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老九去軍營有時候也帶著永樂,誰帶的孩子像誰,永樂從小在她阿瑪身邊長大,愛鬨騰也正常。孩子呀,就是要多動動,身子骨才好。”
女人年紀一大呀,就喜歡念叨孩子,宜妃惦記著兒子兒媳和孫女,這都三年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
才會回京。
宴席散了,胤祺夫妻倆抱著孩子送宜妃回宮,有弘宇這個愛笑的小娃娃在,宜妃開懷了不少。
弘宇鬨覺,宜妃叫五兒媳帶弘宇去隔壁耳房睡一會兒。
待兒子和福晉走了,胤祺把伺候的宮女太監支出去,宜妃不解,胤祺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交給額娘:“九弟和九弟妹給額娘的信。”
宜妃先是大喜,又是懷疑:“這天寒地凍的,什麼時候把信送到你手上的?”
“從海上送來的信。”
“海上?”
宜妃不解,展開信紙,宜妃看了後眉眼一跳,下意識把信捂在胸口:“誰在外麵?”
“回主子,奴婢在。”
答話的是宜妃的貼身丫頭,宜妃穩了穩心神:“你在外頭伺候著就行了,你叫小山子去禦膳房提一碗解酒湯回來,就說五貝勒要。”
“奴婢知道了。”
過了會兒,聽到外頭太監總管小山子被支出門了,宜妃才繼續看,看完信後,她立刻把信丟到火爐子燒了。
宜妃問:“信是老四給你吧。”
胤祺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事情已經定好了,額娘到時候見機行事,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幫不了也就算了。”
“你們兄弟,唉……”宜妃腦子裡同時閃過許多想法,不勝唏噓:“不怕告訴你,年輕時候你額娘我跟德妃也不是沒爭過,沒想到過了大半輩子,還要幫她一把。”
“額娘若是不想,也可不管,有九弟和九弟妹在,就算以後……他們母子也得敬著您。”
“不用你勸我,你額娘知道該怎麼辦。不趁這個時候賣好,等以後局勢明朗了,就沒多少意思了。”
胤祺笑道:“額娘不必勉強自己,到那一日,您出宮,無論是住我府上還是住九弟府上,都隨心。”
宜妃心裡一動,隨後又懶洋洋地靠著軟枕:“你們呀,到底年輕,還沒辦成的事情就彆說出口,須知,禍從口出。”
“額娘教訓的是,額娘為我們兄弟操勞許多,兒子們隻想額娘安度晚年。”
若是能照著兒子們計劃的來,她的後半生,還能活出些許意思。宜妃這兩年如同一潭死水的心,又動了起來。
宮宴散了,四貝勒被封為雍親王的消息當天就傳
遍了京城,這可是當朝皇子中頭一個封親王的皇子啊,各家拜年時少不得要說上一二句,到最後得出一個一個結論,四皇子連辦了兩件大差事得了皇上的歡心,好日子還在後頭。
胤禩半下午才出宮,馬車剛拐進鐵獅子胡同,就看到前頭雍親王府門前擠滿了人,送賀禮的、送拜帖的,恨不得把雍親王府的大門擠破。
八福晉看了礙眼,催促車夫趕緊趕車快著些。
“四哥如今成了親王,貝勒府住不下他了,也不知道皇阿瑪會不會給四哥另賜座王府。”胤禩語氣懶懶的。
鐵獅子胡同住著他們兄弟三個,沒想到行事最低調的四哥壓了他和老九兩頭,他這個風光無限的戶部主理,如今一日不如一日了。
“爺,您彆氣餒,這才哪兒到哪兒呀,沒到最終那一日,誰也說不準。”
八福晉道:“大哥在外頭辛辛苦苦領兵打仗許多年,如今也隻是個郡王,皇阿瑪這般抬高四哥,以大哥的脾氣,他知道了還得了?”
“還有太子,今兒宴會上,我看太子雖然給四哥敬酒,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我就不信太子會眼睜睜地看著四哥當穩這個雍親王。”
太子啊,胤禩笑了笑,不愧是皇阿瑪進精心培養出來兒子,養氣功夫就是好,皇阿瑪都這般提攜兄弟們了,他還能笑得出來。
此時,毓慶宮書房裡被砸了個稀巴爛,太子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動,眼睛瞪著虛空,腦子裡不停地閃過半個時辰前皇阿瑪對他說的那句話:大清時逢亂局,朕需要老四牽住漢臣,壓下宗親和朝堂爭議,把這段日子度過去。
皇阿瑪叫他彆動其他心思,他需要老四這把刀。皇阿瑪把老四捧得高高的,可皇阿瑪怎麼不替他想想,刀若是有了自己的心思,誰知道哪一天會不會砍到他這個太子頭上?
偏偏,他身為太子,還必須顧全大局,什麼都不能做,隻能任憑老四坐大。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太子氣瘋了,他突然坐起來:“小玉子呢,給孤叫小玉子來。”
太子的貼身太監渾身一抖,撲通一聲跪倒在書房門口:“太子爺,小玉子,去了。”
“去了?他去哪兒了?”
“今兒一早,小玉子失足掉到井裡淹死了。”
太子躺
回地上,愣了半刻,他突然瘋笑起來,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他痛苦嚎叫,脖子上青筋迸起。
太子妃被猛然被哀嚎聲嚇得手上一抖,分辨出是太子書房那邊的聲響,她就不關心了,繼續繡她的帕子。
太子妃的貼身宮女勸道:“太子是不是病了,您要不去瞧瞧?”
“病了就請太醫,我去有什麼用?”
宮女還想再勸,太子妃卻不想聽:“你若是心係太子,明兒我把你送到太子身邊當差去,彆煩擾我。”
宮女慌忙跪下:“主子恕罪,奴婢並無此意。”
“沒有這個意思就彆開口,一天到晚儘說這些沒意思的話。出去吧。”
“奴婢告退。”
太子發瘋,太子妃充耳不聞,其他偏殿住著的侍妾等更是門窗緊閉,一聲不吭。
繡了會兒帕子,太子妃感覺手凍得都不會動了,放下繡繃子,她站在窗邊望著牆角那一堆積雪。
這些奴才,怎麼每年冬天都把積雪堆在那兒呢?每年冬日都看著這臟汙的雪堆,害得她都忘了,已經又是新的一年了。
不,不是,是她又熬過了一年了。
也不知道還要熬幾年,她這一輩子才能熬到頭。
宮裡冷冰冰,宮外因著雍親王府之事熱鬨許多。隻是,熱鬨是他們的,升格為雍親王的胤禛還是如當貝勒時一樣,無事並不出門,也不收人重禮。
三番幾次後,也都明白了雍親王的態度,剛過正月,雍親王府門前就沒什麼人了,鐵獅子胡同也安靜下來。
正月二十,宮裡開印了。
乾清宮連發數道關於賑災之事的旨意,山東、安徽、浙江、廣西、四川等地的賑災糧定要在二月中旬運達受災縣,春耕也須同步安排,若發現有官員貪墨賑災糧之事,斬立決!
從海外購回的賑災糧都還在天津港糧倉內,宮裡旨意下達後,各省糧道官員同時間前往天津糧倉。
哪個地方受災嚴重程度如何,該領多少賑災糧,每一道程序都有多人簽字,中途無論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都有人背鍋。
以往賑時候,十成的賑災糧,有四五成用到百姓身上,都算賑災官員有良心。這回,不管你有沒有良心,你都必須有良心。你若沒有良心,那項上人頭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