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燃抬頭看看還明晃晃掛在天上的太陽,辨了辨方向,足尖在牆頭一點,人便躍起在空中,身形如電,朝南城最大的一處廟會所在地而去。
趁著現在離天黑還早,她這“釣魚執法”的事兒還能多乾幾回。
葉燃這張臉實在是長得太好,連易容改服都用不上,隻要斂起身上的殺氣,再低頭垂目地做弱柳扶風狀,在那等熱鬨的地方轉上兩圈,都不用放長線釣大魚再等兩天什麼的,自然就會有不長眼的地痞流氓撞上來。
她輕功卓絕,腳程又快,就是巡城一圈也用不了多久。
天色尚明晃晃地亮著,就已經又有七批惡漢被捆成一圈堵住嘴丟進了暗巷裡——葉燃覺得白五爺這捆人的法子有用又有趣,立刻便現學現賣用上了。
葉燃發了信號讓巡街衙差前來領人,便丟下身後那群涕淚橫流的混混,緩步走出了暗巷。
連那“黑金剛”一起,一共八撥人,分布在汴京的不同位置,平日裡做得最多的就是橫行霸市,強收保護費,欺壓百姓,打架鬥毆搶地盤。
說白了,都是些不入流的街頭混混,號稱是他們的地盤,卻連坊中有背景的賭坊和青樓都不敢去找麻煩的那種。
從收保護費到掠買人口,這罪行升級得連個過渡期都沒有,這其中要說沒有什麼人,或者什麼勢力在暗中誘導,那才奇怪了。
這八批人的口供在小的地方或有出入,但大體上是一致的。
開頭都是一名自稱姓李的中年男子,衣著氣派,麵容和氣,說是奉了貴人之命,要買些身家清白的美貌小娘子侍奉。
掠買人口乃是要掉腦袋的重罪,這些混混自然不敢應承下來。
這李姓男子也不著惱,笑眯眯地留下一錠十兩紋銀道是請大夥兒喝酒,先去問問城中其他的好漢,待過些日子再來相詢。
這些混混也不是全無心眼,俱都派了手下悄悄跟蹤過那李姓男子,每每見他都是自八王府的角門昂然而入,還同看守的護衛笑談了幾句方進去。
地痞流氓隻見也是會互相通氣的,東南西北八方的人互相一交流,種種細節都能對上,他們的心思就活了。
殺頭流配是重罪,金銀財帛卻也動人心。
那李姓男子再來時,有幾個膽子大的便應了下來,卻要他先交定金,原本是想訛一點算一點的,誰知當真得了一小箱成色十足的銀錠,一看便知是官鑄紋銀,底下打上的刻印俱都被小心謹慎刻意磨了去。
蝦有蝦路,鼠有鼠道,這類不正經的混混也都是能尋得到私下熔鑄金銀的匠人的。
其中一名匠人曾在官營作坊做過工,當下便肯定地說這批銀錠必定是出自某地官鑄——那是八王趙元儼還是皇子時遙領的封地,劉太後當權時已經收了回來,然而有心人一聯想,總能猜到幾分端倪的。
自此這群混混便自覺猜到了這位李姓男子的身份。
雖然敢當真動手在汴京城中擄人的還沒有,但既然下定金的客人隻再三強調務必要貌美清白,不符合條件的絕不收“貨”,他們也樂得拖延,又常常拉這李姓男子一道喝酒。
這人口風極嚴,從來不曾說過自己到底為哪位貴人辦事,卻終於在一次被灌得酩酊大醉之後,不慎說出自己是八王府的一名管事。
這群混混之前不敢做掠買人口這等傷天害理的事,並非是他們有什麼良心,不過是畏於重刑不敢罷了。
此時他們自覺摸到了這李管事的底,上頭是有八王爺頂著的,心頭便開始活泛了。
前兩日這李管事卻又同他們一一見了麵,道是上頭的貴人欲求絕色良家女子,並開出了十錠金子一人的賞格,若是果然殊色難得,賞金還可翻倍。
這下子滿城的混混俱都被金子燒紅了眼,燒黑了心,個個睜大眼睛四處搜尋起來。
然而能有這等容色的清白女子,不是高門大戶嬌養的貴女,便是青樓鴇母調~教的行首備選,兩者都不是這個層次的混混所能輕易接觸到的。
所以葉燃在街上走這麼一圈,他們就如同聞著血腥味兒的鯊魚一樣,爭先恐後地跳進來了。
也算是惡有惡報,這次遇上的卻不是什麼嬌弱小娘子,而是要命的羅刹女。
在此間世界中“生死符”雖然用不了,但葉燃熟知人體經絡走向,又早已慣於以真氣探查旁人體內情形。
根本懶得同他們廢話,隻那領頭之人挑出來,雙指往人腕脈上一搭,逆運“長生訣”,將一絲真氣送入他們體內,立時便摧枯拉朽般在經脈丹田中橫衝直撞起來。
這種不曾練過內功的人哪裡受得了這等苦楚,自然是痛哭流涕,恨不得連自家棺材底一股腦兒地都招了出來。
葉燃這還隻是初審,待他們被解回開封府後,公孫先生那邊自有諸般手段,還會再度提審拷問,屆時兩邊的口供也可相互驗證一番。
隻是再高明的刑訊手段,最多也隻能問出罪犯自己以為的那部分“真相”來,若是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的事,又怎麼說得出來呢?
目前看起來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八王府,但葉燃覺得這一切發生的時機都太過巧合。
就仿佛在冥冥之中有一隻手,在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棋子,在需要的時候把其中的一顆或者多顆趁勢推過了河……
她初來乍到不是地頭蛇,這位“李管事”是否存在,真偽如何,還要回開封府問公孫先生才能知道詳情。
至於更多的東西,等到夜間去八王府一探,也就知道究竟了。
葉燃想定了主意,也不著急,慢悠悠地負手往開封府走去。
她手中銀錢頗多,比起白五爺來也不遑多讓,汴京物價雖然昂貴,她要是或買或租個房子也極為方便,卻還是決定住進了開封府中,為的正是要看住了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