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洲見蘇秋格用那種進到動物園看大猩猩的眼神盯了自己許久,他冷哼一聲,直接和她擦肩而過。
蘇遠洲拉開椅子,隨意坐在位置上,沒多給楊雪一個眼神,落座便開始低頭玩手機,楊雪皺眉看了他一眼,對旁邊的蘇靖坤說,“你就是這麼教他的?招呼也不和人打?”
蘇靖坤隻是低頭說了句,“人齊了就開始用餐吧,待會我還有事。”
蘇秋格也跟著入了座。
她還是有些吃驚。
沒想到自己居然和蘇遠洲見過那麼多次了,每次見麵他都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
這一餐用的格外尷尬,餐桌上的四人都不說話。分居久了,就連共同話題都少了許多。
蘇靖坤中間還出去接了個電話,接完電話之後神色歉然疏離地說:“我還有個客戶要見,先走一步。”
蘇靖坤走後,蘇秋格看見楊雪有些不滿地放下餐具,然後揚起下巴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眼神瞥了過來,對蘇秋格說:“晚上的飛機,去結賬了。”
蘇秋格拿著叉子的手微微一頓,然後點了一下頭。
她望著楊雪的背影,不知為何,和腦海中某個身形重疊在了一起。心裡陌生的情緒滋生,讓她覺得不太好受。
這時坐在她對麵的蘇遠洲重重擱下手機,冷哼一聲:“這兩人還真是一點都沒變,真以為自己是總統呢,時間寶貴得一秒鐘都耽擱不起。”
蘇秋格收回視線,撐著下巴看著他,心裡想著蘇遠洲對這個家的厭惡也不是全部道理。
她在剛剛用餐的時候也有種無言尷尬到要窒息的感覺。
這不是一個家,對他們來說,更像一個枷鎖。
沒過多久,蘇秋格聽見蘇遠洲用微信語音不知道是對誰報了這家餐廳的地址。
片刻之後,有個清秀白淨的男生朝著他們這邊走過來,蘇秋格認出來這是上次和蘇遠洲一起來他們班給她送零食的那個男生。
高靖走過來的時候對蘇秋格打了個招呼,然後坐在蘇遠洲旁邊呼了一口氣:“剛好我沒吃晚飯,你爸媽還挺照顧我的,給我留這麼多菜。”
蘇遠洲冷笑連連:“他們哪裡是來吃飯的,走個過場而已。”
高靖沒搭話了,埋頭就開始吃東西。
他一邊吃一邊刷著手機,刷到一半說:“臥槽,海子說在附近的club裡看到謝星臨了,說是跟在DJ旁邊幫忙呢。”
蘇秋格原本在靜靜用餐,聽見“謝星臨”這三個字微微一頓,抬眼看了過去。
高靖沒注意到蘇秋格的目光,繼續問:“你說謝星臨是不是真的缺錢?怎麼上次又是兼職網管這次又去幫忙?”
蘇遠洲用叉子叼著牛排,揚眉道,“怎麼可能?”
頓了一下,蘇遠洲一臉篤定地說:“他去那夜店幫忙絕對不是為了錢,可能是想去騙炮。”
對麵蘇秋格一口咖啡噴了出來。
蘇遠洲和高靖才反應過來這還有個女生,說話不能像平時那樣毫無忌諱,麵色有些尷尬。
誰知道下一秒蘇秋格就若無其事地反問:“謝星臨那樣的還用騙炮嗎?”
臉上還帶著一副認真討論學術問題的表情。
高靖微愣,蘇遠洲聽到蘇秋格這莫名誇讚謝星臨的語氣,心裡不高興了,“怎麼,你這意思是說我就需要騙炮了?”
蘇秋格:?
什麼邏輯?這人理解滿分吧??
想至此,蘇秋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後十分誠懇地說,“就你這樣,騙不騙得到還說不定呢。”
蘇遠洲:???
蘇遠洲冷笑:“之前裝作一副不認識我的樣子,現在為了一個不相乾的人又想和我吵?”
蘇秋格:?
之前是因為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的原因,而且她雖然不喜歡蘇遠洲,但是也沒有想要與他為敵的念頭,明明就是他自己的語氣衝,怎麼就是她要和他吵了?
呸。
渣男。
高靖當和事佬慣了,便笑著說:“小蘇說的也對,但是那地方也不是什麼好地方,難免會讓人有些誤會。”
“而且。”高靖回想起上次謝星臨將蘇遠洲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樣子,轉頭對蘇秋格道,“你對謝星臨也不怎麼了解,他這個人並不像是表麵那樣。”
蘇秋格縱使心裡對謝星臨在學校當影帝的行為咬牙切齒十分不解,但是現在聽到有人詆毀她同桌,她又有些不開心。畢竟現在的自己和謝星臨可是有過革命友情的,她可沒忘記之前這位影帝不計前嫌背自己去校醫室的事。
蘇秋格拿起叉子,“你如果說的是他會打架這事,我已經知道了。”
高靖愣住:“你知道?”
蘇秋格點點頭:“我看到了,他挺厲害的。”
一旁的蘇遠洲就是聽不慣蘇秋格稱讚謝星臨,他輕哂,靠在椅子上翻了個白眼,神情輕蔑,“切,也就一般吧。”
高靖也跟著他翻了個白眼。
也就一般?
說的好像上次被謝星臨差點打趴下的人不是他似的。
高靖也沒有當著蘇秋格的麵反駁他,而是斟酌片刻便說:“謝星臨這個人……不簡單,在校內和校外還不一樣。”
頓了頓,他補充道:“但是在學校的每個人都認為他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蘇秋格總覺得高靖雖然說得委婉,但是就是有意無意地暗指謝星臨有心機不是什麼好人。
於是蘇秋格用餐巾擦拭嘴角,抬眼看他,道:“你很了解謝星臨?”
高靖微愣,便聽蘇秋格繼續很認真地說:“你如果都不認識他,僅憑你所看到的一幕有了這種判斷,那麼其實你和其他人一樣不了解他。”
高靖沒說話了,蘇遠洲聽這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高靖沉默一會,然後笑了:“也是,小蘇和謝星臨是同班同學,說不定比我更了解他才是。”
他思索片刻,最後邀請道:“晚上我和遠哥剛好要去那家club玩,小蘇要不要一起?”
.
蘇秋格走後,憋了許久的蘇遠洲直接撿了一個桌上的叉子敲了一下高靖的腦袋:“我什麼時候要去那玩了,昨晚蹦迪搖頭沒搖夠?老子新買的遊戲機還在快遞箱裡等著取呢。”
想了想他又罵罵咧咧道,“還有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你要她跟著去乾嗎?”
相反的,高靖就顯得淡定多了,他摸著下巴說:“遠哥,我覺得你妹可能被謝星臨迷惑了,現在狀況十分危險。”
蘇遠洲:?
蘇遠洲回想起之前謝星臨和蘇秋格不知道晚自習單獨出去的事情,心裡咯噔一下。
難道蘇秋格真的被謝星臨這小白臉迷惑了??
這想法一冒出來,蘇遠洲將盤子裡的牛排戳爛了。
一個多月前蘇秋格還追在他屁股後邊,對他噓寒問暖,說世上隻有哥哥好。
現在知道他沒拉黑她,不僅沒給自己發消息,甚至理都不理他,還和謝星臨的關係變得那麼和諧,甚至能夠當麵懟他了??
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最討厭的人就是這個謝狗比嗎??
良久,蘇遠洲麵色不虞,甚至還沒覺察到自己用酸溜溜的語氣說,“不知道謝星臨給她灌了什麼**湯,居然還幫他說話。”
高靖篤定說:“所以隻有讓她親自去,看到真相她就會信了。”
出了西餐廳後,蘇秋格去購物街逛了幾家店消食。
她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麼要答應高靖,明明周末的幾張卷子都還沒做,競賽班留的題也沒看。
可能潛意識裡,她也對謝星臨為什麼在那挺好奇的。
之前她考上大學後都沒有去那種場合玩過,一直呆在學校裡搞實驗和論文,仔細想想自己還真的隻會讀書,挺沒見過世麵的。
去看看也行。
琴湖到了晚上就多了幾分獨有的味道。
燈光流水特效做得很好,放眼望去金銀一片格外亮眼,停駐在湖邊的酒吧也很有格調。
蘇秋格和高靖蘇遠洲約好時間進了club,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她跟著兩人到了訂好的卡座。
舞池內已經有了很多人,燈光照在舞台上男女領舞的身上,影影綽綽的。
過了一會兒,蘇遠洲的校外兄弟來了。
兄弟是個叫海子的男生,海子還帶來了幾個男生和他的女朋友,那些人看到蘇秋格的時候也有些驚訝,有人向他問起蘇秋格是誰,蘇秋格本來以為蘇遠洲會刻意忽略掉介紹自己,誰知道他揮了揮手,“這我妹。”
海子眨了一下眼,然後湊過去,低聲道,“情妹妹?”
他擠眉弄眼道,“你換口味了?喜歡清純款的了?”
蘇遠洲拍開他的手,“你彆這麼惡心好不好。”
他有些彆扭地說,“親妹。”
海子震驚:“臥槽蘇遠洲,我和你認識了至少有7、8年了吧,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妹了?真的不是你爸的私生女??”
蘇遠洲眼神掃過蘇秋格,後者麵上沒什麼反應,低頭在玩手機。
蘇遠洲不習慣蘇秋格麵對他時這麼冷漠,有些煩躁地說,“以前忘記和你說了,也不是住在一起的。”
海子他們來了之後,卡座氣氛變得熱鬨起來,幾個人推推搡搡地要去舞池。
蘇遠洲本想著不去,後來沒耐住海子一直在叨叨,交待高靖留在這兒陪蘇秋格,也跟著去了。
高靖似乎是剛剛在西餐廳吃的有點雜了,什麼冰的和熱的都一起下肚,到了club之後肚子一直不怎麼舒服。
他中間沒忍住,對蘇秋格說,“小蘇,我去下廁所,待會要是來什麼人和你搭訕彆理他就行。”
蘇秋格點點頭。
她安靜地在座位上刷手機,過了一會她見前邊舞台上表演的人好像變了。
有個紋著花臂戴著墨鏡的DJ登場後,就連音樂風格都變了,在變幻的燈光下,那花臂也會活躍氣氛,一時之間場間無數人熱烈回應。
再然後,眼尖的蘇秋格忽的看見打碟機前,那花臂身後似乎還有個隱沒在黑暗中的人。
他身形漂亮,穿著寬鬆的T恤,脖子上掛著一個酒紅色的耳機。
當花臂低聲和他交談的時候,他會微微抬起下頜,在光影交界處劃過一抹漂亮的弧線,顯得有些紅的唇輕微勾起,說了些什麼。
縱使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是蘇秋格還是認出了謝星臨。
蘇秋格撐著下頜,心裡想著,為什麼感覺每次自己見到他,他都在崩人設?
品學兼優斯文內斂這種人設已經全崩了。
果然是社會哥嗎?感覺認識的人都很有個性。
還有個問題。
就是他為什麼要想儘辦法去找這些工作,隻是單純因為樂趣,還是有彆的原因?
蘇秋格盯著謝星臨放空了思緒思索著,等到她意識到自己一直在盯著他看的時候,有道細微的光掃過了打碟機前的那片黑暗,在那一瞬間照亮了謝星臨的眼睛。
她發現,不知從何時起,他竟然在靜靜地看著她,夜店的鼓點與電音仿佛都在這一刻停止了。
隔著交錯閃光的高腳杯,
越過喧囂著的男男女女。
光照進他的眼底,像是一條暗河,所有的情緒都沉入這條河裡。
蘇秋格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此時卡座前來了幾個人,格擋住她的視線。
那些人是來搭訕的。
“美女,一個人坐這不無聊?”
蘇秋格麵色微冷,搖頭道:“我在這等人。”
可是那些人明顯還是不想放棄,其中有一個甚至坐到她身邊,手上端著酒杯,對她說,“喝一杯唄,哥哥請你。”
蘇秋格拒絕了好幾次,見那人還一副誓死不罷休的模樣,不由得捏緊拳頭,忍住直接呼上去的念頭,好脾氣對他們說:“不用了,我男朋友等下就來了。”
那人笑了,還想湊近她,“是嗎,你男朋友什麼時候來呀?”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的時候,他的衣服後領就被人攥住,力道很大,一下子將他整個人從蘇秋格身邊扯遠。
他喉嚨被勒得發痛,一轉頭就看見卡座邊上站著一個少年。
少年長頸上掛著酒紅色的耳機,麵上神情冷淡,攥著他的後衣領,垂眼用威脅的語調對他說:“離她遠點。”
那人被他身上的氣勢嚇到,呐呐說了句,“知、知道了。”
許是見謝星臨麵上表情不善,那些人也沒過多糾纏,直接走了。
隻是臨走之前,那個被謝星臨揪著領子的人回頭陰冷地看了她一眼,這讓蘇秋格微微皺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