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下午氣象局出了紅色預警,可能馬上就要下暴雨。
學校得知這個消息,便提早給那些不住校的高一高二學生放了假。
此時許多人都陸陸續續地走了,學校的喧囂聲漸小,幽靜的走廊上刮著風,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蘇遠洲一手捏著易拉罐吊兒郎當地穿過走走廊,麵上帶著一副不太友善的表情。
高靖亦步亦趨拎著包跟在他身後,然後二人到了地方,齊齊等在了1班門口。
自從上次在酒吧大鬨一場之後,蘇遠洲本想著自此以後自己再也不會和高靖這廝和好了。
就算蘇遠洲意識到是自己有錯在先,但是麵子上卻怎麼也拉不下來。
之前他也設想過要怎麼和高靖相處,還做好了和高靖老死不相往來的準備。
誰知道周一高靖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對他喊,“遠哥,打球去嗎?”
蘇遠洲原本還想裝一裝說一句“打你媽”,反正就是不要那麼快妥協,後來他想了想,覺得自己要是真這麼說了,萬一高靖不和他說話了怎麼辦,於是他還是一聲不吭地乖乖跟著去了。
後來籃球賽上,高靖又找了個機會向他道了歉:“那次身體不舒服,說話重了,遠哥你彆介意。”
眼瞅著高靖都這樣了,於是蘇遠洲也彆扭道,“我當時也是著急了,是我的錯。”
其實說來奇怪,高靖和蘇遠洲之前發生的矛盾多的去了,比這打得更凶的都有。
記得初中那年,高靖還失手把蘇遠洲的門牙給打掉了。
蘇遠洲當時氣得用漏風的門牙將高靖的祖宗三代全部問候了個遍,甚至也想把高靖的也打下來。
這些矛盾爆發之後,每次當蘇遠洲想著他倆就此兩清,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反正也不是誰都離不開誰的時候,不知為何,竟然都能莫名其妙地迅速和好。
前一天還在互相問候父母,後一天又勾肩搭背地去各處浪。
這不,和好之後,蘇遠洲一想起蘇秋格竟然包庇謝星臨這事兒就覺得格外憋屈,再想起來之前高靖的警告,越發覺得謝星臨對蘇秋格圖謀不軌,必須得拉著高靖一起來撐場子。
他早就托人打聽過了,一班剛好今天值班輪到謝星臨。
謝星臨是最後一個走的,剛鎖好了班級的門,一出去,他轉眼就看見蘇遠洲和高靖不懷好意地站在那兒。
謝星臨微微掂了一下手中的包,眼神瞥過去像是掠過空氣,然後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就在這時,蘇遠洲掂量了兩下手中的空易拉罐,然後突兀地朝著他扔了過去,謝星臨向後移步直接躲過,那易拉罐便摔在了地上,掉在了謝星臨的腳邊,落地的聲音有些大,在走廊裡發出“哐當”一聲,空易拉罐被風吹得在走廊上滾了一段距離才堪堪停下。
謝星臨盯著那易拉罐看了一會,然後漆黑的眸子朝著蘇遠洲那邊睨過去,眼中閃過一絲戾氣,麵上表情卻格外平靜。
蘇遠洲瞅著他這平靜模樣,越看越氣,便冷笑道,“裝得倒是挺是那麼一回事。”
“隻是我警告你,謝星臨,無論你私底下是個怎麼廝混的人,去網吧還是酒吧也好,打架也好撩妹也好——”
蘇遠洲惡狠狠地說,“你要是敢對蘇秋格打什麼主意,我不會放過你。”
“她和你可不是一類人,要是她知道你這人是什麼樣,你以為她還會幫著你?”
謝星臨聞言,側頭眼風掃過他,輕微勾了一下唇。
他抬步慢慢走過去,一腳踏上那個易拉罐,在踩扁之後鞋尖微微一歪,朝著蘇遠洲那邊踢回去。
“撿好你的東西。”
他此刻的眼底像是外邊灰蒙蒙的天際,平靜表麵下正醞釀著暴風雨。
說話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眼神也夾雜幾分嘲弄,“還有,我想要做什麼,隻是我想與不想,你所謂的警告並不起任何作用。”
他盯著那個滾開的易拉罐,抬眼時眼底露出一抹挑釁意味,整個人顯得桀驁不羈,嘴角略微勾了一下,“就算我對她感興趣,想要做什麼,你管得著麼?”
“你——”
蘇遠洲看他這幅目中無人的模樣氣急,掄起袖子就想走上去,高靖見狀立刻拉住他。
高靖連忙勸了句,“你冷靜一下,現在上去被監控拍到了解釋不清的。”
話是這麼說,高靖隻是擔心蘇遠洲攔人不成反被揍罷了。
謝星臨淺淡的目光掃過他們兩個,似是懶得再和他們浪費時間,直接轉身便走。
風拂過走廊,將不知誰遺落在外邊的卷子吹得沙沙作響,然後終於一下子掙脫書的束縛隨風飄舞。
他的背影也消失在這散落的書頁之後。
樓梯昏暗無光,這時外邊天空開始飄起細雨,謝星臨下了樓梯,走到校門的時候,剛好瞥見一抹熟悉的背影。
正在屋簷下邊站著的蘇秋格聽見腳步聲,轉過頭看清是誰之後,神情變得有些詫異,“同桌,你這麼晚還沒走嗎?”
謝星臨自教學樓的陰影中走過來,有點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蘇秋格隻覺得現在的他和平時的冷靜慵懶有那麼點不同,像是現在這天氣一般陰沉壓抑。
蘇秋格發現這人走出來之後就直勾勾地盯著她,像是在思考什麼,也沒說話。
蘇秋格:?
她最近又哪裡得罪他了?
就在她滿頭問號的時候,謝星臨緩緩開了口,“值日。”
話音剛落,他又看向她,“你走的也不早。”
蘇秋格正準備等著他提起呢,提起這個她就一肚子氣,這下剛好來了個人聽她發泄。
她十分鬱悶地蹲下身,外邊細雨飄過來,飛在她臉上,隱隱有變大的趨勢。
在醞釀一番之後,她拉著臭臉說,“我剛剛用手機叫了一輛車,10分鐘前他和我說很快就到了,要我等等他,所以我就沒走,誰知道這人剛剛又打電話來說天氣不好,他現在堵在天橋上了,所以來不了了。”
“這都什麼事嗎,我就隻帶了一把漏雨的遮陽傘,南立市的天氣真是多變。”
想到這裡,她微微歎口氣,“你知道嗎同桌,我今天隻有兩個選擇,要麼不是成為落湯雞,就是在學校露宿一晚上。”
謝星臨見她這樣,不知為何,忽的想起剛剛振振有詞威脅他的蘇遠洲。
看樣子蘇遠洲倒是對她緊張得很,生怕她稍微靠近他一點就會被自己生吞活剝了似的。
想到這裡,他唇角逸出一抹微冷的弧度,“你不是有追求者麼?”
目光望向灰色的天,他淡聲說,“叫他送你回去,多好。”
蘇秋格:?
什麼?
她竟然有追求者了?
她自己竟然不知道。
蘇秋格順著話題說,“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謝星臨沒再說話。
緊接著,蹲在地上的蘇秋格忽的覺察到那些飄到自己麵上的細雨似乎少了點,自頭頂打下了一道陰影,她微微一怔,然後抬起頭,看見自己上方,謝星臨不知何時撐起一把黑色的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眉眼本就生得冷,這麼垂眼看下來的時候給蘇秋格一種被鎖定了的緊迫感。
他眼睫沾上一點飄過來的水珠,輕輕顫動了一下,“還有第三種選擇。”
他微微轉動了一下傘柄,有水滴順著傘麵的弧度旋轉而下,傘麵下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叫聲好聽點的,我心情一好不說定就送你回去了。”
蘇秋格愣了一會。
啥是好聽的?
帥哥?
男神?
學霸?
蘇秋格想不出來,便抬眼問了句,“……比如呢?”
謝星臨似乎是思考了一會,也像是沒有,然後,他看似十分隨意地緩緩道,“叫聲爸爸就行。”
“……”
叫聲爸爸……
就行???
蘇秋格覺得簡直不可思議,這人真以為她是彭建達那種毫無節操到處叫爸爸的人嗎??
她睜大眼反駁道:“你覺得這詞是隨便叫的嗎?我告訴你,就算我今天成了落湯雞,或者在學校露營,我都不會——”
說到一半,蘇秋格聽謝星臨懶懶啊了一聲,然後便見他腳步微動,向前邁出一步,看這架勢是要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剛邁出第二步,後邊傳來了一聲微弱委屈的——
“爸爸。”
謝星臨眉目疏懶,側眸去看,就見蹲在原地的女孩子雙手托著尖尖的下巴,一雙顯得有些圓的杏眼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極為不情願,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