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在領峰小學部冬季期末考試結束那天，於如蘭就從醫院回家了。
她出院那一天,裴柏華和裴燃都來了。
湯淼身上戴著冬季三寶，還沒來得及脫下，裴燃就拉著她往病房外走。
“過來,我有事跟你說。”
醫院走廊上，小小少年後麵拖著一隻小小少女,兩人的超高顏值,引得不少人的頻頻回目。
湯淼扯了扯頭上的毛線帽子，戴得太久,她覺得腦袋被帽子勒得昏昏沉沉的。
她麵色不快，就因為她今天在校外等裴燃的時候，收到了來自其他學校男同學的情書，裴燃不光當著那個男同學的麵把情書撕成了兩半，還恐嚇對方不要再找她。
她覺得做人不能這麼小氣,媽媽說過,每個人都有表達喜歡的權利,得尊重彆人。
裴燃卻說媽媽說錯了,所有男生都是居心叵測，隻有傻乎乎的女生才會以為對方隻是為了表達喜歡而什麼都不求。
還說她傻，識人不清,有眼無珠，沒看出來隻有他對她才是單純的，所以她應該隻對他一個人好才對。
湯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都什麼跟什麼？
思想能不能彆這麼陰暗,明明大家都還是小學生啊！
裴燃雙臂抱在胸前，麵色有些冷冰冰。他站在飲料自助售賣機旁邊，鼻梁上戴的金色圓框眼鏡，讓他多出一絲跳脫年齡的成熟之感。
“你想明白了沒？”
湯淼手指摳著毛線帽子，撓了撓頭皮上的癢癢。
“想、想明白了。”
她呼出一口氣。癢癢被撓平，真舒服啊。
湯淼敷衍的語氣讓裴燃微微低著頭看向她，眼神裡的威脅呼之欲出。
一米四五小蘿莉連忙用手擋在他麵前，滿臉驚恐。
“我考，你這個表情好像科學老師站在後門踩著板凳監視我們的樣子！彆這麼看著我呀。”
我考？
裴燃臉上表情微鬆，他隻用了一隻手就撥開她的小手，反手握住，“彆怕，我不是你們科學老師。”
湯淼餘角偷偷打量著他，見他好像沒有糾結下去了，臉上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既然你都這麼誠心誠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原諒你。我不跟你計較了。”
表情略微欠揍，純屬給個杆子就往上爬。
裴燃自然看出她心裡的小九九，他把她拉了過來，身子半傾著，兩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嘴角勾起。
“既然你都不跟我計較了，那跟我一起念一句話，怎麼樣？”
湯淼被他鼻子上的美人痣晃得腦殼暈，她呆呆道，“好啊”。不就念句話嘛？Soeasy。
裴燃嘴角翹得更高，“我，湯淼”。
“我，湯淼。”
“向裴燃發誓。”
“向裴燃發誓。”
“以後絕對不找男朋友。”
“以後絕對不找男……男……”
恩？？
湯淼對上他那充滿笑意的眼神，頓時推開他，她搖了搖腦袋，“這個，這個以後的事情說不定”。
雖然她不想結婚靠男人，但是以後長大談談戀愛什麼，她還是有點點想。
裴燃見她不願意發誓，臉立馬變黑了。
“你早戀了？”
“沒有啊。”
“有喜歡的人？”
“也沒啊。”
“那為什麼不願意跟我重複這句話？”
湯淼：？？？
她仰著頭，叉著腰，皺巴著小臉看著裴燃，“裴燃，難道你以後就不想談戀愛嗎？也不想結婚？”
她有聽費榮說過，像他們這樣家庭的小孩，一到成年就會安排成人宴，俗稱男女大型相親現場。
所以她覺得裴燃不可能不談戀愛，也不結婚。
裴燃身形一滯，他緩緩抬起眼皮，“我不想談戀愛，也不想結婚，我們一直呆在一起不好嗎？”
湯淼心裡頓時糾結了，她想起上次那個芭比粉飯盒，視線又一掃到裴燃那雄雌莫辯的長相。
他好像在學校跟男生往來得比較多，跟女孩子都沒什麼來往？
心裡一咯噔。
她抓住裴燃的手，鼓勵道，“其實談戀愛也不一樣要和女孩子談，愛嘛沒有性彆之分，隻有人和人之分。我覺得你其實可以多試試的。”
裴燃：“……”
裴燃頓時抬手，給了她額頭一個爆栗，湯淼叫痛一聲捂住了額頭。
“嗷嗚，你乾嘛打人呀？”
她心裡委屈死了。
裴燃抓住她的手指，對著她的額頭輕輕吹氣，“以後彆胡思亂想，我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湯淼哼唧一聲，她問道，“你覺得，裴叔叔和我媽媽事情說完了嗎？”
裴燃掩去眸底的暗光，“應該說完了吧”。
病房裡。
於如蘭對裴柏華鞠了一個深躬，“裴大哥，謝謝你能幫我這個忙。”
裴柏華連忙抬起了她的肩膀。“我算不上幫什麼忙，隻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怎麼告訴淼淼？”
一提到湯淼，於如蘭臉上的神色變得悲戚，“她，我沒想告訴她，也請您不要說出去。”
裴柏華似乎理解她的做法，滿含心事道，“這件事也瞞不了多久，孩子總會問起，你還是多想想以後該怎麼跟她說。”
於如蘭眼裡的光隱隱約約，“不管她多久問起，現在都不能說。她還那麼小，以後還要上初中、上高中……我不想給她太多壓力。”
裴柏華遞給她一張紙巾，於如蘭接過後彆過臉擦了擦。
“那你也要多注意身體，不要為了這件事太過傷心。至於你們需要我幫忙什麼，直接開口就行。”
於如蘭感激涕零，“裴大哥，謝謝你。我知道你們現在也是關鍵時候，還讓您這麼勞力勞心，實在抱歉。不過除了你們，我也實在想不到誰能幫我了。”
裴柏華麵色微微一變，他又恢複成原貌，“客氣了，都是鄰居。你看一看還有沒有什麼東西落下，我現在叫淼淼他們過來，待會兒送你們回家。”
於如蘭哎了一聲。
裴柏華離開了病房，剛一過拐角就撞見了兩小孩手裡捧著咖啡回來。
他目光先落到裴燃臉上，兩人交換了一下視線，又轉過頭看湯淼。
“淼淼，你媽媽收拾好了，去看看她吧？”
湯淼欣喜地點點頭，“那我去了，謝謝裴叔叔。裴燃，等會兒見啊！”
裴燃點了點頭。
等小姑娘跑沒影之後，裴柏華目光又落回裴燃身上。
“你知道你三叔他們今年要回國嗎？”
裴燃身側的手指蜷縮起來。“我知道”。
裴柏華又看了他一眼，眉間抹上一層憂愁，“也該做做準備了。你爺爺那兒原來打算把大頭給你大伯，不過現在你三叔回來了，事情可能有變。如果有必要，可以和他們合作一下，你心裡要有底，知道嗎？”
裴燃眼瞼半垂，他嘴角微微繃緊，“上次爺爺誇我成績很好”，
裴柏華表情透露著一絲欣喜，“是嗎？做得很好。你爺爺那兒記得多去孝敬孝敬，老人總是會記得最孝順的子女。和家裡其他人也儘量打好交道，表麵上不要撕破臉皮，知不知道？”
裴燃抿緊嘴唇，點點頭。
這樣類似的話，裴柏華說了不下百次，早就爛在了他心裡。
“這樣就好，等到你爺爺死了之後，一切塵埃落定，我們就回京城去。”
裴柏華似乎還抱著某種幻想，臉上時不時出現大夢成真的表情。
裴燃看到了，心裡冷笑了一陣。
這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就是，誤以為自己是聰明人，認為自己拿到了最大的底牌，於是沾沾自喜，殊不知道彆人早就把你的底牌看得明明白白，把你的醜態全部看在眼裡。
這個道理，裴柏華不懂，他卻從小就明白。
裴燃什麼都沒說，隻是保持沉默。
等到幾人返回彆墅區後，湯淼今年最後一次見到裴燃，是在除夕夜前。
裴燃穿著一身酒紅色西裝外套，裡麵是一件黑色的襯衫，看上去整個人翩翩小公子。
他獨自跑來見湯淼，跟她告彆。
“你又要回京城了嗎？”
湯淼一張小臉看上去十分糾結。
裴燃當她是不舍得他離開，心裡的愁緒散了些。“恩，過完年就回來。”
他從兜裡掏出來一個盒子，打開一看，是一部定製的粉紅色手機。
他知道幾乎校園裡人人都有手機，隻有湯淼還沒有，還戴著那老舊的智能手表，上麵隻有於如蘭和王阿姨兩個聯係人。
就為這事，她沒少被人嘲笑。
“通訊錄裡有我的電話，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
湯淼看著那做工精致華美的手機，搖搖頭，“這個手機太貴了，我不能收，你快點回來就是了，我一定會第一個去接你的。”
裴燃卻不依，擺出一副受傷的表情，“我在那邊會很孤單，你都不願意跟我說說話嗎？”
湯淼果然心軟了，“那我用家裡的座機給你打電話好了，你可以就用這個手機給我打電話。”
裴燃把手機放進盒子裡，塞進她懷裡。“不用這麼麻煩，我已經有了一個手機。”
說著，他往兜裡掏出一個深藍色手機，給湯淼看了看。
“我走了之後，你就乖乖在家裡呆著，我會給你帶禮物的。好了，車還在等我，我過去了。”
湯淼抓住了他的袖子，雪飛舞著，落到她的眼睫毛上。
“裴燃。”
裴燃心裡漫上一絲欣喜，他假裝麵無表情地轉過身，“怎麼了？”
湯淼嘴巴微微張開，張張合合，看上去糾結又困惑。
裴燃以為她怕自己不回來了，於是哄慰道，“我會回來的，一回來我就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