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齊吞並南楚與北梁,五國隻剩其三。
東齊崛起之勢肉眼可見,不少人陷入了焦慮。
中周。
首輔蘇恒黎邀來一眾心腹在府內商議對策。
“諸位,北梁已亡,南楚也降了,咱們大周危矣。”
“真沒想到那齊皇城府竟這般深,難怪聖上鬥不過他,這招太狠了。”
“就是,誰不知道那些個平頭百姓掀不出什麼風浪,若要複國還得靠那些世家貴族,他可真行啊,釜底抽薪,把富戶錢全給搶光,放過那些無知的窮鬼,這得了財還得了名,連黑鍋都叫旁人背了,誰不說一聲好算計呢。”
“也不知那彭方泉被他拿住了什麼把柄,竟這般任勞任怨,明知道危險重重還四處招搖,果真現在把命給搭上了,真是報應!”
“可不是,那兩個人雙簧唱得多溜啊,從第一天吵到最後一天,瞧著跟仇人似的,背地裡還不是高高興興在一起分贓,真要是不和,他付常昊能對付不了一個彆國棄臣?”
“說到底還是齊皇手段高,籠絡人才在前頭做事,自己躲在後頭撿便宜,付常昊從各地拉走的那些現銀能全放在軍中嗎,清點完還不是要上交國庫,其他值錢的東西變賣也需要人手,這哪是一群大老粗兵卒能做到的,不還得齊皇派人去做嗎?結果一個個都盯著那兩個衝在最前頭的去了,現在彭方泉一死,嘿,竟都覺得老天有眼,沒人記得那個罪魁禍首。”
“付常昊前腳剛走,後腳東齊的官員就到了,改換門庭,重立新法,順利得不得了,看看人家,再看看咱們這位,都是兄弟,這心眼怎麼能差這麼多?”
“他要是個有本事的能被趕到咱們大周來?成天吹噓天生神力,說喜歡打仗,結果呢,付常昊都拿下整個北梁和南楚了,他才占下七座城池,哪比得上貪狼元帥半分,若元帥還在,這麼好的機會,我們豈會落到此等地步!”
“還不是公主她……”
“彆亂說話,逝者已逝,多想也無用,現在要緊的是眼下該怎麼辦,東齊已經由最弱轉為最強,付常昊神勇無比,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為今之計,隻有看能不能聯合西魏,或許還能有一抗之力。”
“怎麼聯合,先不提誰能去西魏遊說,就算能勸動那邊,咱們這裡怎麼辦?自從聖上納入多位世家女進宮為妃,咱們這些老臣的勢力可大不如前,他現在都不聽我們的。”
“這個忘恩負義之徒,也不想想他能坐上這個位子是因為誰!”
就在眾人議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蘇恒黎與逸塵子姍姍來遲。
在首輔麵前,各下屬都收斂不少,沒再抱怨聖上無用,轉而試著提出可行之策。
有人建議派出刺客看能不能殺掉付常昊,畢竟那彭方泉暗殺成功了,可見付常昊軍中防衛並不嚴。
有人建議交好西魏,對長公主穆飛霜使出美男計,雖說她立誓一生不嫁輔佐幼弟,但畢竟是個女子,還真能願意一輩子當個老姑娘?
有人建議廣招能人異士,看能不能潛入東齊皇城,攪渾水也好,煽風點火也罷,伺機而動總能找到破綻的。
還有人建議直接派人去暗殺齊皇,一個不成就兩個,兩個不成就十個,隻要能成功,付出多少代價都是值得的。
逸塵子本來還默默坐在一旁,忽聽得這建議,心下一動。他來到中周後雖被首輔蘇恒黎奉為座上賓,可其他大臣包括周皇蕭木桪都不相信什麼道法,認定他是個有點小本領的江湖術士,並不信任。
說到底,齊皇蕭素玄才是根本,若能從源頭解決,一切便都不再麻煩。人間帝王受國運相護,他這樣的修道之人無法直接動手,但好言相勸幾句總是沒問題的。
——
東齊,皇宮。
蕭素玄冷眼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又自稱國師師兄的人用正氣凜然的臉說出一堆可笑幼稚的話,隻覺中周是不是氣數已儘,居然病急亂投醫到了這個地步,想用三言兩語勸他放棄大好形勢,做夢呢。
“道長大老遠從中周跑來,為的就是說這些?”
“懇請齊皇為天下蒼生考慮。”
“天下蒼生?這話說得可真好聽,你問過蒼生願不願意了嗎?”
“亂世人命賤如草,若能活在太平盛世,誰又願意成天麵對戰爭,他們自然是願意的。”
蕭素玄聽得這話,冷笑一聲,道:“蒼生,不過是強者腳邊的一窩螻蟻。心情好的時候,遮風擋雨護上幾分;平日裡忙於自己的事務,便冷眼旁觀他們自生自滅,若是心情不好,就去踩上幾腳撒氣,甚至有朝一日為了滿足私欲,還會毫不猶豫地犧牲、利用他們,這天下究竟能有幾個是真正為蒼生考慮的,你不覺得自己的話很虛偽?”
逸塵子反駁:“齊皇何必把彆人都想得那麼邪惡,貧道輔佐周皇不求名利,不求榮華,所作一切都是為了蒼生福祉。”
“你的確不求名利,你求的是一統天下的功德,是成仙的機會!”蕭素玄麵露嘲諷,“朕從小就知道,人性本惡,所有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沒有例外,彆在這裡扯什麼冠冕堂皇的蒼生大義,朕一個字都不信!”
逸塵子被蕭素玄嘲弄的眼神看得難受,“那齊皇就當我是出於私心,我想用天下蒼生的安居樂業換成仙之機,可這與我今日所言並不衝突,您雖吞並兩國疆域,但加起來也不過與我中周國土堪堪持平,若要一統絕不是三兩天就能結束的,難道您就忍心看著無辜百姓卷進兩國的戰爭中嗎?”
“打仗怎麼了,現在哪天不打仗,你憑什麼覺得朕願意會為幾個不相乾的人失去青史留名的機會?”
“若齊皇當真是個利欲熏心之輩,就不會願意擔下東齊三成的國運反噬,我知道,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倒忘了,你還是國師的師兄呢,不過道長,你猜錯了,朕才沒有什麼仁心,隻是為了責任兩個字罷了,他們是東齊之民,朕是東齊之君,僅此而已。”
“若您當真在乎東齊百姓,那更應該接受我的建議,您並無帝王之命,給不了他們安定的生活,周皇宅心仁厚,又曾是東齊皇子,若他得了天下,也一定會善待這裡的百姓。”
“他連一個夙月都護不住,如何指望他能保下那些無親無故的平民百姓?”
“這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逸塵子自覺苦口婆心,“我知道齊皇愛重薑皇後,可古往今來紅顏隻是帝王人生的點綴,於天下而言更微不足道,周皇是帝星,他一定能夠還世間太平的,您就非要為一個女人讓蒼生陷入無邊戰火嗎?”
可蕭素玄不為所動,“道長知道天下蒼生有多少人嗎?想讓他們安居樂業又要付出多少?土地、財稅、邊防……要顧慮的地方有多少你清楚嗎?嚴城主花了幾十年,從年富力壯努力到兩鬢霜白,才將漠平三城從不毛之地變成了邊陲小城,朕自登位起,自認夙興夜寐,勤勉不輟,也沒能讓東齊五百多萬人全都過上好日子,而到了你這裡,就隻需要輕飄飄的四個字?”
“可這是天意。”
“天是什麼,都說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在神仙眼裡大概我們這些凡人就是那不可語冰的夏蟲,既如此,為何要來乾擾?道長,你既然遵天意行事,不如先替朕去問問,都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怎麼到了東齊就不作數了。朕自問從小到大沒過過幾天舒坦的日子,活得已經夠辛苦了,何必再添上這麼一個詛咒,真要這般不待見,降下一道天雷劈死便是,不用如此麻煩,白白連累那麼多無辜的人。”
“當初就是您非要登位才致使東齊天災不斷,現今一切都是注定的,您既然覺得辛苦,何不就此放手,大家都輕鬆。”
“放手?說來輕巧。朕曾經想過獨善其身的,關上門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可換來的是什麼,是心愛的姑娘被奪走,是身邊最重要的人一個一個被害,從那之後朕就明白了,你越是退讓,越是容忍,彆人就會逼得越狠,誰都是自私的,你不去爭他們就會來搶,永無休止。”
“齊皇真要這般執拗?”
“朕不過是吃一塹長一智罷了,所有事都必須在朕掌控之中才能保證不會有任何意外出現,便是你們中周,那雲瑤公主可不就是前車之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