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方圓十裡之內實在彆無住宿之地,隻怕沈掌櫃連這幾間客房的銀子都掙不著。
唯有一個酒鬼膽大包天,日日占據著東麵角落的一張桌子,從早喝到晚,地窖裡的酒水倒有一大半進了他的肚子。
偶爾還有一個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與他對酌。
每到此時,這客棧中從掌櫃到小二都格外殷勤小意,唯恐伺候不周,其種種諂媚之像,令人暗自猜測這女子多半便是他們這夥綠林強賊的頭領了。
便是這女子再美上十倍,也不敢再多看一眼。
蜀地多霧多陰,這一日倒是難得的陽光晴好。
令狐衝自早上起到現在,已經喝空了兩壇子美酒,此刻正手持筷子同麵前的一碟黃豆較勁。
上官雲愁眉苦臉地自後廚端了盆水出來,擰乾了抹布,賣力地擦著櫃台,擦兩下看一眼令狐衝,再擦兩下又看一眼門外,整個人唉聲歎氣,十分苦惱的樣子。
沈人俊原本是極怕他的。
但大夥兒一並在客棧中被磋磨了這些時日,竟也稍稍地有了一兩分的獄友之誼。
況且他還得了上官雲指點,寫了一封極儘諂媚之能事的信件送上青城山,婉轉說明了萬福客棧已被一位前輩指名占了去,此後該如何行事,請師父示下。
寫信之時他尚戰戰兢兢,隻因深知師父餘滄海性烈如火,暴躁如雷,心想這封信送上山,隻怕當天晚上便要見餘滄海率領滿門弟子殺將下來。
孰知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青城山上竟像是無事發生一樣。
葉燃並不禁他們來往傳信。
沈人俊這些日子也接連向派中熟悉的師兄弟們打聽,卻都如同石沉大海一樣,就如同從未有人收到過他送去的信件一樣。
他本來也隻是底層弟子,沒有更多的消息來源,心中到底是忐忑不安,遂想到同上官雲這位同病相憐,又看起來經驗非常豐富的獄友詢問一二。
上官雲歎了口氣,將抹布扔回水盆之中,斜眼看看這青城派的小子,若是往日裡他威風八麵的時候,這廝連給他洗腳都不配。
然而因著那位葉前輩對華山弟子令狐衝頗為另眼相看,而令狐衝又對這位青城弟子有著同氣連枝的少許情誼,以致於沈人俊竟儼然是個囚犯中的牢頭架勢了。
時勢所逼,自己遂不得不耐心同他解釋一二。
上官雲等人在外雖是輕狂傲慢,但為教主辦事時,一向是唯恐不夠仔細的,因而此來之前,早已將青城派中重要人物的脾氣秉性,日常起居,乃至武功路數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青城派掌門餘滄海此人生性暴躁不假,卻也要看麵對的人是誰,在巴蜀之地固然是橫行霸道,但和少林方丈、武當掌門會麵時也是恭恭敬敬的。
一聽連日月神教光明二使等人都一並陷在這裡,餘滄海自然掂量得出分量,哪裡還敢來輕撩虎須。
然而若是回信明說自己不敢有動靜,豈不是在弟子麵前大大丟臉麼?
所以索性裝聾作啞,隻當不曾收到訊息,安安穩穩做個縮頭烏龜便是。
上官雲和餘滄海又沒什麼交情,當然也不給他避諱,這番分析鞭辟入裡,見沈人俊聽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也懶得去管他,自己倒是發起愁來。
東方教主武功天下無敵,絕不會也和餘滄海一樣當個縮頭烏龜的,就算教中有事臨時絆住了腳,算算日程,也不過是這幾天就該到了。
而等教主到了之後,自己該如何做才最有利,上官雲這幾天猶豫的便是此事。
東方教主的手下不用無能之人,像這樣本教中人被扣下大丟顏麵之事,他多半會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對方鏟除,而後看心情決定要不要順手將被扣的無能之人也一並除去。
以他多年揣摩上意的心得來看,最好的結果也就是降職發配得遠遠的。
若是撞上教主心情不好,他們這一行九人大約便要當場為本教捐軀了。
若不是葉燃當日讓他傳信給東方不敗,他情願裝聾作啞,想法逃出去或者……叛教了再說。
但若是要轉而投靠這位葉前輩的話,一來對方看上去並無招攬之意,二來她上來就一副要砸日月神教場子的模樣,令人不得不膽寒。
他想著又瞥了令狐衝一眼,說不得還得從這位“看守”口中套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