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裴燃打來電話的那一刻，湯淼才想起,自己答應過他,到了六點必須得給他打電話。
再一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一個“一”剛剛閃出來，現在是六點過一分。
湯淼想起上次也是忘記規定時間,給他電話打晚了兩三鐘,結果就陪著他生生聊了兩個小時的電話。
她心裡一緊，她不想再說那麼多話了,嘴巴都要說沒了。
她連忙按下接通鍵。
“喂？”
就聽到裴燃那邊從鼻子呼出了一口氣，聲音略冷,“怎麼沒給我打電話？”
湯淼：“……”
來了,來了。
小姑娘掩著話筒，輕聲說道，“我、我要打的，結果你速度比我快,先打過來了。”
裴燃掐點時間也太準了,她懷疑他是不是一直盯著時鐘看,一定要正好卡在零點給他打電話,完全就是重度強迫症。
要是她沒打，他就要打過來了。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出來，一片安靜。
容耀看著湯淼一臉緊張，忍不住問道，“淼淼，你爸媽給你打電話,催你回家嗎？”
容耀的聲音傳進了聽筒裡。
緊接著，湯淼就聽見裴燃冷笑了一聲。
他語氣譏笑，“原來在外麵玩得樂不思蜀。說吧，和哪個男同學去玩了？”
不知為何，湯淼覺得裴燃在說“男同學”幾個字的時候，頗有種咬牙切齒的意思。
湯淼仰頭望了容耀一眼，容耀也是一臉懵逼。
他輕聲哈氣，比劃著，“你，爸，媽，罵，你，了？”
湯淼：我媽媽才不會罵我呢！
她搖了搖頭，低下頭，又對電話那頭說道。
“我，我和娟娟出來玩，碰到了一個朋友。他現在送我回家。”
裴燃仔細思索著，眼睛微眯成一條縫。
湯淼還有哪個關係這麼好的男生朋友，他還沒見過。
“那你把手機給他，我跟他說幾句話。”
話音剛落，就聽到小姑娘支支吾吾、說不清楚的聲音。
裴燃心裡就像星火燎原，一直燒到他心口上，巴不得現在就飛回去，找到湯淼，把她叼回窩去。
又過了幾秒，就聽到電話那頭斷掉了。
裴燃先是一愣，隨即看到電話的確被掛斷了。
又打過去，顯示對方在通話中。
被拉進黑名單了？
他眸色泛著重重的戾氣，手裡的紙被捏成團，心裡氣得牙牙癢。
“湯淼！”
可氣死他了。
湯淼還在懵圈中，她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戳了又戳，屏幕卡住了，一動不動。
容耀湊到她跟前，問道，“手機壞了嗎？”
湯淼擰起眉頭，回應道，“恩，應該是吧。我按不動”。
“拿給我看看吧。”
湯淼遞了過去，容耀上下擺弄了一會兒，便向她道，“剛剛後台程序卡了，重新啟動就好”。
說著，他又重新啟動著手機，發現手機竟然沒電了。
他有些尷尬道，“那我趕緊送你回去吧，免得你爸媽著急”。
湯淼也沒有告訴容耀，剛剛打電話的並不是自己的父母。她滿腦子想的是，裴燃肯定要生氣了，說不定氣得會掐死自己。
裴燃還說了要從京城給自己帶禮物，是不是現在禮物也莫得了？
她悶悶不樂道，“好”。
容耀以為她為了回去要挨罵而不高興，連忙道，“要不然，我待會兒給叔叔阿姨解釋。”
湯淼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不用啦”。
看得容耀心裡很愧疚，覺得自己不該沉浸在和湯淼重逢的喜悅中，應該早點把她送回家才對。
兩人分彆之際，容耀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有點失落。
沒想到，湯淼又跑了回來。
她昂著頭，語氣輕快道，“耀耀！”
“在！”
湯淼從後背伸出手來，攤開手心，是一枚小小的淡藍色糖片。
她遞到他胸前，“請你吃，很好吃的薄荷糖，不會長蛀牙”。
容耀微愣。
湯淼直接用指尖撚起，往他嘴角裡塞去。
被塞了滿口清香，就像是一股涼風刮過，在炎炎夏日裡，讓人心情涼快又愉悅。
湯淼還笑著看他，“好吃吧？”
容耀抿著嘴笑，點點頭，碎發在額頭前微微彈起，“很好吃”。
湯淼臉頰上的酒窩又陷了進去，“今天碰見你，我真的很高興。我回家啦！拜拜！”
小姑娘蹦蹦跳跳朝著他揮舞著手，容耀一直望著她，也揮舞著雙手。
回家的路上，嘴裡還帶著一口清爽的香味，又甜又香。
他又不知不覺地傻傻笑起來。
*
等到裴燃回金陵市的那天，離初中開學還有一天。
一大清早，湯淼朦朧地睜開了眼睛。
就看了裴燃坐在她書桌前，兩隻手放在膝蓋上，一雙微垂的眼眸一直看著她。
她連忙從床上蹦了起來，頭發亂糟糟的，穿著一身睡裙。
“裴燃，你回來了呀？你怎麼進來的。”
裴燃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於阿姨給我開的門。”
湯淼驚訝道，“媽媽醒了？”
裴燃微沉了下巴。
就見湯淼從床上爬下來，往臥室外走。
裴燃一下子起身，“你去哪兒？”
湯淼轉過頭，扯了扯打結的頭發，那頭發勾到睡裙背後的裝飾紐扣上了，“我去煎雞蛋呀”。
她怎麼扯都扯不下來頭發，反而扯得自己倒吸一口氣。
裴燃深感無奈，走上前去，幫她整理頭發。
沒幾下，湯淼就徹底解脫了。
“裴燃，你要不要吃雞蛋呀，我可以再多煎幾個。”
裴燃目光落到她的表情上，就如同往日那般，沒什麼變化。
她是不是忘記了前兩天發生過什麼事了？
湯淼這時候又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我還是給你熱麵包片吧，上次你吃煎雞蛋，是不是吐了？我記得你不喜歡吃雞蛋。”
這一下，弄得裴燃什麼都不想問她了。
管那個男生是個什麼鬼，他才不要幫那人在她麵前刷存在感。
最好就這樣徹底忘掉，反正湯淼一向忘性大，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刹那間，裴燃眸色恢複清明，“你先去洗漱”。
湯淼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一副邋遢樣子呢！
她捂了捂臉，“我現在就去”。
看她進了盥洗室，裴燃走出了她的臥室，往廚房走去。
等到湯淼出來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飯菜的香味。
她以為是於如蘭起來做飯了，激動地往餐桌走去。隻看到裴燃正在擺放碗筷，抬起頭對她道，“快來吃吧”。
她左看右看。
裴燃斂了神色。“於阿姨又回臥室睡覺了”。
湯淼臉上帶上一些沮喪，不過沒一會兒，她走到座椅上，開動了起來。
“咦。”
裴燃剛拿起筷子，“怎麼？”
湯淼皺著眉頭，打量著筷子上的小菜。
這是媽媽做的嗎？為什麼味道跟裴燃家的廚師做的很像呢？
她連忙把這個念頭拋在腦後，“沒什麼，吃吧，我好餓呀”。
兩個人安靜地享用了一頓早飯。
等到吃完之後，湯淼和裴燃一起把碗洗了。
湯淼望著裴燃，他穿著於如蘭平時穿著的那套圍裙，微傾著身子，碗筷在他指尖遊走。
她還以為他不會洗碗呢，沒想到比她還熟練的樣子。
裴燃察覺到她的視線，又往她身下看去，“放著我來洗吧”。
湯淼一下子被他擠開，好像自己也沒什麼事乾，就隻好站在他旁邊，眼巴巴地看著，像個小尾巴一樣。
沒一會兒收拾好後，裴燃就拉著她去了臥室。
湯淼捧著大大的禮盒，那個禮盒快有她半個人高了，她眼睛睜得大大的。
“打開吧，這是禮物。”
湯淼掩不住欣喜，很快翻開禮盒蓋子。
原來是一條精致華美的白色裙子。
她的手觸摸著上麵的蕾絲花紋，摸上去就非常舒服，上麵並沒有過多的花紋，簡單的過膝裙，非常簡約經典的款式。
湯淼的衣服雖然有幾條裙子，但都是顏色非常亮眼的，有帶碎花或是花紋裝飾，她從來沒有穿過這種純白色的裙子。
裴燃的聲音這時緩緩響起。
“京城那邊的習慣是，每年都要送一條手工裙子，一直送到成人禮。”
他沒說的是，一般贈送的對象是女兒，贈送的目的是希望女兒一直能健康成長，模樣越來越美麗。
反正他覺得於如蘭他們也不會記得給她送裙子，像餘詩懷，年年都會收到裴婷、餘向東送的裙子。
湯淼聽得七七八八。
她捧著裙子的兩肩，在身上比了比，興奮地問道，“裴燃，你們家也每年會送你裙子嗎？”
裴燃：“……”
他用手往她的額頭上一敲。
“嗷嗚，你為什麼又敲我！”
裴燃收回視線，“這是送給女孩子的，我沒有”。
湯淼揉著額頭，眼角偷偷看著裴燃。
啊，他居然沒有禮物。
這樣想想，好可憐哦。
察覺出她眼神的意思，裴燃無語地轉過頭。
“這條裙子，要在重要的場合才能穿，知道嗎？”
湯淼點著頭，還沉浸在收獲美美裙子的喜悅中。
裴燃就知道她肯定又會忘記，歎了口氣，還是之後再提醒她。
總之，他在旁邊看著她，還能出什麼錯？
*
到了領峰初中部開學那天。
湯淼穿上領峰的夏季校服，上麵是淡藍色短襯衫，深色針織小馬甲，領口外加蝴蝶結，下半身是深色百褶裙，腳上穿了白色短襪。
她給自己梳了一個雙低馬尾辮，在鏡子裡整理了一下，就準備出門了。
出門的時候，她敲了敲於如蘭的臥室門。
門內沒有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