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鬼洞子(1 / 2)

汴京城郊,黃昏時分。

一輛老舊的牛車緩緩在官道上行駛著,四個輪子“吱嘎吱嘎”地發出一種不堪重負的聲音,車棚四處透風,一眼便可望見裡麵散亂地堆著些乾柴同幾捆稻草。

駕車的人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胡服,又將領子高高豎起,頭上一頂氈帽低低地壓到眉骨之上,將滿是凶悍戾氣的臉遮去了一大半。

坐在車轅上另一人大約四五十歲年紀,同他打扮相似,卻不似同伴這般藏頭露尾,笑嘻嘻的一張圓臉,略有些皺紋,看起來和氣討喜,下手卻是最狠辣不過的。

牛車車棚裡那兩個還昏迷著的小娘子就都是他假借著問路的名義,覷著四下裡無人,眼疾手快一個手刀劈昏了人,就地拖進車棚中的。

此時人早已被捆得結結實實,口中還塞了破布,四周又堆滿了木柴稻草之類的做掩飾,不虞她們醒來呼救。

因而這兩人雖然做著這殺頭的買賣,還敢正大光明地走在這官道之上也不見半點慌張,還有閒心盤算今夜去哪裡快活。

駕車那凶漢舔了舔嘴唇,不無遺憾地朝牛車中看了看,今日遇到的第二個小娘子真是生得絕色。

他本是四處流竄作案的悍匪,見過的美貌女子也不少,卻沒有一人比得上這一個。

隻可惜這等上好的貨色必定是要送去給上頭那些大人物享用的,自己這等跑腿乾臟活的人是連碰都沒機會碰一下的。

坐在車轅上那人顯然是兩人當中主導行事的那個,見同夥那垂涎的嘴臉,冷哼了一聲,提醒道:“莫忘了張老三的下場。”

那凶漢心頭一凜,當即轉過了頭,不敢再朝那牛車中多看一眼。

聽聞上頭那位貴人最恨旁人染指他的東西。

上個月張老三不知從哪裡拐帶了個清秀小娘子獻了上去,那長相原本是頗得貴人喜愛的,也不知道是誰多嘴說了一句張老三性好漁~色,經他手的小娘子就算仍是清白,卻少不得被他動手動腳揩了油去。

那小娘子下場如何無人知曉,倒是張老三當天夜裡便被砍了手腳割了舌頭扔出了“鬼洞子”,靜夜之中,哀嚎慘叫聲隔了數裡都聽得清楚,直至淩晨時分聲音方漸漸歇了。

自此再去做這沒本錢勾當之人俱都收了色心。

何況貴人出手賞錢一向大方,有了大筆錢財在手,自去勾欄中尋歡作樂,有酒有菜又有溫柔小意的妓子伺候著,豈不比那丟了命的張老三強上百倍。

今日他們兩人運道卻好,擄了個絕色回來,貴人瞧見必定心喜,怎麼也能賞個百金罷。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談著,忽聽身後馬蹄聲聲,疾馳而來,辨其聲音怕不是有十餘人之多。

這兩人俱都是長年刀頭舔血的凶人,並不會因此便慌了手腳,隻是默契地住了口而已,就連牛車亦仍是如前一般緩慢地前行著。

那一隊人馬煙塵滾滾地從牛車身邊疾馳而過,並未稍作停留。

那凶漢剛鬆了口氣,卻見領先一騎又撥馬掉頭奔了過來,顯然是衝著自己這方來的,當下便不由得一慌,好在他衣領氈帽將麵容擋得嚴實,對方仿佛也並未懷疑什麼,他那同伴卻先開了口:“不知官爺尋我等有何事?”

他心頭又是一慌,這才留意到這隊人馬皆是精壯漢子,一色的青衣玄帶,胯~下馬匹亦都神駿,看著倒像是哪家高門大戶的護衛。

那人高高在上地騎在馬上,聽他這一語,倒是笑了起來,轉頭與自己身後眾人道:“這鄉下老兒倒也有些眼力。”

後頭那些人哄笑了起來,口中奉承著什麼“取遼賊首級易如反掌”雲雲。

領頭的被捧得高興了,又複轉過身來,隨手扔了一錠銀子給他,道:“我等不是什麼官爺,不過是隨從護衛我家主人來此,你們從前頭來,可曾見著一個生得極為俊俏小娘子?”停了一停,又“嘖嘖”兩聲,沒好氣地道:“放著呼奴使婢的好日子不過,還真當自己跑得掉麼!”

說話間目光隨意在牛車上掃了兩眼,又複轉到那圓臉男子身上,臉上已現出不耐之色,隻見他捏著銀子,兩眼放光,卻又小心翼翼地回道:“我們這等鄉下地方,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腳泥,又沒什麼景致可看,哪裡有什麼小娘子肯來呢。”

領頭那人環顧四周,皺了皺眉頭,想來是深以為然,遂朝他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朝身後眾人吆喝了一聲,一提韁繩,便率先又朝官道前方馳去。

那圓臉男子直待他們煙塵滾滾去得遠了,這才直起身來,臉上哪裡還有半點方才卑微的表情。

他坐回車轅之上,示意那惡漢繼續趕車,自己卻沉思起來。

方才他是故意脫口而出“官爺”雲雲,那領頭漢子讚他有眼光,卻又說自己隻是護衛,提及那小娘子時言詞輕佻,亦無多少急切之意,倒像隻是應付差事的模樣。

這時的京中勳貴人家乃至某些富商都喜歡招些行伍出身的漢子做護衛,這些人自身的拳腳功夫本領自然是有的,性子卻往往桀驁不馴,對身份低的主家都未必存有多少敬意。

他原先就有些疑心,這麼個絕色的小娘子,怎地會一身簡素地獨行在路上,還偏偏讓他們兄弟給遇到了。

如此看來大約是哪家勳貴家的內寵,主家尚未來得及收用,就被她逃了出來,倒成全了他們兄弟發這麼一注大財。

經此一事這圓臉男子倒是疑心儘去,心中也輕快了許多,當下頗有興致地哼著俚俗小調,同那凶漢換了位置,自己駕著牛車離了官道,往“鬼洞子”一處極為隱秘的入口方向去了。

渾然不覺在他們身後早已被兩道人影綴著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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