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晴氣爽,一貫森然肅穆的劍宗添了幾分罕見的喜氣。
喜事有二,一是大師兄閉關十年,近日突破境界,以萬年來最年輕的壽數踏入煉虛期。
此時與他同齡的修士,這個年紀能夠凝結金丹已然算是修為不凡,便是寥寥幾位三界稱頌的絕世天才,最快的也不過堪堪踏入化神期,比之整整低了一個大境界。
隻不過大師兄出關後,還沒來得及讓眾弟子瞻仰齊風采,便被委派了緊要任務,前往萬裡之遙雍城,一去月餘,今日終於回來了。
第二件喜事還是與大師兄相關,劍宗大師兄與宗主的關門弟子宋師妹,乃事仙界心照不宣的一對,人人都知道二人必將結成道侶。
如今大師兄修為大成,恰逢出關,宗主早有明示,將在大師兄歸宗之日正式宣布訂婚。
剛過午時,山門廣壇上已經擠滿了年輕一輩的弟子,包括遠目眺望的宋師妹等人。
此時,誰都還沒有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大師兄怎麼這麼慢?”玉素光忍不住開口道,她同為宗主親傳,跟大師兄自然要比一般弟子親厚些:“一炷香之前護山大陣便感應到他突破的氣息,現在都沒見到人影。”
以大師兄的修為,換做平時頂多一息之間便抵達了。
二師兄薑無瑕笑了笑:“許是閉關十年,又倉促出山,宗門一草一木都變得格外新鮮,駐足觀賞忘了時間吧。”
聽他這麼一說,幾人不由麵露微笑,之中最小的宋師妹宋檀音道:“師兄就是這樣,什麼時候突發奇想便是不管不顧,也不看看多少師弟師妹在等她。”
薑無瑕聞言促狹:“正是,彆人倒也罷了,害未婚妻苦等,屬實不該。”
宋檀音雙頰一紅,羞惱道:“二師兄——”
薑無瑕逗弄師妹也是點到即止,正色道:“今日師妹大喜,師兄提早恭賀一聲了。”
他話音剛落,玉素光的聲音也幽幽傳來:“是啊,我也恭喜師妹終於得償所願。”
“為了堪配大師兄,也不枉師妹多年苦修。換做彆人,當慣了金尊玉貴的皇朝公主,多半是吃不下修行之苦的。”
這話酸得不輕不重,修士慕強,劍宗尤甚,大師兄自小修為一騎絕塵,如今與同輩徹底拉開鴻溝般的差距。
劍宗女修,除一心向道清心寡欲的,有那少女情懷的多半傾慕於大師兄,玉素光當然不例外。
宋檀音知她心中多少有些不忿,也不欲計較,隻坦然道:“那是自然,我進入宗門那天起就心悅大師兄。”
“這些年來一直追逐師兄步履,修行之事一刻不曾懈怠,出生入死從不遲疑,就是為了比肩大師兄,與他一同坐看世間安定喜樂。”
“如今有幸與大師兄結為道侶,是我之幸,亦是該我所得。”
“說得好!”有後麵的師兄弟道:“我劍宗弟子,想要什麼自是坦坦蕩蕩的說,光明正大的奪,何須學外麵那些心口不一的虛偽作派。”
玉素光聽著周遭對宋檀音的推崇誇讚,握著劍鞘的手繃得越緊。
這時候又一道聲音帶著挑剔意味響起:“小師妹倒是得償所願,隻可惜大師兄生不逢時。”
幾人看過去,見是最後一個宗主親傳弟子,一直沒開口的榮端。
他歎氣道:“我們這一輩出挑的女修不多,有那鳳毛菱角的幾個,也無意姻緣之事。”
“也就是小師妹你,資質過關,出身尚可,品貌脾性倒也說得過去,否則哪輪得到你。”
說著雙手抱胸,歎息了一聲,裡麵夾雜著真切的無奈湊合之意:“今日之後,你得謹記身份,不得向之前那般散漫跳脫了。”
“以往你闖禍隻關乎你自己,大不了連累師尊,如今你的一言一行可都關乎大師兄臉麵。師兄光風霽月遙不可攀,你可不要連累師兄明月蒙塵。”
“還有,大師兄已經踏入煉虛期,以師兄天資,突破合體期隻是這幾十年甚至更短的事。”
修士修為越高,留下子嗣的幾率也就越渺茫,因此有意留下血脈的,多半都是選擇化神期以前便繁衍子嗣,以大師兄現在的修為,其實已經算晚了。
隻不過不像合體期過後,幾乎毫無希望。
榮端嚴肅道:“小師妹你可得抓緊時間,彆拖累大師兄。”
他這一張破嘴說個不停,周圍同門看他眼神都一語難表。
宗主攏共五個親傳弟子,獨獨這個榮端格外不同,他對大師兄的擁躉,時常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走火入魔。
這人是真心實意的覺得世間沒有任何人配的上他高貴出塵的大師兄,即便是出身尊貴,靈根罕見的宋師妹。
宋檀音聞言,臉色不是很好看,倒也沒說什麼,隻是眼神不著痕跡的往身側玉素光那邊瞟了一眼。
玉素光對上這一觸即收的視線,臉色一變,掩不住的憋屈,深吸一口氣後,竟是站了出來。
神色已然轉化成輕嘲道:“榮師弟昨夜睡夢中可是有幸收到遲渡真人的教誨?”
遲渡真人是大師兄早逝的生母。
榮端皺眉:“沒有,玉師妹什麼意思?”
玉素光掩唇輕笑:“也是,即便是遲渡真人托夢,也說不出這等凡俗酸儒想出來傾軋女子的蠢話。”
“若是連逆天而為的修士女子都信了這套鬼話,事事以相夫教子繁衍子嗣為先,又怎配與天相爭。”
說著嘲諷的眼神落在榮端身上:“知道的曉得榮師弟你對大師兄的事向來事必躬親,不知道的還當這裡杵了個惡婆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