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考得怎麼樣?”李旭彬的談吐間儼然是長輩的口氣。
李明瀾:“……”
李旭彬從這停滯的時間裡猜出來:“考得不理想?”
何為理想?她彎起一彎清澈的笑,無辜又天真。
李旭彬的臉色沉下去。
李明瀾勸說:“哥,你不到三十,天天擺出一副老成的臉,當心長皺紋。”
“不要岔開話題,給我講一講期末考試。”
蒙混不過去,李明瀾隻好將各科試卷展示出來。
李旭彬被妹妹從小氣到大,這時對著妹妹的試卷,他用了好半晌,緩過來了:“你天天上學,學的是什麼?”
隔著三四米的距離,李明瀾見到哥哥額上青筋跳躍,她乖乖聽訓,不敢反駁。
哥哥性格成熟穩重,她曾懷疑,她和哥哥的其中一個是從垃圾桶裡撿回來的,可是兄妹二人眉目相似,她隻能解釋,自己是基因突變。
她又說:“哥,你彆生氣,新聞上有報道,青年高血壓很嚇人的。”
“遲早被你氣死。”李旭彬雖然氣上心頭,但他還要為妹妹的學業操心。
妹妹文理分班的時候,李旭彬分析過,妹妹在文理兩個方向的成績很平均,理科的高考誌願比較廣,他和父母商量,讓妹妹報了物理班。
李旭彬梳理著妹妹的過往。
李家祖上幾代曾經出過一個有名的藝術家,不過,李爺爺,李父、李旭彬三人都沒有藝術細胞,唯有李明瀾,兒時起就喜歡畫畫,常常用水彩筆描繪斑斕的世界。
小時候,她得過獎。
長大了,她很懈怠。
她將要上高三,再這麼混下去,不要說本科,專科都不一定考得上。
李旭彬認識的一個美術老師開了暑期班,招的都是有美術意向的學生。
他聯係上這個老師,第二天,就和妹妹一起去拜訪美術老師。
路上,李旭彬說:“我一個高中同學曾經上過這位老師的課,照他的說法,這個老師常常指點在藝術路上的迷途人。”
可李明瀾不是在藝術迷途,她在高考的迷宮。
李旭彬鼓勵妹妹:“你小時候很喜歡畫畫,畫得很漂亮。”
“多少年前的事了,我都忘了。”李明瀾向著窗外的風景笑了笑。
“你就是上了初中才越來越懶,我記得你小時候還得了獎。”
“哦。”她還是笑。
正因為李旭彬不擅長繪畫,他更了解,某些學科是需要天賦的:“你有藝術天分,但是生性懶惰,自己把自己拖累了,早些時候,爸媽考慮讓你往藝術方麵發展,我覺得可行,這個美術老師曾經當過統考評委,他有自己的考試套路,現在時間這麼緊,隻能臨時抱佛腳了,你爭取通過美術統考。”
於是,李明瀾報了暑期班。
*
開課的那天,李旭彬趕著去公司開會,他把妹妹送到畫廊,叮囑說:“你上美術課的同時,不要忘了高中課程。”
“知道。”李明瀾背起書包,“哥,我去上課了。”
畫廊建築有棱有角,斜頂高高翹起,直飛衝天,寓意是美好的。
李明瀾喜歡斑斕色彩,但她很久沒有畫畫,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拿得起畫筆。
她來得太早,老師還沒有到。
李明瀾進去教室,將筆袋子掛在其中一個畫架上,算是搶到前排的聽課位置,她戴著耳機,一邊聽歌,一邊向外走。
正好一曲終了。
迎麵走來的花裙子女孩說:“嘿,有帥哥。”
李明瀾喜歡美麗的皮相,聽到這話,她立即摘下一邊的耳機,這時,另一個耳機裡傳來的清脆風鈴聲——這是周傑倫新專輯的歌曲《半島鐵盒》。
風鈴響過的同時,她見到一個少年正低頭玩著手機。
她的手機和他的是同一型號,她常常和他一樣,手指快速按動,她猜測,他正在玩貪吃蛇的遊戲。
他身姿卓越,隻斜斜靠枕著欄杆,就是一幅比例恰當的畫。
有人經過少年的身邊。
少年不抬頭,隻移了移步子。
那一個花裙子女孩站在他的身邊,但不敢再說話。
唯有李明瀾迎麵而上。
少年玩完一局遊戲,抬起頭,撞見她明目張膽的目光。
她坦然一笑。
他冷下臉。
李明瀾吹起一聲調侃的口哨。
口哨響亮,入了少年的耳朵,他掉頭就走。
是個帥哥,有著和這個盛夏不一樣的冷然。
*
李明瀾的肚子空空的,她下樓去買早餐。
畫廊一樓的北邊有一間咖啡廳,上個月剛開張,李明瀾那時排隊搶到了一張限量券。
券上畫著兩個咖啡杯,一杯冒熱氣,一杯泛寒冰,折扣力度很大,兩杯加起來的價格比一般的都便宜,券上注明了使用條件,點餐必須是一冷一熱的兩杯,這券的截止日期就在今天。
李明瀾隻有一個人。
不過,剛才那個少年也在咖啡廳。
炎熱夏季,他的純白T恤冒了點汗,透出淺淺淡淡的膚色。
他和店員說:“愛爾蘭咖啡。”
愛爾蘭咖啡呀,須得是熱的,李明瀾笑著跟他打招呼:“Hi。”
少年掃過來輕輕的一眼,仿佛半秒都不停留。
她指了指自己:“我們見過,在剛才的教室外麵。”
少年瀏覽著服務台上的咖啡品種。
李明瀾把優惠券夾在現金裡,遞給店員:“加一杯冰摩卡。”
店員微笑著接過優惠券:“二位是一起的嗎?”
少年搖頭。
李明瀾對著他笑:“我請你的,“她之所以請客,隻是為了用掉這一張優惠券。
少年又要開口。
李明瀾搶先一步:“不用謝。”
少年不答。
她笑:“對了,我也是美術班的學生,我叫李明瀾。”
少年對服務員說:“愛爾蘭咖啡,結賬。”
調子很冷,是冰塊在玻璃杯滾動時發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