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衝再抬頭看時,果然是葉燃出手了。
葉燃身上向來是不帶兵器的,隻因一法通,萬法通,武功到了一定境界,無論何種兵器在手,皆能隨意運用。
就算身邊沒有兵器,飛花摘葉,土泥瓦石,乃至氣勁外放,也都可傷人。
昔年明教之中雖高手如雲,卻也隻有她和楊逍範遙三人是慣以空手對敵的。
剛才餘滄海被罵得惱羞成怒,竟是橫下一條心來,絲毫不顧及無辜者的性命,濫放暗器。
葉燃見勢緊急,足尖在地下連挑,將青城弟子跌落在地下的十來柄長劍俱都挑向了空中,竟是後發先至,搶先擋在了眾人麵前。
她用力巧妙,每柄長劍在空中都朝著不同方向旋轉著,乍一看去竟是如同有人操縱一般,組成了水潑不進般的劍陣。
正將那一麵的暗器全數擋了下來。
令狐衝所聽到的“叮叮當當”之聲,便是暗器擊在這十幾柄長劍之上的聲音。
說起來話長,卻隻是一瞬之間的事。
待最後一柄長劍裹挾著暗器落地之時,有人埋在嗓子裡的那一聲“啊——”還沒來得及喊完。
隨即周遭皆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之中。
數瞬之後,全場嘩然。
險遭暗算的人,個個怒不可遏。
雖還不敢下場去尋餘滄海的麻煩,但“龜兒子”“王八蛋”地亂罵一氣還是沒問題的,餘滄海的十八代祖宗的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
其餘的人卻都是在竊竊私語方才這一招的神乎其技,因唯恐被她聽見,言語之中連半點冒犯也不敢有。
不像受襲之人驚慌失措,他們立在旁邊是從頭到尾看了個清清楚楚的,也因此更為震驚。
要說一瞬之間連踢十幾柄長劍,固然極難,在場的卻也有幾位自忖是能勉強做到的,要訣無非就是占了一個“快”字。
但除了速度要極快之外,力道角度也要算計得極為精準,才能在千鈞一發之際將所有的暗器都擋下來,一枚不漏。
彆說自己做不到,就是本門本派中最頂尖的高手恐怕也未必能做到。
所以這白衣女子今日單人匹馬來挑青城派的場子,並非先前大夥兒猜測的不自量力,而是胸有成竹,勢在必得?
旁觀者都看得出來的事情,餘滄海自然也看得出來。
他心中驚悚之意,隻有比旁人更甚的。
蓋因他方才怒極出手,心存殺意。
那一把暗器灑出,用的是“漫天花雨”的手法,軌道奇詭,勁道奇大,便是手持長劍揮舞去擋,也未必能擋得下來。
孰知竟被這麼輕易地破了去。
若是她手中持劍,同自己對敵……餘滄海隻覺幾無勝算。
他心中已生懼意,嘴上卻不肯認輸,情知此刻事關重大,乃是分生死之際,遂定氣凝神,將四周嘈雜之聲俱都拋諸腦後。
長劍出鞘,遙指葉燃,道:“你這魔教妖女,用的什麼妖法,竟敢來此作祟!”
葉燃彎了彎嘴角,倒笑了起來。
上一次被罵“魔教妖女”,還是一百年前的事了,甚至有文人墨客專門寫詩寫賦諷她“牝雞司晨”、“妖顏禍國”雲雲。
彼時明教中人無不大怒,黛綺絲甚至想去把人抓起來吊著打,被楊逍攔了下來。
然而等明教起兵之後,東南一帶已漸成明教大本營之後,也是同一批人寫詩寫賦讚她“明尊化身”、“救世濟民”雲雲,甚至還有膽大投機的,跑到臨安府來向她勸進,乃至願自薦枕席的……
嗯,後來都被範遙請命前去都收拾掉了,具體怎麼收拾的,她也就沒多問了。
可見一個人說什麼不重要,做什麼才是他的真實想法。
比如餘滄海這會兒口口聲聲罵著“魔教妖女”,一副勢不兩立要和她拚命的樣子,其實眼睛一直在隱蔽地在往四處掃視,大約是在找逃跑的路線。
隻可惜今晚她並不打算放過他。
葉燃且先不去管餘滄海,側頭朝林平之笑道:“劍先借我用一下。”
林平之麵孔微紅,慌忙將劍雙手捧上,又期期艾艾地道:“葉前輩,這劍,這劍是鋪子裡買的。”
十兩銀子一把的劍,在普通長劍裡也算得上是上等貨了,但同餘滄海手中那把精光四射的寶劍,還是一看就不能比的。
葉燃隨手挽了個劍花,笑道:“不妨事。”頓了一頓,又道:“劍法也借我先用一下。”
林平之怔了一怔,才想起來此來途中,葉燃曾讓他在麵前試演過一遍“辟邪劍法”。
他倒也不曾藏私,除了演練之外,還將自己所知的練法俱都說了出來。
他爹便是這樣跟他祖父學的,他也是這樣跟他爹學的,威力卻始終平平無奇。
他雖知道青城派為了這門“辟邪劍法”才做出這等喪儘天良的事來,卻始終參不透,除了曾祖父當年的輝煌戰績之外,還有何處是值得他們如此處心積慮謀奪的。
此時聽葉燃這麼一說,心下茫然,隻喃喃道:“還請葉,葉前輩隨意。”
他心中也極想知道這門辟邪劍法在葉燃手中的威力到底能有多大,是不是能重現傳說中曾祖父打遍黑白兩道無敵手的神威。
葉燃點了點頭,一抖手中長劍,自上而下斜斜指向餘滄海,道:“你既然垂涎林家的辟邪劍法,那我就用辟邪劍法跟你過幾招。”
她這起手式乃是長輩對晚輩指點劍法所用。
旁人見她不過雙十年華,料想無論是哪門哪派的傳人,輩分也不可能高過餘滄海,隻當她是存心蔑視對手方才故意如此。
本也就驚訝無比了,再聽她說的話,場中立時嘩然起來。
餘滄海卻是臉色鐵青。
他離葉燃和林平之最近,那兩人說話也沒有要避著他的要死,遂將內容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