人家手上塞了一瓶自家釀的葡萄酒。
老管家笑得眉眼兮兮，領著她就往了客廳裡走。
裴柏華正坐在大廳裡喝茶看報紙。
湯淼彎了眼睛，露出一排小白牙，“裴叔叔！”
裴柏華抬起頭來，微愣道，“淼淼？”
“是我！”
小孩子總是長得很快。尤其長高了之後，湯淼越來越像個小大人，臉上還略有一點嬰兒肥，走在路上還有人以為她是哪所初中的校花。
裴柏華笑得溫文爾雅，“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你現在比你媽媽都還要漂亮。”
湯淼也吹起對方的彩虹屁，“哪來，我沒有裴叔叔長得漂亮，也就一般一般。”
聽得裴柏華禁不住輕笑出聲。
湯淼談及正事，“叔叔，我媽媽讓我把家裡醃的泡菜帶給你們嘗嘗，真特彆好吃，我每天都要吃一個小盤子下飯。還有就是，我還給裴燃帶了一本書，他在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